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進站,登車,火車離站。
蓉子拎著手提箱,一個人靠在車門邊,看著外麵緩緩移動的青山。曾幾何時,多麽熱鬧的一群人,甲子、耿子、栓柱、保田,還有成福。他們在一起複習功課,一起考上了大學,當然蓉子中了頭元,考上了北京大學生物係。蓉子又聰明又漂亮,那些小夥伴們,個個都圍著她獻殷勤,那時候過得多開心啊,一會兒上山捕鳥,一會兒下河摸魚。
上大學那年,蓉子走得最早,走得最遠。火車進站,蓉子上了車,站在車門邊使勁地揮手,看著外麵的青山緩緩移動,那些熟悉的麵孔漸漸變得模糊。
每一年蓉子都回家,每一年他們都來送行。歡笑,淚水,講不完的故事,道不盡的親情,蓉子的心中暖著哪。
這幫夥伴中成福最出色,他狠狠地追了她三年。她狠狠地撂下一句話,考上北大研究生再談。
成福倒是考上了北大研究生,但是蓉子被公派去了英國。
那個夏天,成福沒有來送行。火車進站,登車,火車離站,她的眼中隻有甲子、耿子、栓柱和保田,再也沒有那個身材魁梧的成福。
蓉子一去就是五年,她拿到了劍橋大學的博士學位,那一年她算是衣錦回鄉的。火車進站,來送行的隻有耿子,其他的哥們都進了城,成了家。耿子留在了家鄉,當了一個民辦教師。耿子漫不經心地問,“怎麽沒找個洋老公?”
蓉子揚起下巴,“一切以事業為重。”
她登上了火車,看著耿子瘦瘦的身影,隨著外麵的青山漸漸隱去。
蓉子又去了美國讀博士後,她的專業是食物保鮮,她的學術論文已經滿天飛了。她開始考慮個人問題,突然發現自己嫁不出去了。用當下流行的話來說,她已經成了一名剩女。
她是研究保鮮的,專攻延長食物的貯藏期。她不知道女人的青春也要保鮮,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貯藏保質期,而她那幾張鐵硬的文憑,成了人見人怕的化學添加劑。
火車進站,登車,火車離站。
這一次耿子沒有來,蓉子突然滿心地失落,外麵的青山依然緩緩移動,但是卻沒有了耿子熟悉的麵容。難道耿子也結婚了嗎?多少年了,耿子一次次來送她,應該對她有意思吧。她知道他們什麽也沒有挑明,她知道她住在美國的大城市,他住在中國的小鄉村,他們相隔了十萬八千裏。可是他是一個男人,她是一個女人,他們知根知底,幾十年了,他一直來為她送行,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蓉子突然害怕起來,有了耿子,她還有一絲希冀,一絲企盼;沒有了耿子,她就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剩女。
手上的提箱輕了,蓉子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可以送你去北京機場嗎?”
“當然,” 蓉子笑成了一朵花。
“怕你拒絕,所以先上了車,” 耿子帶著幾分靦腆。
蓉子緊張起來,“你不在乎我是剩女博士?”
耿子突然擁住了她,“怎麽會呢?你是我們中最聰明的,又長得這麽漂亮,我就怕委屈了你。”
“不委屈,不委屈!” 蓉子將自己埋入他的懷中,不算魁梧的胸膛,但是帶著溫暖,帶著體貼。她心中一暖,我總算不做剩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