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包圍了我們,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小公園裏,四下已經無人。走過樹林,有一片開闊的草地。就象是為我們準備的舞台。
他停了下來,看著我,吻了我的嘴唇。先是輕輕的試探,然後把我的身體摟過來,緊緊地貼住了他的。我熱烈地回應了他。我低聲問他--
"你現在是什麽感覺。"
"我愛你。"他對著我的耳朵說道,透著輕浮,透著不認真。霎那間我想起了我的初戀。也是深夜,也是我問那個男孩子同樣的問題。他說"我喜歡你"。至少他還沒說"我愛你"。真是為了上床,不惜撒謊。是啊是啊,你愛上一個女人可真他媽容易。
雖然在已經燃燒起來的欲望麵前,總是似乎有另一個我在隔著玻璃冷冷地看著這一切,但是我卻選擇了沉默。我沒有深究,因為我已經準備好和他共赴這一趟欲望之旅。對於這一句"我愛你"我記得倒是無比的清楚。因為,後來我們說了無數遍真情流露的同樣的話,都是在這輕浮的一句之後。當時,我沒有認真,他也沒有認真。我在人生的那個階段,試圖把靈與肉分開,試圖反叛一種我以為的身體的牢籠。我在那之前,從沒相信過真正的愛情也可以始於肉體的。
但是,在他之後,我相信了,真正的愛情可以始於任何時刻,任何情境。在你沒有任何奢望的時候,也許它就降臨了。在你苦苦等待的時候,它反倒死活不肯出現。
"去我那兒吧。"
"好吧。"
我們慢慢地走出公園。公園北邊是一條零亂的小街。街的盡頭,是一片農田。在黑夜之中,黑黝黝地延伸到地平線。那晚上月光正好,隻見遠處有一小片銀光微微閃亮。漸漸走近之後,我看到一扇釘了白鐵皮的門。門後是一個小院,有幾間平房。"輕點兒。。。"我們悄悄進了院子。
他租的房子是朝南的一間,打開門,裏麵空空蕩蕩。靠牆放了幾張未完成的畫。盡頭處,是一張單人床,被子淩亂地堆在上麵。
"在畫什麽?"我問他。由於房間空空的,聲音有一點回響。"哦,我們幾個接了一個活,是給機場貴賓廳畫一張青綠山水。來,給你看。"他打開一本薄薄的畫冊,指給我一張畫。隻見在舊舊的絹色之上,有些煺去了的青和綠。打開折頁,一片溫柔的山水呈現眼前。一定有千裏吧,高低錯落之間,河水蜿蜒,樹木有致。"這幅叫'千裏江山圖',是宋朝王希孟畫的。據說畫這幅畫的時候,他才十八歲。"
說起藝術,他嚴肅起來,眼睛中閃爍特別的光彩。我抬頭看了看他的臨摩,是幾塊長方形木板,上麵裱著絹,青綠的千裏江山已初具規模。
"快畫完了嗎?"
"嗯,快了,再幾天就行了。"他用手試了試,畫已完全幹了。
他轉頭望了望窄小的單人床,又看了看立在牆邊的畫。"床太小了,我們兩個睡不下的。"他動手把裱好了畫的板子疊在了一起,放在地上, 然後把床上的被褥用兩手拿住兩個角向空中一抖,張開的長方形就落在了"千裏江山"之上。。。
也許這是我記憶中最浪漫的一次性愛了吧。當我們倆想起這一夜,都會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千裏江山就躺在身下,我們有沒有在亂雲中飛渡?我們有沒有在睡夢中俯瞰透明的,宋代的河流?
但是我們確實穿過了雲,渡過了雨。我們對彼此的身體是如此的需要,我們是這樣的年輕,這樣的無所畏懼。在他進入我身體的一霎那,我仿佛聽到裏麵無聲的電閃雷鳴。在無法言傳的身體的默契之中,我們一次次到達閃爍火花的雨雲深處,又從那裏飛上狂喜的暴風雨之巔峰。四周都是閃電擦出的火花,在我眼前爆裂,在我的身體之中爆裂,從弱到強,直到飛至已是虛空的深藍的宇宙,才漸漸暗淡下來,才漸漸消失,安靜。
在他的懷裏,我完全變成最真實的自己。我順從,被動,溫柔,軟弱。完全投入,忘記了身體之外的一切。我閉上的眼睛裏,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終於累了。他起身去拿煙,"噗"的一聲扭亮了簡陋的台燈。燈光下,我看到他美麗的身體--寬闊的肩,長方形的胸肌,恥骨處塊塊肌肉分明。他看到我在觀察他的裸體,羞澀地關了燈。
"你還害羞啊。"我假裝老練地說。
"嗬嗬。。。"他真的有點害羞了。
煙頭在黑暗中明滅,我也在曦微的晨光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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