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我以為是人類哭泣和歡笑的最高形式。
從小就愛音樂。學樂器,都是自己對父母要求的。他們大喜過望,總是支持我的。買樂器,找老師。。。周末陪我去上課。為了這個,我要多謝他們,特別是媽媽。
最愛的是鋼琴。那已經是初中了。在學校裏和同學先學了,後來又自己去求教老師。愛它層次豐富,金屬一樣的聲音。在小小的琴房裏,我給好朋友彈過,給我喜歡的男孩彈過。即使是冬天,那麽冷,手指都僵了。那個男孩,曾經在那裏,把我的手輕輕捂著,暖著。
那以後,因為考學,停了它。
十八歲的時候,和一位繪畫老師補習素描。她是一個慈祥的老太太,有個年輕的兒子在中央音樂學院鋼琴係。高,瘦,白淨,戴眼鏡。我去找老師上繪畫課,在樓下碰到他。
你找我媽媽嗎?他問。
我找你呀,周哥哥。我對他笑著說。
啊?他楞了一下。
開玩笑的。周哥哥。。。
那天,上完課,他彈琴給我們聽。
我站鋼琴邊。
至今記得,他彈的是"噴泉"。那旋律,我可以背得出來。音符象透明的水滴一樣從鍵盤上噴灑出來。他彈著,不時抬頭看我一眼。
周哥哥不知道,那個站在鋼琴邊的18歲女孩永遠地記得了那一刻。
來美國以後,租了個公寓頂樓的STUDIO。一個大空間,家具隻有床和一個桌子而已。冬冷夏熱。可是日子是快樂的,因為有我愛著的男人Y。
小雅是我打工時候認識的朋友。她拉小提琴,說起古典音樂,如數家珍。我們這幾個窮學生們經常去找她的親戚,一個上了年紀的退休花花公子。他是早早移民美國的,那種舊式紈絝子弟的樣子,現在老了,結婚了,住在一幢雕著花的陰暗老房子裏。
天色暗了的時候,那老男人開了台燈。在側廳裏,居然擺了三架鋼琴。他打開其中一架,彈了起來。是什麽曲子,我早已忘了。隻是記得那光色,和溫暖的情緒。
您的鋼琴這麽多啊。
是啊,有點太多了。也舊了。
會不會賣啊?我向往地問。
嗬嗬。。。他笑。
某一天,我打工回家的路上,小雅給我電話--七,快回來,給你一個驚喜啊!
什麽?什麽驚喜?
你回來了就知道了!
我推開STUDIO的門-隻見那個開放的空間變得狹小了一點-因為,中間放了一架--
一架鋼琴。
我衝了過去。。。
Y,和小雅,笑得象孩子。
哪兒來的?
我親戚的。他要搬了。所以就把這架舊鋼琴賣了。
啊?怎麽可能?多少錢?
200塊!
我抱著小雅,又抱Y。我們三個圍著那架破舊的鋼琴,象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小心地打開琴蓋。
居然音都是準的。而且聲音不錯。
我彈茉莉花給他們聽,彈自己胡編的,用二胡曲改的鋼琴曲。一直彈一直彈。。。
自那以後,這架舊鋼琴一直陪著我。直到今天。
自我35歲以後,音樂仿佛從生活裏消失了。
暗淡了。
很少有力氣去打開琴蓋了。
因為,忽然生活裏多了很多挫折,和困難。
卻是覺得,我愛音樂更深了。難過的時候,可以背得出來的拉赫瑪尼諾夫,或者是柴科夫斯基的作品會在腦子裏響起來。努力地在想象裏重複著一個,一個聲部,直到把自己累著了。直到那些聲音在腦海裏安靜下來。
愛它,卻不一定需要聽它。因為它早已在我心裏了。
上個周末,在友人家。
靠牆放著她的鋼琴。給孩子們的。
清晨,我看著打開的琴蓋,那些琴犍多麽誘惑。
咱們唱歌吧。我對朋友說。我來彈。
。。。 。。。
瀏陽河,繞過了九道彎。
幾十裏水路,到湘江。
湘江有個什麽縣哪
出了個什麽人,
領導人民得解放,
依呀依呼嗨。。。。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呀。。。。
在森林和草原是多麽的逍遙,
親愛的朋友啊你在想什麽。。。。
夕陽照著我的小茉莉,小茉莉
太陽照著她的發,她的發。
我和她在海邊奔跑,
她說她要尋找小貝殼。。。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
芬芳美麗地滿枝椏,有香又白人人誇。
我有心把你摘下,送給別人家,
茉莉花呀茉莉花。。。
。。。。。。。。
她輕輕唱和,我流暢地彈奏。仿佛那些音樂從未離開過我的手指。
她卻是沒有看見,我的眼睛悄悄濕了。
久違了,音樂。
人生能有如此的瞬間,我就算是沒有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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