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想做一位母親
前兩天，看到一位網友寫的想做母親的帖子，不知為什麽，就想起了飄兒。
又過了幾個月，不知道飄兒現在怎樣了。好像忙碌的生活，讓我隻有越來越少的時間跟飄兒聯係，也是因為，跟飄兒，所有的通話時間裏，最多的是歎息。
昨天，突然很強烈地想聽聽飄兒的聲音，她的寂寞和無奈，我知道，可以訴說的人不多。
電話那端，是飄兒略顯疲憊的聲音，每一次，好像都是我格外興奮，我希望自己在飄兒的心中還是那個樂觀堅強的我，可以跟她分享，可以給她支撐。
我的律師資格考試過了。飄兒淡淡地說，沒有太多的喜悅。畢業十四年了，兜兜轉轉地一大圈，飄兒終於又回到了原點。幸福來得太晚，就不會掀起太多的激蕩了。
你還好嗎？我問。這是不變的話題。飄兒知道我的意思。
我，還好吧……能感覺到飄兒聲音裏的猶豫。親愛的，我生孩子了，我生了個女兒……飄兒好象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這句話。
真的嗎？太開心了！你什麽時候結婚了？上次為什麽不告訴我啊？我是真的替飄兒開心。她一路地飄飄搖搖，如今年近四十，終於有了完滿的結局。幾個月沒有聯係，連女兒都生了，真是運氣來了，什麽都擋不住。
不是的……我……比較特殊…….我們沒有領證……飄兒說得斷斷續續，極其艱難。親愛的，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
飄兒長長的歎息，省略的部分，我已經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竟沒有特別吃驚。我沒有那麽新銳，不過，也不是過分保守。隻是，飄兒，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大學時那個樸實的，本分的，傳統的飄兒……
孩子呢？我想起了孩子。才隻有一個多月的孩子。
她在我的懷裏呢，我正抱著她呢……說起孩子，飄兒的聲音裏多了些生氣，掩飾不住的幸福。
沒有人幫你帶嗎？你爸媽呢？他呢？一個剛剛生產的母親和一個隻有一個多月的孩子，需要別人的幫助和照顧。
我沒有告訴我爸媽。我家裏人還不知道。要是我爸媽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你知道嗎？這些天，我總是做夢，我弟弟拿著刀追著要殺我……飄兒自顧自地說，像是在發泄。我竟形容不出飄兒說這話時，她聲音裏的那份惶惶無助。
是啊，飄兒的父母兄弟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那個閉塞的小村莊，怎麽會容忍飄兒做的事呢？飄兒曾是他們的驕傲，隻是後來，飄兒的未嫁一直是他們的一塊心病，到如今，飄兒竟顛覆了他們那即便貧窮卻幹幹淨淨的做人信念。飄兒，是無顏告訴他們的。
心在痛。那種鈍痛，慢慢地散開來，有一種艱於呼吸的感覺。
一個人漂在城市，事業剛剛開始起步，人近中年，未婚生子，無人相幫，無人傾訴，飄兒的痛苦和承受，大概，隻有她的一個月大的女兒見得到了。
為什麽這麽草率啊？他呢？不可以跟他結婚嗎？我知道，我不該這樣說飄兒，可是，可是，這樣的人生，是不是，走到了另一種極端。
他……對我不重要，說實在的，我並不喜歡他。我已經不指望找一個合適的人結婚了。我就是想要個孩子。你知道的，我喜歡小孩子，我想自己生一個孩子。其實是我利用他了。我是不會跟他結婚的……飄兒的聲音裏有一種決絕，讓我聽得心顫。
飄兒一直都想結婚，相了無數次親，高高低低的，就是沒有一個合拍的。眼見著年紀越來越大，可選擇的人越來越少，生孩子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飄兒，隻不過想抓住最後一個機會。
女人。為什麽，這個社會的很多頑症，要鬱結在女人那裏，尤其，是像飄兒這樣的單身大齡女人那裏，讓女人去承受，那些無奈和疼痛。
我是真的想要一個孩子。你知道嗎？每次想起你的那三個小寶貝，我就有一種強烈的渴望，我也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你能理解嗎？我沒得選了。我希望，我女兒將來，不會怨我自私。親愛的，你能理解我嗎……飄兒的孤獨無助，在那一聲呼喚裏，顯露無遺。
真有一種想放聲痛哭的感覺。
我能理解，我真的很能理解飄兒的心情。不知道她是怎樣下了這樣的決心。不知道，該說她堅強勇敢，還是衝動魯莽。那個小小的孩子，日後，她可會知道，她的母親，當年是懷著怎樣一份悲壯的心情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
以後怎麽辦？我問，我的突如其來的茫然，也許，比飄兒更甚。她們母女的未來，是那麽朦朧看不清，我已經開始擔心。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就是要拚命地賺錢養活她了。車到山前必有路……飄兒盡量用輕鬆的語氣說。飄兒比我樂觀。她隻能也必須比我樂觀。走到如今，除去麵對，再無其它了。
飄兒的女兒嬌嫩的啼哭聲打斷了我們的談話，那種新生兒特有的哭聲，如今聽來，特別地揪心。
放下電話，走到窗前，突然覺得，外麵的夜幕，竟好像此時飄兒的人生，不能夠看多遠，隻能隱約地看到近前。
或許是我太悲觀了吧……
除去祝福，再無其它。但願，前路，於飄兒和她的女兒，都是平坦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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