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十二釵(三) 為佳

當時國內年輕的知識分子們都像染上了毒癮,起哄般地讓出國之風在人們的生活中變成了一種流行，一種時尚。為佳自認條件不錯，加之不甘落後與人的個性，和對自己的工作和現狀的不滿，她不由自主被卷入到那個時髦的大軍中來了。

那年為佳剛結婚不到一年，老公是她大學同校不同係的同學。兩人開始談戀愛卻是在他們畢業一年後，雖然現在他們結了婚，但她對這樁既成事實的婚姻卻高興不起來，也說不出來為什麽，就是感覺上怪怪的不是那麽一回事。老公和公婆都對她像寶貝似的寵著，她卻始終覺得這貌似幸福的婚姻中缺少了點什麽，圍繞著她的愛是她不需要的東西，盡管老公對她從來是唯唯諾諾，百依百順。但她到底渴望什麽，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女人心海底針，講的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為改變現狀，也為了讓自己的心自由，佳利用業餘時間參加了一個為期半年的托福補習班。每天晚上吃過婆婆煮的飯，背起書包，騎著結婚時婆家給買的飛鴿牌女士坤車，就向需要半個小時車程的市科協大樓疾馳而去。托福班裏有30幾個和她一樣懷揣著出國的夢想，但不同職業，不同地位卻又殊途同歸的人們，而且年齡有大有小。

起初，由於人們來自五湖四海，過去在生活上也從來沒有過什麽交集，因此在同學之間並沒有什麽深入的交流，大家都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時間久來，人們就開始有了些私下的來往，但大家的目的都很單純，不外乎交流一些出國的經驗和東拚西湊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有一件事引起了為佳的注意，就是每天在她回家的路上，都有一個同班的男生總是若即若離的跟在她的後麵，卻從來不和她說一句話，隻是默默地如影隨形，鬼魅般的重複著同一樣故事。

有一天晚上，為佳故意在一處有燈光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並裝成車壞了的樣子，那個男生顯然有些促不及防，似乎猶豫了一下，但並沒有停下來，而是飛快的從她身邊駛過，但為佳看清了他那張臉，一張很男人，很帥氣的臉。

從那以後，那個男生再也沒有像以往那樣跟在為佳的後麵，但不知為什麽，為佳總會有意無意地注意那個男生，有時還莫名其妙把他和自己的老公做比較。三個月很快過去了，為佳的英文沒有太大的長進，卻開始對他有了一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特殊感覺。而且慢慢地變成了一種心裏上的折磨，此刻為佳的心已從單純的學習轉移到了一種模糊的情感上麵去了，盡管她們之間從來沒有講過一句話，甚至都沒有互相認真的看過對方一眼，而且那個男人象故意似的總是選一個離為佳很遠的位子坐著。

那是一個周末，是白天上課。下課後為佳徑直走到那個男生麵前，眼睛直視著對方的眼睛說:

"我想問你點事，我們一起走吧！"

"可以！" 那個男生先是楞了一下，但很快恢複了平靜。

他們默默地騎了很長一段路，兩個人都像啞巴似的不肯開口。最後還是那個男生率先打破了僵局。

"我知道，你是怨我在下課回家的路上跟著你吧，我沒有惡意，隻是覺得天太黑，路上不安全，想順路當一下護花使者 ，後來，後來我怕打擾你，就離你遠了些，但如果發生了什麽意外，我還是很快會出現在你麵前的。。。"

為佳心裏不禁一陣感動，淚水在眼眶中盤旋。本來就不知道說什麽，現在就更張不開嘴了。那個男生卻象卸下包袱似的顯得輕鬆下來，他接著說:"我叫xx，家在空司院裏，單位在省直機關，你家住蓮花街附近吧? "

"嗯。" 為佳一時語塞，被動的回答了著他的問題。

"以後我們就一起走吧，我們可以交流學習體會，也還可以履行我做為一個男人的職責，保護弱者！你不反對我的建議吧?"

"好啊，隻要你不怕我煩。 " 為佳被他的坦率和熱情打動了。兩人有說有笑的邊走邊談，像一對老朋友一樣，分手時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從那以後，兩人放學時一定結伴而行。有時，他因為出差沒有來上課，為佳一個人在沒有他陪伴，在漆黑一團的路上，就像丟了魂似的，總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一次比一次強烈。慢慢地就是在白天上班時，她滿腦子裏想的還是他，為佳還因此出來了一次事故，被罰了兩個月的獎金。

他在時，為佳的心情就會像春天裏的鳥兒一樣快樂無比，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已婚女子。她會肆無忌憚的把手扶在他的車把上，任憑他帶著她飛馳，而自己不必去費力登自己的車輪。。。。。。

時間過得太快了，轉眼課程就要結束了，在他們上課的最後一周，由於工作出色，他被省裏破格提拔為最年輕的副處長。那天晚上她找了一家酒店，說是給他慶賀，到不如說是對臨別前不舍的挽留，他們吃到很晚，還喝了些酒。想到以後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和他在一起了，為佳突然萌生了一種對生活的絕望，她默默地流了許多淚，一想到以後黑天騎車時沒有他在身旁相依相伴，就如若被萬箭穿心一樣的痛。她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她想把自己灌醉，抑或就在此刻死去，好讓那些美好的時光和感覺都凝固下來，作為她的陪葬。

為佳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單人床上，身上蓋著一條軍用毛毯。她掙紮著坐起來，卻不小心打翻了闖邊的水杯。

"你終於醒了，昨晚你醉得不醒人事，我又不知道你家具體在那裏，就隻好先打車送你到我家休息一下，我已經把你的車子取回來了，就在外麵院子裏，吃過早飯就就可以去上班了。"

看著他一臉關切的樣子，為佳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撲到他的懷裏，失聲痛哭起來。此刻，她真的恨自己那麽早就稀裏糊塗的把婚結了 ，恨老天的作弄，恨命運的不公平，恨他們相識，相知，相。。。。

那天，為佳沒有去上班，而是回到家裏一連大病幾天，不吃不喝，急壞了在一旁照料她的婆婆和老公。問她出了什麽事情，她卻一言不發，隻是呆呆的望著窗外，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憔悴的不像個人樣。為佳想一死了之，就這樣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她即不想傷害這些善良和對她比親娘還親的人們，又放不下對他的感情，而隻有一死才能讓這一切徹底的結束。人有時希望遵從人的自然屬性，但又不能不考慮作為人的社會屬性，也因此有了太多的悲劇發生在我們生活的中。

紅顏薄命，為佳死了，起碼心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