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窩(圖)
作者:美新
寂靜的冬天,有時仿佛一切進入了沉睡的夢鄉。紐約的冬天特別漫長,春天總是姍姍來遲,如今已經三月份,雖說立春了,還殘喘著冬的氣息。這時,性子忽急忽慢的我,在等待著枝頭上的一抹新綠、窗戶外鳥兒們如歌般的嘰喳聲, 傳遞春的訊息、生命的活力。
我家後院原本和一家意大利裔老夫婦的院子相鄰。後鄰院子像隻美麗的水果袋子,裏麵裝著葡萄架、蘋果樹、杏樹,李子樹、梨樹,桃樹等等形形色色的水果。春天一到,萬物蘇醒,蒼翠欲滴的花草樹木頓時紛紛展現強盛的生命力,散發出甜甜的香氣。
茂盛的果樹不安於室,常常跨過木柵欄,闖到我家後院。特別是那些葡萄、李子、桃子,枝葉壓得低低的,一伸手就能采到。老夫婦在樓上窗戶上看到我,會打招呼說,嚐嚐水果吧,很甜的;還常常邀請我們去他家玩。
有個星期天下午,我和先生繞過街道,初次拜訪後鄰家。那是一幢尖屋頂的獨立大房子,有百年曆史了吧。淺綠色的外牆,圍著偌大的院子,庭前花木扶疏,色彩繽紛。主人安東尼和德麗莎見到我們,熱情地擁抱著說太高興了。這一對看去七十多歲,身體硬朗、健康快樂的夫婦,領著我們參觀收拾得整潔、舒適、古色古香的房間後,就走到一派欣欣向榮,果樹繁密的院子裏。他們說這些果樹是年輕時買下房子時種的,都是好品種呢。如今兒子、女兒都搬出去了,果子吃不了多少,大多是掉下來爛掉的。德麗莎說,你們不必客氣,可以進來采嘛。記得有一年,我采集了幾桶她們家的黑葡萄,從網上學著釀酒,居然一舉成功;裝瓶分送朋友品嚐,都說味道不錯。
一天,我赫然發現後鄰高大的樹叢間,濃密綠葉掩映中,有一隻鳥窩。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隻見鳥兒們忙著飛進飛出自己的家。安東尼說,在樓上臥室的窗口,可以清楚地看到不止一隻鳥窩呢。
我在那兒真的看到窩裏麵剛剛出生的幾隻鳥嬰,除了一顆碩大的腦袋,就是那張爭食的嘴了,那光禿禿而透著血色的皮膚,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長出豐厚的羽毛來啊。窩裏麵嘰嘰喳喳的,看著穿著鋥亮深咖啡色羽衣的鳥媽媽口銜尋找到的食物喂養孩子,滿室熱鬧,顯得多麽溫馨。
從此,讓我多了一份牽掛,關注那棲息在樹上窩裏的鳥兒。後來經我觀察,在自家後院也能看到那掩映在濃密枝葉叢裏的鳥窩。新生鳥兒成長得很塊,十多天的時間,已經是羽毛豐滿的成鳥了,更加神奇的是仿佛一下子就學會了飛翔。長大了的鳥兒,還會飛回這個窩嗎?我想,不可能了,一如我們遠去的韶華,逝去的歲月。
過後不久,從我家樓上房間窗戶望過去,那後麵的大房子白天看不出什麽異常,但是暮色降臨,原本他們房間裏亮堂堂的燈光,隻透著些許暈黃的微光。怎麽也驅逐不去深沉的黑暗和寂寞感,第二天傍晚我們就去探望安東尼和德麗莎。
見到滿麵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的德麗莎,心情不免沉重起來。她淒楚地訴說,安東尼修理車庫屋頂,意外摔下來,送到醫院,回天乏術了。她又說,不久就要搬到斯丹頓島兒子家去了,真的不舍得離開這兒。聽著,心中不免戚戚然,生命原本匆匆,人生福禍無常。
秋天,夕陽之下的景色多麽美麗,但如過往雲煙,稍縱即逝,人生何嚐不是如此。望著秋風中搖曳的樹叢,人去樓空的老屋,滿地飄零的樹葉,真的是相望無語。
第二年,我們去香港渡假回來,隻覺得後院那邊空空蕩蕩的,有什麽不對勁,原來那老屋和花草樹木都被掃蕩得幹幹淨淨。從此,後邊的風景大變了,在這塊土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沒品沒味,就像火柴盒那樣單調的三層樓六家庭連棟磚屋。
沒有了那幢靜靜的、淺綠色、尖屋頂、童話景致般的大房子,沒有了昔日枝繁葉茂的恬美風姿,不禁又擔心那些鳥兒無枝可棲的困惑,不經意間,湧起了一絲感慨、回憶與思念。
一個夏天的早晨,天蒙蒙亮,聽見廚房裏有悉悉索索的噪音,覺得奇怪。我先生搜索聲音的來源,發現是從抽油煙機內發出來的。那會是什麽呢,於是把抽風機打開,把它清理出去;一時恢複了平靜。
可是第二天早晨,發生同樣的事情,而且有幾根幹草掉到了煤氣灶上,還傳來了嘰嘰喳喳聲,原來是鳥兒在排煙管道裏麵築窩呢。想當初在後院,望著德麗莎家那老屋旁樹叢間,點點片片倩影飄逸,是多麽的享受,那是一種距離之美吧;如今短兵相接,麻煩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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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們是從油煙排氣出口的百葉窗縫裏鑽進去的。我們不得不在出口加裝了紗網,鳥兒就進不去了。這下可激怒了眾鳥。其後三、四天的早晨,我家廚房窗子對麵的屋簷上,站著七、八隻穿著鋥亮深咖啡色羽衣,似曾相識的鳥兒們,有的嘴巴裏還叼著幹草之類築窩材料,對著我們嘰嘰喳喳,一派抗爭迫遷的吵架架勢。可惜我們不能像電影“阿凡達”裏那樣,運用高科技手段和異類溝通。望著可愛又可氣的小家夥們,隻能說聲對不起,排煙管雖暖和,可不是你們的安樂窩啊。人與鳥之間和諧相處也需要各自的空間。
2010年3月
鳥窩(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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