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說，當初應該愛我
你走開！-----當我用力甩開老公的手的時候，我是沒有想到他會真的走開的。因為明明是他錯啊。他還在那裏無理攪三分。
通常和他吵架的時候，我一般是選擇沉默。可是，不知為什麽，我突然地控製不住自己。也許，是因為，我們剛剛吃飯的那個飯館是當年我和童相識的地方吧。
是的。我想起了童。
情緒很有一些混亂。腦海裏是十年前和童麵對而坐的情景，可是，再揉揉眼睛，看仔細，除去懷裏多了一個小人兒，眼前坐的卻是另外一個男人，一個……和童完全不同的男人，他是我的老公。
始終不知道當初為什麽會嫁給他，也許，姻緣就是這樣的，不知怎樣來，怎樣去，至少，我不知道。從童那裏轉身後，遇見了老公，就是他了。我累了。愛情，太費心耗神了。我隻想清清靜靜地過日子。
可是，走進婚姻才知道，原來，婚姻，一樣的需要心力，還要再多出忍耐，寬容。任性？那是戀愛時候的事。婚姻裏，有幾個男人還會有時間和心情去和自己的老婆調情呢？尤其在有了孩子後，我就徹底地對婚姻裏的愛情死心了。愛情，愛情是兩個人都單身的時候的事。婚姻裏的，不再是愛情。至少我以為。
有時，不眠的夜裏，偶爾清醒，會想起過去種種，如果，當年，肯給童機會，又會是怎樣呢。是不是，也會如此這般平淡。
總是會覺得，如果，嫁給童，會是不一樣的感覺吧。畢竟，那時，自己是深愛著他的。而童，應當也是愛我的吧。不然，他何必給我寫那麽多的信，雖然，那些信裏，沒有一個愛字。不然，他又何必辭去好好的工作去北京發展呢，一個三十歲開始闖北京的男人，該會麵對很多的壓力吧。不然，他又何必去和姐姐哭訴，他說他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他不知道能不能給我未來呢。
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童從來沒有說過愛我。
所以，我轉頭嫁給了老公。
我是一個有自尊的人。即便，是麵對愛情。是的，我沒有那麽瘋狂，愛到失去自我。我做不到那麽徹底，尤其是麵對一個不自信的男人。
後來出國就和童完全失去了聯係。也是，還聯係什麽呢。我不喜歡曖昧。斷，就斷得幹幹淨淨。
隻是，有一些人，你可以斷掉和他的聯係，卻斷不掉和他的絲絲縷縷牽扯在一起的過去。童，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我來說。想起他，就會有一種莫名的牽痛。
所以，剛才，在那家飯館，坐下來以後，我才記起，和童，在那裏一起吃過飯。一下子，往事就擁擠過來。
所以，當老公再次跟我抱怨母親的不是時，我沒有像往常那樣過濾掉那些令我不快的話，我止不住地想發作。反正齊兒睡了，他看不到我氣急敗壞的樣子。
老公走了。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他是有一些下不來台。可是，怎麽能真的就走了呢，齊兒還在我的懷裏睡著呢。孩子沒有錯啊。為了孩子，也該咽下這口氣吧。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啊。到底愛不愛孩子啊。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我真的是氣極了。看著老公漸漸走遠的背影，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裏打轉。
齊兒還在香甜地睡著。他不知道，媽媽此刻有多難過。看著齊兒的小臉，我的淚就流下來。反正也不會有幾個人認識我了。這個地方，我已經有快十年沒有回來過了。我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對我的故鄉而言。
你是……沁兒。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讓我暈眩的聲音。
童。我下意識地喊出來。卻突然想起，我掛在臉上的淚滴。應當幹了吧。我假裝撓癢癢，擦了一把臉。
真的是你。童興奮地喊。
真的是我。
他沒有變。一點都沒有變。除去比原來更成熟一些，和那種中年男子特有的從容魅力。
怎麽會這麽巧。
你不是去英國留學了嗎？聽說，那幾年，童發奮學英語，考雅思，一心出國。
沒有。童的眼神失去了剛才的光彩。一個人出國沒有意思。
我突然慌亂起來。突然意識到，這樣的重逢，我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不該狼狽地懷抱著熟睡的齊兒，不該，臉上還殘留著剛才的怒氣和怨氣。
你……過得好嗎？童顯然不願多談他自己。他的眼神逡巡在我的臉上，再轉向我懷裏的齊兒。
嗯。我答應著。我是還想多說兩個字的，卻突然說不出口了。我的嗓子被什麽堵住了。我的心裏的委屈一浪接一浪地滾過來，我隻能使勁地咬住嘴唇。
我……剛才…….在那個飯館裏。童好像有一些不自在。是的，他應當不自在的。他憑什麽偷窺我的生活？
童一定也覺得不太好。做賊樣的感覺。那一定是一種做賊一樣的感覺。我幾乎能看到，他當時遠遠地看著我和老公之間的爭吵的樣子。他不該看到那些。他不該看。
我現在中央美院當老師。每年寒暑假回來，我都會到這裏來吃飯。沒想到，今天會遇見你。我們還真的有緣。童笑著加上了後麵那一句。他從來不跟我說過分的話的。
我隻能笑笑。我說不出來話。真的說不出來。我怕我會止不住哭出來。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哭的樣子。我是想恭喜他的。這是他的夢想，他終於實現了。我是真的替他高興。雖然，我已經沒有資格分享他的快樂了。
你瘦了。要多保重身體啊。童的話，溫暖中又透著淒涼之氣，在我聽來。
你……結婚了嗎？突然意識到，一直是童一個人在說話，我隻是在傻傻的笑和點頭。突然我想說什麽，然後，就突然地問出了這句話。一句來不及收回來的話。我的臉紅了。這是我一直都想知道的。我泄漏了我的秘密。誰是那個幸運的女孩？
沒有。哪有合適的。我這種人，誰會看上我啊，吊兒郎當的，做不了好姑娘的老公。是不是，沁兒？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麽一問。我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還是回他傻傻的笑。
我不能再呆在那裏了。我怕自己支撐不住。
揮手叫出租車。
童卻還是欲言又止。沁兒，對不起……
我裝作沒有聽見。抬頭看有沒有車，低頭看齊兒有沒有醒，卻就是不敢看童的眼睛了。
沁兒。童低低的聲音，重重地撞擊著我的耳膜。
車來了。我說。故作興奮地低頭說，好像是在跟懷裏熟睡的齊兒說。
童幫我打開車門。用手攔住車窗，不讓我關上。沁兒，我還有話說。童沒有放開手的意思。
我真要哭了。我說，要下雨了。我要趕回去，不然，孩子會著涼的。
沁兒，當初……
開車吧，師傅。我催促。你多保重。
我擠出我能做到的最美的笑容。應當是最美的吧，別離時的微笑。
沁兒……
童的聲音還在耳邊，我卻已經看不到他了。我的淚遮住了我的眼睛。好像此時車窗外的天空，本是淅淅瀝瀝的雨，卻一陣緊似一陣地密集起來。
車開出去一段距離，我突然意識到，雨下得太大了。童沒有帶傘吧。應當送他一程的。想到這裏，我讓師傅調頭往回開。
雨真的很大了。遠遠地看到了童，還呆呆地立在那裏。正要喊他，卻突然看到不遠處的老公。原來，他沒有走遠，或者，他看到雨很大，又折回來了，他正在四處尋找著……
我的淚又一陣落下來。對不起，童。我的車上應當載的人，不是你了……
我接到了老公。
當這個男人，落湯雞一樣的男人，坐在我的身邊，用手緊緊地抱住我和齊兒的時候，我想，我應當是對的吧。
那一刻，我沒有再回頭看童失魂落魄的樣子。
一個月後，打開一個很久不用的郵箱，赫然看到一封童的郵件：
沁兒，好不容易打聽到你的郵箱。迫不及待地想對你說那天沒有說完的話，這也是這麽多年壓在我心頭的話：當初，當初應該愛你……請原諒我當年的懦弱和自私吧……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心，沒有了呼吸。
那本該是十年前就讓我停止呼吸的愛的傳遞，卻來得這樣遲。
顫抖著打開童的郵件下麵給出的鏈接，趙傳的歌聲鋪天蓋地的籠罩了整個夜晚……
“我跪在過去與現在交會的點，祈求天將我所失去的全都還給我……”
那個男人特有的淒愴的聲線，好像抽絲一樣，把一些暗夜的心底裏的悔恨和無望無休無止地向外牽拔著……
淚，把手邊的日記本迅速地打濕，那上邊，關於童的往事，都開始殷散……
“是的，當初應該愛你，可是為何我匆匆放棄，我閉上眼睛，假裝我可以忘記，流下的眼淚卻騙不了了自己……”
人生，不要提當初，更不要再因為過去，把現在，又變成當初……童，向前看吧，幸福，正在前麵等著你……
我這樣回複童。也是回複滿臉淚水的自己。
然後，我刪掉了童的郵件。
關掉電腦，躺倒已經熟睡的老公身邊，輕輕地抱住他。好像第一次非常清楚地知道，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麽會選擇老公了-------因為他的勇敢，執著和堅定。愛情，是給這樣的人的，至少是一個這樣麵對著的你的人。
“錯了，當初應該愛你，還來不及說給你聽，一路上走來，我不停問自己，原來這一次我真的失去你……”
人生，是沒有當初的。隻有現在和未來。而這個家，就是我的現在和未來。
我的淚，流在老公的胸膛上，濕漉漉的一片。
睡吧。老公翻個身，抱住我。我回他一個更緊的擁抱。
能夠失去的，就不是你的……
愛，是現在擁有的……
把當初該愛的悔恨，變成，如今去熱愛的力量吧…… 請不要說，當初應該愛我......在你失去我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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