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係連載,轉貼請注明文學城老哥XD)
瀏覽文學城的絕大部分網友人在國外,應該都先後經曆過走出國門的誘惑吧。文學城女公民思路花雨在她的旅記中說,每一個出國的人都是因為有一個理想,或者什麽其它原因而導致出國。尤其是在90年代走出國門的人們,都領會過那種誘惑在自身和周圍掀起過的層層漣漪。
音樂由思路花雨提供
小蔡的同學在學期間公派赴美讀Ph.D,暑期回京,托人火速介紹對象,成婚,帶回休斯敦。消息一出,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全校。說媒的人流匯成了洪流,洶湧澎湃到小蔡的麵前。
小蔡胳膊肘自然向裏拐,將第一個說媒的名額給了我們共同認識的時牧榆。牧榆他夫人任教的學校以大本單身女青年居多而聞名,難能可貴的是像美女冰冰者不少,像超女宇春者不多。
Ph.D回京期間忙,美國書貴,他白天去北圖複印參考書,應付市人事局和留學基金委各種留學人才座談會,晚上來自同學和親朋的飯局一個接一個,為省時間,他提前來宿舍踩點認門,忙得點了下頭就匆匆離去。
Ph.D赴美鑽研兩載,沒養成剃須習慣,年紀輕輕像小蔡的二叔,容貌描寫起來很費筆,因陋就簡地說,胡子拉碴,長短粗細走向不一,喉結過大呈雙核形狀。
抵不住走出國門誘惑的女孩兒相繼來宿舍見Ph.D,小蔡約我起早洗漱打扮更衣,換上蔚藍色襯衫,去他宿舍幫他拎開水,開錄音機播梁祝,坐窗前書桌兩端觀風景飽眼福,盤算著能否借機撈根稻草。
求見的女孩兒裏,有位學理工的,臉像成方圓,準佳麗。那天早上她隨牧榆的夫人一進屋,見小蔡和我,臉先靦腆後發光,普照過來一種隻能以詩解讀的表情:跟誰不要緊,隻要歐美澳,若為出國故,你倆皆可挑。等牧榆夫人介紹我倆一個是Ph.D的同學一個是Ph.D的同學的同學之後,她的表情便回落成了空室無人姿態,放下矜持脫下外衣,卷起袖子彎腰伏在倒滿熱水的臉盆上認真地洗起臉來,洗得撲撲撲、嘩嘩嘩地。洗畢,打粉兒、抹油兒、補色兒、塗紅……也不再往我倆這邊多瞧一眼,好像我倆是泥塑蠟人。早上拎6支熱水壺時被鐵絲提手勒出的血痕,還在我倆指關節上隱隱作痛。
Ph.D比約定晚來半小時,進屋,表情深沉嚴肅地對女孩兒點下頭,再擺下頭,女孩兒就謙謙虛虛地跟他出去了。後來從牧榆夫人那裏聽到的反饋是,Ph.D對女孩兒說出這樣一席話:可不要一門心思為出國才找我噢,出國後也不要像有些女孩子,隻圖自我設計,不學烹調手藝,語言過了關就去讀學位,讀完了碩還要讀博,讀著讀著有的還和洋學友洋教授讀到一張席夢思……你應該首先奠定對我的感情基礎哦,想好即使我不辦你出國,即使我學成回國,你也要經得住考驗,要在思想上把出國的事擺在次要的地位……
聽說這女孩兒敢對Ph.D表示不願意,我倆來了精神,請牧榆問她老婆稻草可否撈得。牧榆夫人過兩天傳過話來:你倆沒戲!人家女孩兒年方三八二十四,還是春天裏一棵小白楊,離稻草且遠,況且人家表過態,就算變成一根稻草,死活也要找片外國肥沃的草地棲身。
走出國門的誘惑持續發燒,在整個90年代裏曾演變出沿海地區集團偷渡十年狂潮。後來,輪到我要出國時,有幸也被卷入到被人排隊張羅對象的漣漪中,親曆了在座很多哥們兒姐們兒們也都經曆過的形形色色妙不可言的事情。
牧榆赴美留學簽證先批了下來,臨行前他夫人去外地出差,他讓我帶上相識不久的政法大學係花,去公主墳他家裏吃告別飯。見到我們,他先讚她好漂亮,又指了指廚房地上一網兜皮蛋,說是超市新來的台貨,新竹產,無鉛。閑聊一陣,他示意我隨他下樓買啤酒,猜他有話說,我就吩咐係花在屋裏等,順便剝些下酒的皮蛋。
下了樓牧榆說:她是夠漂亮,可總覺得哪兒不聰明,貌似有點兒傻,具體說不上來。我嗤之以鼻,認定他是因缺乏藝術細胞辨不出烏鴉與麻雀、花生豆與橄欖。待我和他拎酒回來,見係花老實巴交端坐在廚房小板凳上,整一網兜三四十皮蛋,幾乎全被她剝光了蛋殼,整整齊齊地碼在一隻洗臉盆裏。係花還對我倆歉疚地說:就剩倆了,馬上就剝完。
牧榆出去後給我寫信說若隻有那一件,也說明不了多大問題,如果那樣滑稽的事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四而五……地出現,會影響將來過日子,他還汙蔑好多文科生都這樣,對物理世界認知度差,他談過一個學哲學的女孩兒,連電池裝進電筒時要分正負極都不懂。他說國外可不是好玩兒的,物價奇貴,吃一盤兒意大利通心粉相當於50多塊人民幣!拎整箱方便麵出國的大有人在,還有生了病就可能破產,不如讓我老婆給你介紹個學醫的,頭疼腦熱自己診斷還能省50美金門診費,再說,學醫的肯定比學政法的更美感。
介紹見麵的學醫的不如準確點說是從醫的她,在安定醫院當見習大夫。我剛從二環地鐵和平裏站口鑽出來,就看見一個穿海藍長裙的女的岔開兩腿坐在站口台階上。她一見我就像老熟人似的站起來招呼我,兩手在身後啪啪啪勁拍坐了一屁股的灰土:“哎,我猜一定是你,對吧?等你十分鍾了。”我問她你走過來的?她爽朗地說:“當然是走來的了,你看北京馬路多髒呀,就那麽幾步路還不順,出門兒我就踩了一腳的馬糞……那黃橙橙的馬糞還冒著熱氣兒,一看就是剛拉出來,我真想回醫院取一瓶福爾馬林潑丫上去,哈哈……你說說看,在我們的生活中是不是也處處布滿荊棘和馬糞呀?……”
牧榆夫人特會調整,下次就托人介紹了個文雅型的,北工教馬列的青年女助教。女助教性情平和愛讀書愛說話,下午四五點鍾,我們如約在魏公村路西一顆大樹下碰頭,再一同騎車到海澱影劇院看古今大戰秦俑情。
開演不久,我瞥見前後左右情侶們沒幾對兒把心思往銀幕上放,全都摟著竊竊私語。我覺得有些不自然,擔心這放肆的人文環境汙染我們初次見麵的斯文精神。問她是否介意,是否繼續看下去,她很坦然,小聲對我說:“不要緊的,他們聊他們的,我們也可以聊我們的,我們學馬列的也不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聖賢啊,再說了你也可以握我的手啊,”看看!這是怎樣思想成熟落落大方的一個人哪,我伸臂小心翼翼繞過她手臂握住了她的手,恨不得再找把電鋸將橫在兩人座椅當中的扶手鋸掉。為減緩自己的緊張,我找話說:“也是,現在這年代,再說,昨天看電視,蘇聯電視連續劇《馬克思》,有他和燕妮剛處上對象就搶著要親嘴兒結果被燕妮扇了一耳光的鏡頭,你是研究馬列的,你說曆史上咱導師真會幹這種事?”她在黑暗中側頭望了我一眼,說:“那個算啥,比那猛的還有呢,”我無心於銀幕,神情貫注地聽她娓娓道下去:“他和燕妮婚後,還瞞老婆跟小保姆悶嘚蜜過呢。”“不會吧?”“不知道了吧,後來還讓人家小保姆懷上了呢。”“再後來呢?”“再後來,恩格斯怕這事給捅出去影響老馬寫資本論,就蒙燕妮說是自己的。”“看來恩格斯真是高風亮節為朋友背黑鍋呀。”我感慨道,她卻說:“你知道啥呀,恩格斯當時也和一紡織女工未婚同居著呢,後來女工病逝了,他就接著和女工的小妹兒繼續同居……你以為恩格斯那篇《家庭、婚姻與私有製》是隨便什麽凡夫俗子能寫出來的麽?”和她之間關於這個話題的對話就不再往下寫了吧,再寫下去就得挨罵了。雖然後來和她漸漸失去了聯係,她的博識多學給人印象深刻,我當時就篤信,若有更多像她這樣思路開闊不唱高調的知識分子的話,那麽我們國家的改革開放事業也會在馬克思主義普遍原理與中國社會具體實踐相結合的道路上越走越特色越走越花哨的,走出國門的誘惑力也會越來越衰減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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