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讀到或是聽到別人說到誰是誰的青梅竹馬。我都會很自然地問自己誰是我的“青梅竹馬”?我一向認為我的童年太過”顛沛流離“,一直是南來北往,如候鳥般地遷移,搬來搬去,似乎是沒有一個培養能出青梅竹馬的土壤。但是我還是會不停地問自己。每到這個時候,我的大腦就象是被按了搜索健的電腦一樣迅速地轉動起來。而每一次的搜索都停在了他的身上。如果說我有青梅竹馬,那就應該是他了。
他叫偵,大我兩歲,是我同班同學翔的哥哥,也是我的鄰居。我們在一個院裏住了大概兩年多的時間。他們家兄弟姐妹五個,他和我一樣是家裏的老三,上麵一個哥哥一個姐姐。翔叫他二哥。我也跟著翔叫他二哥。他的爸爸媽媽是很熱心的那種人,我們搬進來的那天,就讓他和翔送來兩暖瓶開水。在那個仍是冰雪覆蓋的早“春”三月,還有什麽比兩瓶開水更讓人溫暖和難忘的呢?記得爸爸立即拿出麥乳精給我們每個人衝了一杯。後來他告訴我,那是他平生地一次喝麥乳精。他長的很像潘冬子,但比潘冬子好看,高高壯壯的,紅撲撲的臉,眼珠黑黑的很亮的那種。他是那一帶的孩子頭兒。
那個院子是我人生旅程的一個很重要的裏程碑,因為我開始上學了。在這以前我幾乎沒有和來自不同地方不同背景的小朋友或是同學相處的經曆。我的童年是被“鎖”在了家裏。因為我”造反“不去幼兒園。我是寧可被鎖在家裏,也不願意去幼兒園那個受拘束的地方。(這期間的故事在”逃離幼兒園“和”快樂的籠中鳥“寫過)。終於到了該上學的年紀。與眾不同的是我跳過了一年級直接上了二年級。也就是說別的同學用來學習適應學校生活的一年級在我的曆史上是個空白。
上學的第一天我並不記得有什麽異常的緊張或是興奮,也沒有特別的排斥心理。那一天的很多細節我都記不太清楚了。隻記得對學校的規矩一概不知的我在第一天出了很多的笑話。比方說上課老師點名叫到我的名字時,我本來是想學其他的同學站起來喊”到“,但一緊張,就不知所措地站起來小聲地答應了一句”我在這兒“。結果遭到了全班同學都哄笑。比方說我根本不會把手背在身後麵端坐在那裏,還有就是當老師生氣扔粉筆頭兒打我身後的調皮同學的時候,我不知道我應該躲開給粉筆讓路。。。
我的學校生涯可謂出師不利。因為我跳級所以我比同學們都小,因為我是來自遙遠的省城,我也沒有朋友。我雖然學習很好,但是我沒有和同學們相處的經驗,也不知道如何去交朋友。很明顯,我很不合群,很不能熔入那個現在看來是再簡單不過可當時卻在我心裏被圍在高高的不可逾越的圍牆裏的小小班級和班級裏的小小“團體”。我唯一的同學朋友就是翔,於是我就緊緊地“抓”住他,跟他在一起。但是翔很多的時候都和其他的男孩子在一起玩,不帶著我。我經常就落了單兒。不但如此,班級裏的調皮的同學還欺負我,他們到處跟著我,搶我的東西,學我說話的口音,給我起外號。。。那時的我很孤單很寂寞也很無助。
我特別羨慕那些有哥哥的同學。因為有哥哥給她們撐腰,那些調皮的同學不敢欺負她們。她們隻要驕傲地說一聲”看不告訴我哥的。。。“那些搗蛋鬼就聞風喪膽,落荒而逃了。可我是沒有人可以來解救我的。因為這都是我的親身經曆,到現在我都不是很主張小孩子跳級。孩子還是應該和同齡的孩子一起放鬆地快樂地成長,當然這是題外話。
有一天在放學回家的路上他們又來搶我的書包,翻找我書包裏的糖果,突然偵出現了,他走過來把其中的一個男孩子往旁邊一推,說了聲“別瞎鬧了”,就這樣而已,沒想到那些孩子居然會真的的停下來。後來又有好幾次都是偵把我從“困境”中解救出來。慢慢地他就真的成了我心中的哥哥。我總是悄悄地對自己說我就想要一個他那樣的哥哥。
他的父母知道了我在學校受欺負的事就讓他多多保護我這個省城來的鄰家小妹妹。於是我們開始一同上學放學。一起去捉蜻蜓,抓蝴蝶,一起在雨天裏撒著歡兒地淋雨,一起躺在河邊的草地上看天上的朵朵白雲,然後給雲朵起名字,編故事。他在河裏抓到了小魚,會想著送給我玩,也會在冬天的時候領著我和翔在院子裏的雪地上放一些米,然後在上麵扣上一個筐再用一跟綁著繩子的小棍子把筐支起來,等到小鳥到筐底下吃米就突然把繩子一拉,貪吃的鳥兒就“為食而亡了”。不過我們從來不殺小鳥,都是玩夠了就放生。有的時候我也想把鳥留下。他總是說要鳥兒不喜歡我們的家,放它們走吧,要的時候再抓唄。有一年過年,我跟著他在外麵放鞭炮,看他用手拿著二踢腳放,也想學,他不讓肯,後來實在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終於同意我試試用手放一種叫小鞭兒的鞭炮。把小鞭兒拿在手裏點著了後迅速往遠處一扔。可能是我太緊張了,點著了的小鞭兒被我扔到了高空,又掉回到了我的身上,把我的那件過年的新衣服炸了一個小洞洞。他嚇壞了,告訴我他長大掙了錢一定會陪我一件新衣服。當然我也是竭盡全力地去討好他。他家裏孩子多,條件不好,平時從來沒有零食吃,我就常常把家裏的餅幹糖果拿給他吃。冬天的時候爸爸做了冰淇淋我也會給他送些過去,家裏做好吃的時候,我會叫他和翔到家裏來做作業,然後留他們在家裏吃飯。學校裏開運動會要穿白襯衫,他從前的小了已經給了翔,又沒有錢買新的,我就央求媽媽給我買件大號的,告訴媽媽我會長的很快。白襯衫買來了之後就趕緊去借給他穿。
他的父母也很喜歡我,去他家玩兒的時候,他媽媽總會拉著我問“給我們老三當媳婦好不好?“。而我也總是痛痛快快地說好,盡管那時的我並不真正知道當媳婦是怎樣的一回兒事。心裏就是覺得能和他天天在一起當然是最好的了。然後他媽媽還會指著我對翔說那就是你的二嫂嫂。。。
後來我們搬回省城。我的心裏雖然不舍,但很高興我又可以回到要什麽有什麽的大都市了。臨走的那天晚上,他和翔來告別。我不記得說了些什麽。好象是很興奮地告訴他以後到省城來玩之類的。另外我也把一切可以留下的東西都留給了他們,我記得把洗頭膏留給他的時候他不知道是什麽,原來他們家從來都是用肥皂洗頭的。。。我們一起聊到很晚,走的時候他偷偷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張他們兄弟姐妹四個人的照片送給我留做紀念。那張照片是幾年前照的,照片上的他還很小。她的小的妹妹還沒出生。照片是他從他家裏掛在牆上的鏡框裏“偷”出來的。那個年代照片很珍貴,他家人口多,他又是老三,所以他從來沒有他自己的單人照。那張照片我一直保留著,出國的時候留在了國內。我總想下次有機會回國的話,我要去把照片掃描一下然後還給他家。
我們再也沒有聯絡過,有一年大學的暑假,我因想念那裏的炊煙,思念那裏的小河,也思念我的曾經,曾一個人背著畫箱舊地重遊回去看過。那個院兒依然,他的家還在,隻是他不在。翔告訴我他搬去了新疆,追隨一個女孩子去的。。。
這麽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我,這個至今還記著他欠了我一件衣服的,這個生平第一次心甘情願給他做媳婦的,和這個單方麵認定他就是我的青梅竹馬的鄰家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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