十三
“我送你們吧!” 丙男從後麵追上來。
“那麽晚了,不好意思麻煩你。”周芸和景蘭停下了腳步。
“沒事,我今天跑夜班,去哪裏都順路。”
這天是一場小學同學聚會,大家剛剛從KTV裏散了出來,丙男現在的工作是開出租車,看他這麽熱情,倆人就跟著去了停車場。
“今晚去我家住吧,我搬家以後你還沒去過呢。”在車裏,景蘭故意對周芸這麽說。
“正好,這個點,我家的大院門都鎖了。” 周芸會意的附和著。
告別的時候,丙男寫了一個電話號碼遞給景蘭,“以後需要用車,就給我電話。”
景蘭和周芸也禮貌的留了名片給他,“大家失散那麽久,以後常聯係。”
“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怎麽形容他嗎?” 周芸邊脫鞋邊問。
“什麽時候的事,你提醒一下。” 景蘭努力的搜索著小學時候的記憶。
“那次他去找你借作業,在你家樓下的院子裏,他一隻手還拉著晾衣服的鐵線,” 周芸幫著景蘭回想,“當時我倆在陽台上。”
“啊--------我想起來了。我說他像一塊吊在鐵線上的鹹肉。” 景蘭說完,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他好像都沒怎麽變,還是圓圓的。”
“是啊,臉還是像個紅蘋果。”
“你可千萬不能告訴他,鹹肉的事。” 景蘭覺得這形容有點太傷人,“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那時候,他好像就挺喜歡你,這次再碰上,我看他是不會閑著了。你看剛才他那殷勤的樣子。”
“不可能的,我們別自作多情了,人家可能就是念著同學情分吧。” 景蘭說完就洗澡去了。
2周後,丙男說自己過生日,邀請她們周末去家裏吃晚飯。
她們去了才發現,小學同學就隻有她倆,另外還有幾個丙男的朋友,丙男的父母也在,他們住在一起。
飯桌上,丙男的爸爸說,“你倆都是大學生,比我家這個有出息。”
周芸客氣的說,“現在大學生遍地都是,不像以前矜貴了。”
“說對了,隔壁老張家那兒子也是大學生,現在工作都找不到,還不如我家這個呢。” 丙男的爸爸得意的說著,“我就說了,上不上大學無所謂,讀書有什麽用,能有工作,能掙錢才行。”
景蘭在一旁聽著別扭,怎麽這樣說話呀。可是丙男的爸爸一點沒察覺,借著酒勁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說他當年如何作了因明的決斷,初中畢業就把不愛讀書的丙男送去汽修技校,然後又買了出租車,爺倆輪換著開,一個開白天,一個開晚上……
周芸和景蘭也不好再說什麽,無聊的等他們吃完喝完已經快十點了,丙男的媽媽提議打麻將,周芸對著景蘭指了一下手表,景蘭會意,小聲對丙男說,“明早還要加班,我們得先回去了。”
“我家的人都沒什麽文化,你們多包含” 丙男拉開後座門,請她倆上車,然後自己上了車,“其實我很羨慕你們讀書厲害的人。”
“我還羨慕你16歲就會開車。哪像我剛剛才拿到駕照。” 景蘭還是一如既往的客氣著。
“哪有這麽多好羨慕的,我的駕駛課要到下周才開始呢。” 周芸拍拍丙男的座位,“以後有空帶我們練車吧。”
“沒問題,你們有時間隨時叫我。”一說到開車,丙男馬上就有了底氣,”確實,我也就隻有開車這點本事了。我家的車周二輪休,如果你們想練車,周二晚上最好。”
這下可好,丙男不但陪他們練車,周二還主動接景蘭下班去超市采購生活用品,然後大包小包的幫她提到小區的門房。這比她和周芸坐著公車來回可方便多了。隻是景蘭不太確定,丙男這樣熱情,是衝著自己,還是衝著周芸。
有個周二,周芸加班,景蘭也不想練車、
“那你能帶我去你以前的大學裏看看嗎?” 丙男提議,“我路過了無數次,從來沒敢進去過。”
“好,我也很久沒去了。”
穿過圖書館旁邊的小路時,景蘭問:“你是不是喜歡周芸?”
丙男沒回答。
“別不好意思,如果你想追她,我幫你。”
丙男停下來,“不是。”他用右手撓了撓頭,“其實我一直就喜歡你。”
“不會吧。我還以為你喜歡周芸。”
“真的,小學那會,我就挺喜歡你的。”
“太晚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丙男愣了幾秒鍾,“沒關係,沒結婚就行。而且,” 丙男又開始吞吞吐吐了,“而且,現在這年代,結了婚的還動不動就離婚呢。”
嗬嗬,景蘭笑起來,“你是作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了?”
“你是大學生,不可能看上我的。” 丙男低著頭,好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你無聊的時候,能想得起來,讓我陪陪你就行。”
“嘿,快別這麽說。” 景蘭不忍心看他這樣,“你可是你們家的獨苗,你爸媽還等著抱孫子呢,你可千萬別把時間浪費在我這。”
畢竟同學一場,景蘭不想騙他,她是真心的在提醒他。可是景蘭好心和他攤牌後,丙男反而明晃晃表達起愛意來,他義無反顧的追隨她,心甘情願的聽她擺布。看他這樣無藥可解,景蘭也就順水推舟的和他玩起遊戲來。
十四
景蘭的生活就這樣熱鬧起來。周二給了丙男,他開著他的出租車充當著景蘭的車夫,搬運工……樂此不疲;周六一般留給乙男,他們一起騎車去公園、看電影、有時還一起做飯;其它的日子留給自己和不定期出現的甲男。當然,這隻是大概,實際情況經常會有變化,如果乙男出差,丙男又正好白天休息,那周六可能就換成丙男陪景蘭去校園裏散散步、去吃燒烤;也可能甲男剛好有空,就換成和甲男一起開車到山裏騎馬、聽聽音樂會,打打羽毛球……
景蘭也給他們都起了一個共同的昵稱,“寶寶”。她把在老趙那裏學來的騙人本事,淋漓盡致的施展在與甲、乙、丙的交往中,當然以後還有丁、戊、己……
有時候,看著心甘情願圍著自己忙碌的丙男,景蘭總是忍不住想起當初在老趙身邊那個犯賤的自己,她默默的歎氣,真心的為丙男難過,也為曾經的自己不值。
麵對甲男,景蘭從容淡定。他還是行蹤不定,仍然不提要帶她去家裏看看。有一次,甲男忘了東西臨時回家拿,到了樓下,他說父母在不方便,就讓景蘭在車裏等,景蘭拿出隨身帶的小說津津有味的就看起來,才懶得去想他家裏到底是有父母、有女朋友或者隻有他自己。
乙男看似比較適合景蘭,但他的過分關注、急性子讓景蘭倍感壓力,好在他經常出差。
景蘭就這般遊走在他們之間,她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什麽時候做什麽事,她用她轉速飛快的大腦與他們談著戀愛,盡情的享受著他們給自己的生活帶來的快樂、溫暖和便利,她回報他們想要的甜言蜜語、溫柔纏綿,除了愛。有時候,她會幻想自己是一個女間諜,心裏明明想的都是危險又艱巨的任務,但還必須表現得柔情似水,迷倒眾生。她經常為這些幻想,偷偷的在心裏樂,但幻想的同時,她也很清楚這些男人無論是真心愛自己的,亦或是逢場作戲的,都無力改變她的人生軌跡。
有天晚上,周芸問景蘭,“你究竟有幾個男朋友?你忙得過來嗎?”
“還好!”景蘭不以為然的回答著,“習慣了就好。”
“你連‘鹹肉’也不放過?”
“對我來說,男人隻分對我好的和不好的,別的無所謂。
“你還真是人盡可夫。” 周芸實在忍不住說了句狠話,她實在不能理解景蘭。
“哼!”景蘭冷笑著說,“人盡可夫,真是個好詞。如果我能混到那個境界,早就去作‘小姐’了,好好攢幾年錢,就到處去旅行,也不用像現在這麽麻煩。”
“算了吧你,又不能喝酒。”
“如果哪天生活所迫,我也可以喝的。” 景蘭繼續自嘲,“隻可惜我這年紀,人家都該嫌我老了。”
“你別怪我刻薄,我是為你好。” 周芸說著轉身去廚房倒水,“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現在挺好的呀!” 景蘭等周芸回到客廳又接著說,“ 想出去玩、吃飯、逛街都有人陪著;購物有人買單、提包,有車接送;誰去誰留,我也不用傷心,多好呀!”
“我說不過你,反正以後可別說沒提醒過你。” 周芸說完就進自己屋了。
景蘭不怪周芸的狠話,要怪隻怪這殘酷的現實。最初的時候,哪個女孩不想一生隻愛一個人,一輩子隻與一人攜手終老?可是然後呢,我們的美夢被無情的現實擊碎,最終都被卷入生活的洪流,從此飄蕩流離。
十五
“明天我又得走,這個你拿著。” 乙男說著遞給景蘭兩把鑰匙,“我不在的時候,你也可以隨時來,和父母住總有不自在的時候。”
景蘭捏著鑰匙,心裏微微的一顫,既感動又內疚。如果你早一年出現該有多好,那時的我必定給你全心的愛,可惜如今的我不配得你的信任與愛,你越對我好,反而逼迫我越想離開你。景蘭忍著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她借故去冰箱裏拿果汁,把鑰匙放在桌上。她背對著他說“我這人丟三落四的,自己的鑰匙都經常找不到,你就別給我添麻煩了。你不在我一個人呆在這裏也沒意思。”
“等我再工作幾年攢點錢,我們買一個小房子,就可以每天都在一起了。” 乙男自己說的高興,完全沒發現景蘭的異常,他把她擁在懷裏,繼續憧憬著未來,“以後我一定找一份不用出差的工作,每天都陪在你身邊,我們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寶寶……”
“你看你,做起夢來就沒個完。” 景蘭強忍著淚水,拿起包來,“我得走了。”
景蘭回到家,顧不得和周芸說話,就直接進了浴室,她把水壓調到最大,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刻她哭成了一個淚人。從乙男第一次陪他啃麵包到今天,已經有6個半月,她不能再耽擱了,如果她半個月前就離開他,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狀況,人相處久了就會有感情,但她配不上這份感情,她必須和乙男分手。
景蘭用曾經老趙離開她的方式,慢慢的與乙男疏遠,直到她不再接他的電話。
自此之後,景蘭嚴格的遵守著 “六月法則”,她時刻提醒自己再不能出錯,她對這法則終於心領神會,運用自如。
曾經她在別人的欺騙中受苦、成長,現在別人也在她這裏遭受同樣的折磨。人總是容易被表相所迷惑,因為當人墮落,額頭上不會顯出警示的圖案,不知有多少人麵若天使,心卻已淪落。
隨心所欲的時光匆匆流過,景蘭依舊滿麵春風,甲、乙、丙早已成為過去式,丁、戊、己……還在陸續登場。她就像那個穿上了紅舞鞋的女孩,每天都著了魔似的沉浸在一場又一場的遊戲中,不知疲倦,無謂明天。然而在遊戲中沉迷的太久,殊不知自己也逐漸從操控者變成了遊戲的一部分。遊戲剛開始時的那些快樂、成就感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變得無趣。景蘭在遊戲中與自己的靈魂漸行漸遠,她已經忘了最初為什麽要開始這個遊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麽,她厭倦了這樣的虛幻,她也想歇一歇,想靜下來好好的思考,可是她無能為力,她停不下來,因為她不知道遊戲之外該怎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