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材院像往年一樣，年底要給職工分年貨了。院裏的生活科科長一定對黨的計劃生育政策深惡痛絕，年貨的分配案是氣死單身職工，喜壞已婚的。每個職工二百斤東北大米，十斤花生油，五斤帶魚，及若幹斤羅非魚，牛肉，已婚職工可直接領了年貨扛回家，而單身職工的全部轉到了食堂，作為來年的生活品。更令人氣憤的是，已婚職工每家發給足夠鋪住宅用的地毯，單身職工因住宿舍，不用鋪，幹脆就不給發了。
當年建材院有一百多單身職工，基本上都是近幾年招聘來的大學畢業生，是敢於維護自己權力，表達心聲的一個群體。一時間院裏怨聲載道。很快，新的年貨發放方案出台了，有固定戀愛關係且雙方都在建材院工作的，可持任何一方的科室證明，領出一個人的年貨，另一個的放食堂。地毯發放方案是不可以變了。於是乎，戀愛關係較穩定的年輕人們紛紛申請結婚。
也有些剛談了沒多久，覺得將來不會另有考慮的也加入了這一雙喜隊伍。薑威和張莉就是其中一對兒。薑威其實並不是很喜歡張莉，覺得她不黯世事，不如同年齡人成熟，骨子裏有股男孩子的衝勁和強勁。和她湊到一起主要是因為寂寞和孤獨，她是在那一個個漆黑且寒冷的日子裏，離他最近的女孩子。而張莉娜張白白淨淨，對人親切友好的娃娃臉，給人溫暖，讓人有意無意的想接近她。他倆之間的關係更像兄妹，而非男女朋友，隻是在牽著張莉的手時，會有一種想親吻她的衝動。他也能感覺到她不是很愛自己，每次親吻她時，她隻是機械的把嘴巴湊上來，從她的眼睛裏，薑威看不出一絲的欣喜和幸福感。臉上沒有少女處於戀愛中的紅渾。她也孤獨，渴望被愛，結了婚，相處久了就會生出感情來，薑威想。老家的人們還不都實現結婚後戀愛的嗎？關鍵是能找到值得與其過一生的人。
十月底薑威回家參加弟弟的婚禮，在往返的火車上，他一直在回憶和張莉處朋友以來的林林總總中，把她和校友楊青在各方麵反複作比較。張莉看似溫順實際上很強，認定該幹的事就非幹不可，誰也擋不住她，這正是他薑威缺少的，也是他最欣賞的。楊青明顯要比張莉有心計的多，也漂亮些，對他的愛慕也多些。這可以從成罡走後，楊青經常買票請他跳舞和看電影的，邀請他郊遊看出來。平心而論，如果隻考慮感情，薑威會選擇楊青，而不是張莉。但楊青是成罡的女朋友，成罡臨走時交待自己照顧楊青，不管怎麽說我也是男子漢大丈夫，還不至於搶校友的女朋友。所以對於她很明顯的示好，她眼睛裏的洋溢的柔情和愛意，薑威一直視而不見，很紳士地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對薑威，張莉無疑是羨慕和敬佩的。出生於鄉村教師家庭的她，從小就聽慣了父母關於誰是班裏好學生，誰是差學生的對話。而這好和差的標準就是學習成績和比賽名次。自己當初是用盡全力才考進了那個還算一流的大學，沒給父母丟人。現在已經走出校門，進入社會了，可對名校畢業生的崇拜一點不減當年。憑自己的各方麵條件，能找到薑威這樣事業心強的名校才子，已經是三生有幸了，還有什麽好挑剔的呢？她也知道自己不愛薑威，可能是現階段和他心靈的距離太遠，以後慢慢熟了，就會好。父輩和祖輩們結婚前還沒見過麵呢，多數還不是和和睦睦過一輩子。張莉這樣安慰著自己，對結婚這件事沒一點異議。
薑威牽著張莉的手，像牽著鄰家小妹，來到了室主任辦公室。
“按公司計生辦規定，你們現在還不能領結婚證。按要求，女方必須23歲，張莉今年才22歲。這樣吧，等張莉22歲6個月後，你們再來，我保準給你們開證明”。
室主任說。薑威和張莉是知道公司對結婚年齡限製的，就隻好作罷了。
“主任你能給開張證明，讓我們把一個人的年貨領出來？” 薑威問。
主人很痛快的就扯了張紙，說明這倆是戀人關係，簽了字。臨末了還沒忘開他們幾句玩笑。
兩人領了那張諭旨，手牽手高高興興的去生活科了。
回報完課題，院裏各科室的工作重心就轉移到娛樂上了，打牌，打乒乓球，或聊天，歡笑聲，爭吵聲在樓道裏都聽得到。大家以無比愉快的心情迎接新年的到來。薑威他們辦公室較大，所以室裏半數的職工都聚集在這裏打勾技，吵得他沒法專心修改文章。他不時地回頭看看，明知道隻要不到下班，這牌局是不會散夥的。
張莉打牌水平不行，就很自覺地站在旁邊看，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裏，美滋滋地繞著大家轉。在這個人跟前看一會兒，又到那個跟前看一會兒，還不時地給人家指點指點。這就是圍觀者的優勢，不用猜別人手裏的牌，因為她都看到了。
“小薑，你的賀年卡”！辦事員林師傅進來遞給薑威一個大信封。
薑威掃了一眼發信人名子，一道電流倏地擊中了他，是楊青！他一下子緊張起來，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一口氣讀完了那兩頁—— 情書！！原來，成罡和楊青的戀愛關係隨著他調回老家就結束了，楊青早就不是成罡的女朋友了。好險哪，要不是公司對女方年齡的硬性規定，他前幾天就和張莉結婚了。他收起情書，就琢磨起來到底該選擇哪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