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閨蜜】何田田(誰之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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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田田是除了陳家碧我的小姨外我認識最早的閨蜜,因為她的媽媽林老師是我媽媽的同事,我倆年齡相若,田田又是獨生女,我們大概在一,兩歲就開始玩在一塊。

要說認識時間的長短和兩家的交情,我和田田應該是最深交的,然而,我們卻偏偏有點距離,有時候我想,要不是有其他的閨蜜,我們倆也許還不在同一個圈子裏。

這要追溯到我們的童年,田田是獨生女,自然是萬千寵愛在一身,加上她承傳了父母親的優點,林老師是音樂老師,何爸爸是畫家也兼教學生,田田有遺傳也有條件,她彈得一手好琴也畫得一筆好畫。

安逸的家境,父母的寵愛,加上自身少許藝術家的氣質和獨生女的特質,田田自小就有優越感,也不太懂得與人打交道,給人的感覺是不太容易相處,嬌驕二氣在她身上表露無遺而不自知。

其實,田田也有她的優點:首先她爽直,會使性子但不會耍陰謀;其次她雖然刁蠻但並非不講理;再者她大方,有好東西都會和大家分享,記得有一次何爸爸從日本帶回兩個別致的發卡,田田在高興之餘一直抱怨父親為何不多買幾個,讓我們所有閨蜜都能各有一個,最後田田挑了一個,私下悄悄地送我一個。我覺得,田田就是一個一直被嗬著而沒有真正長大的孩子。反正,我們就一直這樣遠遠近近,深深淺淺,磕磕絆絆地維持著閨蜜般的情誼。

小時候田田來我家,剛開始姐姐弟弟也和我們一塊玩,慢慢姐姐就受不了,情願自己看書。老實說,我也不太喜歡和田田玩,有時候玩得好好的,她大小姐突然一個新主意就要大家服從,不然就大發脾氣。那次田田因為生氣就把弟弟心愛的小汽車摔了,弟弟從此也不再和她玩。後來家碧來了,隻有家碧順著她,我當然很多時候也趁機悄悄引退。

另一個令我們不太親近的原因,卻是我心中的秘密,大概連田田也不知道。媽媽陳老師有一個高足,他比我們高兩班,叫杜以軒,是我們中學的學生會主席。他人緣好,口才佳,能力強,品學兼優,還酷愛中國文學和繪畫,頗有文人氣質。

杜以軒小學時,媽媽當了他兩年的班主任,陳老師對他高度評價,果然在中學裏,用現在的話說,杜以軒人氣甚高,少年十五二十時,自然有不少女同學暗暗傾慕,其中也包括我。然而,在我們那個時代,早戀是被禁止的,我也沒有什麽期望,更談不上有什麽行動,隻要能在學校看到他,看到他代表學生會來我們教室推廣活動,我就芳心大悅,甚至是遠遠看到他的影子,也能高興半天。

一個周日,一個倒黴透的周日,先是姐姐逼著我陪她看什麽設計展覽,因為媽媽說不可以一個人去;之後,姐姐在展覽會上遇到同學,看完後姐姐就要去同學家,打發我自己回家。我已是滿肚子的氣,什麽嘛,白白浪費我的時間,最後還放我的鴿子,要我獨自回家。

回到家裏,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在。當我走進我和姐姐的房間,看到書桌一片淩亂。什麽回事?因為要去看展覽,媽媽要我們先把房間整理好,剛弄好,怎麽會滿桌都是紙張?

我一邊跺腳一邊趨前看,然後,我凝住了。這是什麽?一張又一張的白紙,上麵全寫著‘杜以軒,以軒’和無數的心型。誰?是誰?是誰寫的?家碧?不,不會是家碧。那是誰?又會是誰?我突然感到天搖地動,站也站不穩,頹然倒下。

“雪兒,你怎麽啦?”一個人想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是家碧。我極力地控製住自己,不能讓心底的秘密外露,即使是家碧。我站起來,“沒什麽,家裏怎麽都沒人?”“噢,大姐大姐夫帶弟弟出去買東西。媽媽去買點別的,我剛送走田田。”

“田田,田田來過?”“嗯,田田來時,我和媽媽出去買菜,後來媽媽讓我先把菜拿回家,她再去買別的。我回來後,大姐他們才走。”“田田一直在我們房間裏嗎?”我問。家碧說,“我不太清楚,不過我進門時,大姐他們剛要出門,林老師和田田也就走了。“”田田和林老師一塊來?“”是不是一塊來,我不知道,但是一塊走,我送的。“

我大概知道是什麽回事了,田田應該是和林老師一塊來,林老師在客廳和爸爸媽媽說話,田田就到我們的房間來,這是慣常的,問題是我和姐姐都不在,而田田就獨自留在我們的房間,她一向如此‘熟不拘禮’。對於這點,媽媽是頗有微言的,但不好說。不過,媽媽是不允許我們到別人家時穿房入室,更不用說單獨留下,就是舅舅阿姨家也不行。

“雪兒,你沒事吧?“家碧關切地問。”沒什麽,我累了。“家碧知趣地退下。

我再回過頭來看著那一張張的白紙,是田田!我的淚水洶湧而出,我的心像被刀割了一下,很痛很痛。那一刻,我終於體會到什麽叫‘心如刀割,淚如泉湧’。怎麽會這樣?我的閨蜜和我喜歡上同一個人?我把門關上,把所有的紙張狠狠地撕碎,丟掉;把收音機的聲量調到最大,然後撲倒在床,捂著被子,放聲大哭。

哭了好一會,感覺好多了,我作了一個嚴肅的決定: 把決定權交給杜以軒,如果他選我,我不會讓給田田;如果他選田田,我也不會跟田田搶。這麽多年過去了,回想這事,真夠傻,當年我在家中關起門傷心痛哭,而杜以軒到今天都不知道我曾喜歡過他,田田也不知道。不過當時卻真的為這事,令我與田田疏遠了很多,起碼在我這方麵是這樣。


杜以軒比我們早兩年中學畢業,那時香城隻有兩所大學,其他的官方命名為‘專上學院’,民間冠以‘野雞大學’,可想而知,要進入那兩所大學多不容易。於是杜以軒作了一個我認為是錯誤的決定,他跑到台灣去。那時,台灣對所謂‘僑生’從錄取到收費都十分優待,杜以軒也就順利地進入一所在當地算是有名的大學的新聞係。

兩年後,我們也中學畢業了。本來何爸爸林老師聽說我和文靜等要到美國留學,也想田田和我們同行,但田田堅決拒絕,她要到台灣去。林老師們拗不過她,又因台灣比較近,於是勉強同意了。然後熱心的媽媽陳老師想起她的高足杜以軒,而且非常‘巧合’地,田田要去的正是杜以軒所在的大學。於是一切順理成章地,杜以軒肩負著陳林兩位老師的重托,就地‘關照’田田,這一關照就關照了半生。

之所以說杜以軒去台灣唸新聞是錯誤的,是因為他畢業後選擇回香城工作。然而當年香城的新聞界基本分為兩大派。一派是‘學院派’,而這學院是香城本土的學院,早在大三,大四時就進行實習,到真正入行時,有理論有實踐也有關係;另一派是‘實幹派’,沒有讀過大學,從低做起,一步一腳印地幹出來,練曆和經驗都十分豐富,這兩派都各有各的人脈關係。

杜以軒卻什麽也不是,幾經辛苦才進入一家有台灣背景的報館。然而在香城,就是在當年,凡是有強烈政治背景的機構無論在官方還是民間,都不太待見。大家想的是太太平平,能多賺賺錢,跑跑馬,跳跳舞。所以那報紙銷量也不好,如沒後台在後麵支持,早就辦不下去。

在何田田大學畢業回來後,杜以軒又作了另一個決定:出洋鍍鍍金。兩人吵了半天,在家長的參與下,總算達成協議---先成婚再出國。至於田田,成了親放下心卻不願出國伴讀,選擇留下在學校當美術老師,算是既繼承父業又繼承了母業。於是,杜以軒暫別嬌妻,來到我所在的大學攻讀新聞碩士。

我們學校最著名就是新聞係,學生無論主攻在那個新聞傳媒領域都大有作為,我是說在學校時就大有作為,因為我們係負責出版當地的報紙,還負責當地電台和電視台的新聞製作,實習的機會多的是,而且是打真軍,絕對真實的工作環境。至於攝影,更有‘一張照片就是一則新聞’的學說,自成一派。杜以軒選擇了攝影這個領域。

由於同一院係,我與杜以軒在那兩年有不少的接觸,他已是田田的丈夫,而我也早過了‘少女情懷總是詩’的歲月,近距離的接觸令我有機會去真正了解他,也更清楚我們並不合適。所以在那兩年裏,我們之間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如果說有,那就是我們成為好朋友,而且在某種程度上,比與田田更談得來的好朋友。有一天我們更開玩笑的互相許諾:我是他的紅顏,他是我的藍顏,而這種交情也一直延續下來,不因時空而中斷。

然而,鍍完金也沒用,杜以軒回去後,最終跑到政府機關當了個高級公務員,後來他和田田也有了個女兒,一家三口也算是和和樂樂,風平浪靜。


八十年代內地開放,不少香城的人也北上發展。杜以軒‘為官’多年,人脈關係深厚,加上性格好,能力強,又帶點儒雅,很快就有大老板請他‘下海’。杜以軒幾經考慮最終接受邀請,九十年代中開始轉戰上海,搖身一變,成為人們口中的‘儒商’。

縱然不算高大威猛,但中年男士的成熟風度,圓滑的交際手腕,不落俗套和略帶幽默的談吐,加上還有幾分文采,可以想見,杜以軒在上海是如魚得水,十分吃得開。

那年我回香城探親,當然少不免與田田會麵,我以‘小人之心’問田田為何不同往上海?田田的話是“上有老,下有小,不便”。這固然是實情,但並非不可解決。我了解田田,她是太嬌氣,從小到大,不是依著父母就是靠著丈夫,她不敢離開他們,特別是父母,所以當年她不伴讀,現在杜以軒在上海的工作肯定是忙碌的,田田不敢擔起持家教女的責任。

看著田田並不太寬容的麵孔,我也識相地不再進言。其實我心中想,雖然上海香城相距不遠,但換了我,我是一定帶著孩子一家人在一起的。不是不信任,而是還有什麽事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而且何爸爸和林老師身體沒什麽毛病,說是照顧,我看是他們在照顧田田。何況什麽紅旗彩旗,二奶小三的聽多了,不可掉以輕心。

果然出事了,再一次回香城探親時,我就聽到杜以軒在上海‘包二奶‘的傳聞,告密者還說田田就最恨人家提起二奶,有一次看到報紙上有關二奶的報道,居然恨得把報紙丟掉。我不敢問田田,也不敢問媽媽。

剛好我到上海去,於是我約了杜以軒見麵。意外的是,我們並非在上海的高級飯店會麵,杜以軒請我‘農家樂’去了。他說,“雪兒,你這些年什麽東西都看過了,我們回歸自然吧。”我被他弄得啼笑皆非,還想敲他一筆好好享受一下上海的繁華,泡湯了。我半開玩笑的說,“杜總不是嫌我上不了台麵吧?”

“開什麽國際玩笑,誰不知道當年跑華府新聞的胡二小姐?我以為你更喜歡天然自在。“一句話就把我堵住。畢竟久未見麵,我們最初都在說些客套話無聊語,但這不是我約杜以軒的目的,想到他的忙碌,我不再猶豫,一於倚熟賣熟,單刀直入,”我這次回來聽到一個傳言,說你‘包二奶’。“說完後,我直直地盯著他不放。

杜以軒怔了一下,緩緩地說,“你在興師問罪嗎?“”不敢,我隻是不明白,不明白你為何變成這樣,更不明白你們男人的心理,心思。“為了緩和一下氣氛,我又說,”你也知道我‘胡說兒’一向愛學習,求知欲強。“接著又低聲飛快地說,”當然我也是為田田打抱不平。“

“如果我不承認是‘包二奶’而是有個‘紅顏知己’,你又覺得怎麽樣?”這次輪到我怔住了,我想了想說,“我記得我們從前曾經認定我們的紅顏藍顏關係,你現在口中的‘紅顏知己’和我的性質一樣嗎?“杜以軒看著我,微笑著說,”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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