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顏知己與芭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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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親愛的Bella, 周末可否邀請你去看dong ki hou tei () ?”

這天剛下了班,藍顏知己來電。

藍顏知己混了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浪漫熱情之血,所有的女性都是Bella(美女),說起西班牙語來更是發音純正,搞得我一時竟沒有辨別出來是什麽東東。

“看donkey?是你的新寵物嗎?”我笑。

旁邊一起等電梯的同事也笑著看我一眼。

“哈哈,不是 donkey, 是你最愛的芭蕾啊?”

“。。。。噢,你說堂吉訶德啊?”我恍然大悟。

“什麽德? 哎,我看世界上有多少國家,就有多少種不同的叫法,本來可憐的 Don Quixote更可憐了!

我們笑。

藍顏知己是我看芭蕾,聽音樂會,買衣物的最佳拍檔,鑒賞能力卓越,又高挑漂亮,舉止優雅,對女士貼心周到,心裏話可以對他說,又不用擔心他會有什麽想法,因為他隻愛男人。

自從來到溫哥華,住在美麗的市中心半島上,什麽都好,就是作為女性的自信心有些受打擊。這裏的男人都高高瘦瘦漂漂亮亮的像模特,可害羞內斂得很,不象南加州男人那樣陽光,隨時和你說嗨,喜歡討女人歡心。誇張一點說,我覺得這些漂亮男人根本當我透明。鬱悶了一陣子,終於有個當地朋友道出天機:溫哥華市中心是漂亮男人的王國,可惜這些男人隻愛男人。咻,鬆口氣!不過還好有些不那麽漂亮的男人還是喜歡女人的,於是我的女性自信心就又有所回升。

到了周末我挽起頭發,穿了完全不實用的裙子鞋子,笑嘻嘻地挽著藍顏知己進了大劇院。這當然是向某人報備過的。某人如蒙大赦般跑去和他的男人幫看冰球了。他隻勉強陪我看過一次芭蕾,就受了刺激般再也不去了,說受不了那男芭蕾舞者體型畢現的舞衣。這種很男人的男人在溫哥華是不多的。

藍顏知己照例打扮得無懈可擊,體貼地幫我脫大衣,存大衣,拿手冊,買飲料,一氣嗬成,舒服自然。他是我在裝修我的小屋時認識的。他是裝修公司老板,一次來巡視工程,進門一身伶俐的名牌,鞋子光可鑒人,一塵不染,我還以為是鄰居走錯門了。他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紹了,又誇我的裝修品味好,可轉身就把幾個工人罵了個狗血噴頭,把我忍了又忍沒出口的都罵了出來,又親自做了示範怎樣做才對,轉身又向我道歉說原諒他們吧,他們是大老粗,做事不經大腦,沒有藝術品位。

其實這個小工程對他公司來說真是不值一提,可他非常認真,精益求精,一定做到我滿意為止。我當時想這種認真勁兒好像有點像謹慎的德國人,而不是浪漫的南歐人。後來得知他是同誌,才明白那是對藝術的執著,而不是我想的對工作的執著。

他的愛人是一家蜚聲國際的連鎖酒店的總經理。那酒店還在市中心興建時,那經理就和籌建班底在店址旁邊的一間寫字樓工作。而這寫字樓就在藍顏知己住的高級公寓對麵。兩個建築都是水晶宮似的,那總經理就發現了我那經常起床後赤條條在房間走來走去的藍顏知己,時間長了,我那藍顏知己也就發現了對麵射來的炯炯目光。這可是藍顏知己請我去他家參觀時親口告訴我的,臉上還帶些害羞。我就笑他是故意的,他扭捏地說不是,臉都紅了,很有些張國榮的風致。我有幾個要好的閨蜜,可沒有一個讓我有這種心疼的感覺。

他市中心的家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本來有三個房間的高級公寓,可他除了臥室外全部打通,完全翻新,大片的空間布局巧妙又自然,家具考究不耀眼,滿室隻有黑白兩色,男性化裏透著貼心的細膩,是我看到過的最有品味最舒適的公寓。

芭蕾很好看,尤其是著名的古巴芭蕾舞團演西班牙的故事,更是別有風味。中場藍顏知己引我去貴賓室休息,侍者熟絡地向他打招呼,捧上他喜愛的酒水,他幫我叫了香檳,我看著他笑:

“你是不是又已經來看過一次了?”

他經常會和愛人來一次,又和我來一次的,很奇怪的人是不是?

“是的,你知道我的。我和他在一起,總是很緊張,總怕說錯話,做錯事,根本不能好好欣賞。所以要請你再來看一次,你本身就是舞者,和你一起鑒賞探討才過癮。所以這一次,才是真正來看芭蕾的。”

他對我倒是很坦白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怎麽能成為知心好友。我一般對這種太漂亮又敏感的男人都是敬而遠之的。我還是喜歡神經大條的男人,知道的名牌比我少,敏感程度比我低,專注工作運動,不懂家務,懂得不和女人一般見識,我犯了小脾氣,三眼兩語就把我從小女人的牛角尖裏拽出來,就像某人。

藍顏知己可是完全相反,朗朗上口字正腔圓的名牌能念到兩個街區以外,小女人脾氣發起來比我還甚,可我對他卻隻是心疼。我不知道他的性向前可是刻意和他保持距離的,可他好像對我一見如故,大概是我們的品味相似,又都喜歡藝術方麵的事。他的性向後來我想也是他故意透露給我的,好讓我沒有戒心。

“你幹嘛這麽緊張呢?我看他很愛你啊?”

藍顏知己和他的愛人真是很漂亮登對的一對。他的愛人很有男性的硬朗氣派,隻是過於整潔配襯的衣飾透露了些許秘密,不知道的女孩子都對他很著迷的。

“我總覺得我配不上他。我出身這麽卑微。。。”

記得他說過他是第二代移民,父母是開糕餅店的,兄弟姐妹很多,對他並不好,天性敏感的他在十幾歲就離家出走,朝不保夕,自然也沒能上大學。可他天生的藝術嗅覺和巧手及力爭上遊的進取心沒使他沉入社會底層。他先是在小糕點店打零工,從小受家庭熏陶,他還是很愛這一行的。18 歲時他就走進一家久負盛名的餐廳要求當麵點師,也不管人家招不招人。所幸那餐廳老板並沒把這個青澀瘦弱的年輕人掃地出門而是給了他展示才能的機會,所以他18歲就破格成了那家餐廳的正式麵點師,頗受尊貴客人的好評。在高檔餐廳工作,禮儀培訓是很嚴格的,老板又有意栽培,這樣就慢慢培養了他貴族般的氣質和言談舉止。成人後的他 tall, dark, handsome, 舉止溫文爾雅,進退有度。在業界做出了名,後來就自己當了老板,公司一家接一家的開,涉及了好幾個領域,誰能想到他還有那麽顛沛流離的少年時代呢。

“這是在北美,英雄不問出處,你現在這麽成功,誰會計較你的出身呢?你太多心了。”

我真心安慰他。

“我知道看不起人在你這裏是沒有的,所以我什麽都和你說。可我和他一起總是覺得坐立不安,我總覺得自己哪裏不對。”

他的這位愛人是有一種非常強大的氣勢,讓人見了他就有要正正衣冠的感覺。去過幾次他們辦的party,我每次隻是問個好就跑到看不見他的地方去了。這種男人優秀是優秀,卻不能讓人輕鬆。我曾有個男性友人,感到他每時每刻都在盯著我的一舉一動,並在心裏評價著,簡直能把人逼瘋。不知藍顏知己和他的愛人私下在一起時,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

第二場更精彩,舞衣美輪美奐,舞姿輕盈醉人,我們都看得很投入。再次休息時,藍顏知己就歎道:

“芭蕾舞者真是不容易啊,那男舞者不光要跳的好,還要有力氣不停地舉起女舞者,他們自己本身又那麽瘦,怎麽能做到呢?”

“如果是真的舉起女舞者的全部重量,一下兩下也許可以,多了他們是很難做到的,尤其同時還要跳出優美的舞姿,雖然女舞者很瘦,可也是個成年人啊。”

“噢,那是怎麽回事呢?“

“舞者的感覺是永遠把自己從耳垂那裏向上吊著的,是不能下墜的。一口中氣集聚起來一直向上湧,是不能瀉掉的,即使在吐氣的時候也不能,這就是好的舞蹈的輕盈感所在。當男舞者舉起女舞者的一刹那,女舞者是要自己隨之向上躍起,而不是像個秤砣似的隻等著被男舞者舉起。當在空中舞動時也是吊著自己的,並配合舞姿不停向上,而不是老實不客氣地賴在男舞者身上隨地心引力向下墜。所以大部分時間真正落在男舞者身上的體重並不是實際重量,這樣瘦瘦的男舞者才可以一邊舉著女舞者,一邊自己跳出優美的舞姿。”

“噢,明白了!我說為什麽你挽著我手臂時一點重量也感覺不到,倒像是一陣風穿過我的手臂,可別的Bella挽著我卻感覺很重呢!”藍顏知己做恍然大悟狀。

“哈哈,這大概是舞者的職業病吧。”我笑。

“那我現在要說女舞者很辛苦,因為她暗地做的努力觀眾完全看不出來,以為她一直是讓男舞者掌上明珠似地托著享受呢。”

“是的,你這說的是內行話了。跳雙人舞時,女舞者都要讓觀眾產生這樣的感覺,舞蹈的美才能體現。老師一直對我們講,作為女舞者,一定要清楚自己的下一個舞步,但卻要假裝不知道,要聽指揮,懂得體會搭檔的信號,隻有得到了這個信號,才能去做並發揮到極致。這叫 passively active。如果不聽指揮,按順序該跳啥跳啥,甚至故意表現,back lead,那舞蹈看起來就很別扭,不美了。”

藍顏知己聽了沉默半天,最後一幕開始了,他還是若有所思。

演出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大家都起立喝采,真是世界著名的芭蕾舞團,表演精彩絕倫。

出了劇場,藍顏知己周到地在大廳裏幫我穿上大衣,忽然麵對我道:

“你說的passively active,那生活中女人也要做到懂也裝不懂,不要刻意在自己男人麵前表現了?”

“你倒挺會舉一反三,融會貫通的,”我笑,“是的,中國古代對女人的教育倒和這舞蹈概念契合。後來這理念被打倒,現在嗎,好像大家又開始意識到這裏麵的道理所在。”

“明白了。其實我也不是有那麽強的事業心,最喜歡的還是做糕餅。我也不是那麽醉心名牌,最喜歡的還是白襯衫牛仔褲。可是我想向他證明我有能力,能配得上他,所以就從頭到腳名牌,公司開了一家又一家,可是越這樣,倒越覺得他和我生疏了。這都是我太愛表現的緣故啊!”

我聽了心裏不知為何很難過,不禁握住他的手道:“親愛的,我覺得你愛他愛得太癡迷了,有些迷失自己了。你最好和他好好談一談,把自己的真實想法都對他說了,聽聽他怎麽說。你千萬不要自己再胡思亂想了,他究竟怎麽想的,你不問怎麽知道呢?我要告訴你的是,你非常優秀,完全配得上他,如果他不珍惜,是他的損失,知道嗎?”

藍顏知己聽了,美麗的藍眼睛裏慢慢溢滿了淚,無言抱住我。

“今晚就談,好嗎?”我又說。我實在看不得他這麽折磨自己了。

他沒出聲,可用力點了點頭。

轉天和某人吃午飯時,藍顏知己來電。

“親愛的,你是最棒的,我是永遠支持你的!”我先聲明,然後問,“怎樣?”

那邊沉默一會兒,然後道:“他說。。。。我很傻。”

我一下熱淚盈眶。

半晌放下電話,發現某人津津有味地享受鐵板燒,根本對我們的電話對白置若罔聞。

“哎,你就對我和他這麽放心嗎,還是你根本不在乎我?”

我的小女人脾氣又上來了,管得太多不行,完全不管還是不行,某人也夠悲催的。

“他是什麽人,我從知道他第一天就查了個清清楚楚,還等現在呢。放任是有把握的放任,不是盲目的放任,不然他在你身邊也存在不到今天,明白了嗎?”

他抓住我一隻手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完,然後轉頭若無其事地繼續吃。

“。。。。。”我聽了愣了半天,終於道,“你,你這才是passively active 呢!”

他聳聳肩,夾給我一個剛烤好的牛肉蔥卷,“我不懂你說什麽。”

我笑著搖頭,熱熱的牛肉蔥卷真鮮嫩。

 

所有跟帖: 

好看~ -howcan^- 給 howcan^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3/02/2012 postreply 07:17:31

謝謝 :) -梨花滿地不開門- 給 梨花滿地不開門 發送悄悄話 梨花滿地不開門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3/04/2012 postreply 13:20:51

“passively active”寫的真棒! -西西:)- 給 西西:)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3/05/2012 postreply 11:43:43

謝謝西西,你的文都很有意思 :) -梨花滿地不開門- 給 梨花滿地不開門 發送悄悄話 梨花滿地不開門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3/14/2012 postreply 22:5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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