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老張有十年了，是在朋友的聚會上。他比我們都大得多，好像曾是朋友老公的老師。老張脾氣特別好，這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那天去朋友家，帶了一份自製的涼麵，老張非常喜歡吃，就問我是怎麽做的。我詳細講解製作過程，老張邊聽邊點頭，很認真的樣子。
他太太也來拿麵，守著很多人說：“你跟他講這個，純粹是對牛彈琴，浪費時間，他連我們家的香油放在哪兒都不知道，你問問他分得清老抽、生抽？”因為是初次見麵，我有些不知所措，老張嘿嘿一笑，溜一邊兒拿吃的去了。於是她太太開始對我介紹老張：“我們家老張，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兒，從來就沒進過廚房。”
朋友在旁邊答茬兒說：“老張可有福了，家裏裏裏外外都是師母一個人打理，你還沒去過老張家，後邊一個大菜園子，都是師母種的菜，師母可能幹了。”
“不能幹怎麽著，老張最不願意割草，前麵就一點，我割就行了，後麵這麽大一片，我根本割不動，幹脆把草皮全掀了種菜。”
老張辯解說：“讀書不就是為了成為勞心者嗎，在中國都不是農民了，跑美國來當農民，我不幹！”大家都哄笑起來。
後來大家熟識了，有機會參觀了老張家的菜園子，果然是不同凡響，而且還受益不小，夏天的時候，老張被太太派遣送過幾次黃瓜、番茄。但是非常不幸，他太太在第二年春天查出肺癌，而且是轉移癌。
他太太過世不久，老張就賣了房子，據說是睹物思人，夜夜難眠。我們的聚會，他也少有參加了。
再次見到他很偶然，是在一家超市，當時他的身邊有了另外一個女人。我們寒暄過後，老張說：“我們這是多少年都沒有好好聚聚了，回頭我在家裏安排一次聚會，讓小韓（我的朋友的老公）通知你們。”
我們的聚會安排在老張家的大房子裏，當年他賣房時，房價正是居高不下的時候，而買房時正趕上房價大跌，結果老張的房子鳥槍換炮，麵積翻了好幾倍。房門前整齊的草坪，低矮的灌木，錯落有致，圍著房子一圈是太陽能照明燈。後麵更是漂亮，草坪正中央有一個噴水的小池塘，旁邊立著一個洗浴少女的石像，花木扶疏，非常漂亮。
我們都以為是老張請人設計的，老張說，是夫人設計的，我們都大讚其新夫人（比原夫人）更能幹。讓我們難以置信的是，夫人隻管設計，具體的事務全是老張一個人經手完成的。
朋友嘴快，問道：“老張，你不是不做勞力者嗎？”老張嘿嘿一笑：“真做了，其樂無窮呀，既能陶冶情操，又能鍛煉身體，每天都會和太太在外麵呆一會兒，她畫畫，或者摘花，我喂魚，剪枝、割草，生活挺有情趣。”
待看到一桌美食， 更讓我們跌破眼鏡兒，分不清老抽、生抽的老張聲稱，這一桌美味全是他一手包辦的。沒有人相信，老張搬來夫人，夫人笑吟吟地說：“是老張做的。我這個人不喜歡做飯，吃飯也不講究，每天吃泡麵也沒有問題。可是老張和兩個兒子不行，總吃外麵買的也不是辦法，老張就每天拿著菜譜做，有一年多了吧，越做越有樣兒，居然經常在文學城的私房小菜裏發照片。”
我和朋友都是私房的潛水員，立刻問他的ID， 老張說：“保密！”
回家的路上，我問我先生，你說這：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的話對嗎？老張怎麽就和從前判若兩人了呢？從前從不沾手的事，現在幹的有聲有色，從前討厭的，都成了最愛了！
先生笑了笑說：“男人會因為愛一個人而改變！”
“嗯？你什麽意思？老張難道不愛師母？”
“也許愛的程度不同吧！”
“可是你說過，愛就愛全部，不要妄想改變誰。”
先生朗聲笑道：“那要看這改變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
看來這“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之論，還是有條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