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人不風流枉少年》（２０１０）
記得上小學的時候，我就有好色的毛病，隻是礙與當時社會的大環境，不敢造次而已。
那時每個新學期開始，都要重新排坐位。我會利用這次機會，不露聲色的找到自己心怡的同桌。我是男孩中的"大王"，沒人敢和我爭，所以我詭計總能得逞。其實很簡單，我們排成兩排，男生一排，女生一排，我默默地數好喜歡女孩的序號，然後夾心到和那個女生同樣的位置上，就水到渠成了。
但這隻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那時男女生不講話，我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怎麽辦? 有時想聽聽她的聲音，也想讓她注意我，思來想去，計上心來。我在公用的長桌子上劃一條中線，美其名曰，此乃三八線也，誰也無權逾越。而我總會趁那女孩全神貫注聽講時，故意以肘相撞，然後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向對方討要公道。當看到那個女孩無奈的歎氣時，我就會心中竊喜。
如趕上分班，我就無地放矢了，但分班還有指望和機會。而如果人都去了另一個城市就真的讓你思念無處了。我們都是部隊子弟，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如果那個女孩因其父母調動而遠走他鄉，我總會心中黯然，像一隻受傷的小貓，躲起來自己舔傷。這時我就會豎起像雷達一樣的耳朵，從大人嘴裏或從其他的其他小朋友處，千方百計地搜索那怕隻是支離破碎的關於那女孩的訊息，聽者有心地從中獲取些許未來可能有用的情報，從中得到些安慰。
我從未和女人主動說過第一句話，直到現在依然故我。這不是自尊，而是害怕，怕被人輕視。尤其是怕被女人輕視。在女人麵前，我的心是玻璃做的，一碰即碎。但我還是無怨無悔地保持一種在心裏和她們交流的習慣，有時是一個人的時候，有時是在夢裏。越是心裏喜歡人就越躲得遠，越把自己的心思隱藏起來，有時眼睛會泄密心情，我隻能用別的方法加以彌補。
即便過去多年，有些人有些事在我的心裏，還是不能夠完全放下，不知什麽時候，心就會隱隱作痛，浮想聯翩。
掐指算算，兒時心係的對象都已嫁為他姓，每當思想到此，心中總不免會生出陣陣酸楚來，是貪心? 反正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會伴隨著寂寞和無可奈何的失落感讓我痛苦上一陣子。心裏也希望她們能過得好，過得幸福，但就像一件事情隻做了一半，還是有想再見到她們，好讓殘缺的心圓滿些的渴望。
人這一生，有些心事就像封在地下的老酒，日子越久就越濃烈，越香醇。
這是一種執著，一種少年情懷的延伸！！！
５《無聲也是一種交流》（２０１２）
整整九年的時間，除了回國探親，我幾乎沒有停止過遊泳。如果說起初憑的是興趣，再後來就是堅持，靠意誌和信念，在寂寞和枯燥中堅持。而這九年的回報是健康，健美，友誼和一段沒有開始就結束了的故事。
9年前的一天，我和住在外州的好友閑聊，當談及有關健康的話題時，他不無驕傲地說，來美多年他一直堅持跑步和遊泳，從未間斷。他還說一個人隻要身體好，一切都好，而身體垮了，萬事皆空。我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在國外如果你是一個病人，別說發展，就是生存也成問題。他的一番話，讓我從猶豫不決中痛下決心，買了張大學體育館的年卡。心想管它呢，先試一年再說。我住在大學附近，過去遊泳不要錢，我也隻是偶爾為之，至從建了新體育館，就開始收費了，其實也不貴，每年400美元。在運動館裏可選擇的運動項目很多，最初我隻選擇遊泳。後來聽兒子說，光遊泳會造成骨質疏鬆，因此隔三差五我也會在跑步機上跑跑步和做些器械運動。
遊泳是我的長項，從國內體校到大學，省政府一直保持冠軍的記錄，很是引以為榮。而人到中年，遊泳已不單純是為了爭強好勝，更多是因為它有益與健康。比如長期堅持遊泳可以治療和預防多種疾病，如腰背痛，心肺功能弱，血脂高，睡眠不好，脊椎痛等等，都可以通過遊泳得到治愈。而器戒則是一種增強肌肉，健美身材的輔助訓練。也正因為如此我這個食肉動物不但三高(血脂，血壓，血糖) 正常，精力充沛，和疾病無緣，體形也不比年青時差多少。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運動館裏結交了許多朋友，當然大部份是華人。由於來沒就沒有離開過芝加哥，九年間我像旅館裏的招待，迎來送往一批又一批人。 在國外，大多數中國人像跋涉者一樣，為著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從一個地方遷涉到另一個地方，永遠都過著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日子 。我是一個懷舊且保守的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就會有感情，不喜歡像候鳥似的遷徙。我會下意識地執著和糾纏於那些存在的和過去的人和事上，被一種莫名的情緒牽動著，聽憑變得越來越脆弱的情感隨之起舞。而且每每當一個泳友將要離去時，那怕隻是剛剛才認識沒幾天的，我也會產生秋天在落葉中行走時傷感。除了感歎世事無常，也會悲憫那些讓生活的風裹攜得永遠都停不下腳步的人們。
每次遊泳，我都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呆在淺水區裏。因為那裏平時除了我以外幾乎沒有其他的人，更不必擔心有人會突然要求和你分享原本就很窄的泳道。喜歡飛翔的人一定是要飛到高處去的，他們決不肯屈尊到潛水區與初學者為伍，而寧可坐在池邊等待。不像我這個隻有燕雀誌向的人，即便在隻有半人高的水裏也沒有遭蝦戲的感覺。幾年下來我幾乎熟悉了那裏的每一塊瓷磚和它們在不同光線中反射的差別。那些藍白相間的晶瑩縫隙，就像記載歲月的標簽，把我從感興趣，堅持到習慣一一做了精準的區隔。直到有一天，突然一個不束之客闖入了”我的領地”，我才結束這種孤芳自賞的狀態和順從生活的慣性。讓我再一次睜大眼睛，去留意那些不變中的變化。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我突然發現潛水區裏突然多了一位穿紅色泳衣的亞洲女孩，因為她的出現給整個淺水區帶來了從沒有過的色彩和新氣象。從此平靜的淺水區裏不再平靜了，一些被這紅色引誘來公牛般的中國小男生，開始光顧過去他們視而不見如今又躍躍欲試的地方了。起初，我對這種變化頗為反感但又很無奈。有時我甚至故意重重的擊打著水花從她身邊掠過，想以此逼迫她急流勇退。但她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依然不緊不慢的劃動著裸露的雙臂，翻動著那不怵不驚的紅色水花。每天她和我一樣堅持不停的往返在泳池中近一個小時，而正是這種枯燥的機械運動也讓那些原本就不是為鍛練目的而來的小男生們，漸漸失去耐心，最後幹脆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慢慢的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了有一個人，同伴似的保守著同樣的堅持。如果哪天沒看到水中有起浮的紅色，我就會覺得缺點什麽，就會有一種堅持的痛苦。每天我們都會像約好了似的，幾乎同一時間下水，又在關池的最後一分鍾才依依不舍的離開。幾個月的時間裏，我們幾乎沒有說過話。既便有時四目相對，也是偷窺般一觸即逝。有時周末，一些小孩在水中嘻戲，弄得原本視力就不佳的她總是要在中途不得不停下來繞道而行。每每此刻我就會像一堵牆，人為地隔出一條暢通無阻的泳道，而她也好像我就應該如此似的，不言不語的在那個被我隔出來的解放區域裏悠然自得的享受著水流的親吻和愛撫。慢慢的無聲無酬的保護她成了我的一種習慣，而接受這種保護也成了她的一種習慣，但保持沉默依舊像是我們之間的一種默契和堅持。偶爾我會因不願意和小孩們擠在一起，換到旁邊的一個泳道裏去，她也會不請自來的加入和我分享同一個泳道。看她進來我又馬上換到其它泳道裏去，而她也就毫不客氣，心安理得地霸占了我才掠奪來的地盤，那麽的自然，就好像上輩子我欠了她什麽，現在一點點的償還。我不能適應和她分享同一泳道時難堪，畢竟男女有別，而跟在她身後或者兩人在水中相遇時的近在咫尺都會讓我一種犯罪感。我也不想泄瀆一個女孩的神聖和那種長期以來形成的默契，而我不想走近她的主要原因，是不想失去這樣一個同我一樣堅持著的夥伴。
學校放署假後，她幾天沒有來。我開始變得不安和煩躁起來，每天重複的距離突然變得遠了許多，平時很快就過去的一個小時也變得沈寂漫長。偶爾我會坐在池邊發呆，我會厭惡池水變冷，我會恨淺水區裏太安靜，我會因看不到那紅色而顧影自憐。她還會回來嗎? 我默默地，反反複複地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
遺憾的是我再也沒有看到她，而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她是中國人，韓國人還是日本人。但那火焰一樣的顏色卻開始左右我的情緒，主宰我的寂寞和快樂，我對它產生了一種植物對陽光般的依賴。因為它已經成為我在寂寞中堅持的無聲的夥伴。我之所以一直沒有走近她，就是想保持這種默契，因為距離太近就可能打破平衡，而失去因距離而產生的美。就像放在高處守望的水晶球一樣，永遠沒有掉下去摔碎的機會。但這種平衡還是因為她的離去而被打破了，更要命的是我的泳友們也都相繼離開，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像浮萍一樣過著一種吉普賽人四處流浪的生活。
無聲也是一種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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