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一生好玩。
玩的都還算正經,尤以球類為最。從學生時代混跡於校園球場,到工作後仍樂此不疲,身邊的球友換了一撥又一撥。他從“小弟”打成了“老哥”,也從滿場被虐的菜鳥熬成了指點江山的主力。隻是漸漸地,他發現:那些曾經並肩打球的朋友,一個個不知從何時起,再也沒出現。他們有了歸宿,而林子,仍是獨來獨往。成了球場的“頭”,卻也少了份挑戰。
忽然心裏冒出一個念頭:是不是,也該找個女朋友了?
那時林子剛工作,正準備考托福。晚上在家總被各種幹擾打斷——電視劇也好,親戚串門也罷,實在清淨不下來。於是他跑到校園的自修教室去複習。燈光偏暗,座位也擠,但勝在安靜、專注,像一塊與世隔絕的小角落。
就是在那裏,他注意到了她。
她是同院的女孩,剛上大學,比林子小六歲左右。以前在走廊、大院裏也見過她。但那會兒隻是擦肩而過,沒多留心。可在這自修教室裏,見多了,點頭成了自然,後來有了淡淡一笑,再後來,他也就找她借了“橡皮”。。
她白淨、文雅,像是那種從知識分子家庭裏走出來的孩子。不張揚,不拘謹,說話輕輕的,讓人不自覺地放下防備。那時林子剛好在一本期刊上發表了一篇關於設計的心得體會,雜誌社寄來幾本樣刊,他便鼓起勇氣送給了她一本。她微笑著接過,說了句“謝謝”。
心裏那點小小的悸動,他哪裏還藏得住。
再後來,聖誕節臨近。他一時衝動,買了一張聖誕卡,寫了幾句祝福的話,悄悄寄進她的信箱。那是一次小小的“行動”——略顯倉促,也的確有些稚嫩。但那一刻,林子是認真的。他知道,這可能會打破他們之間那種若有若無的平衡,但有些事,不說,就永遠沒有可能。
沒想到,她很快寄來了一個包裹。
拆開來看,是他送她的那本雜誌和那張聖誕卡。她寫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已有男朋友了。
語氣客氣,甚至可以說溫柔,可他心裏還是一下子沉了下來。
記得有一晚在自修室,空閑交談時,林子隱約發現她發間有白發。那一刻,“少白頭”這個詞不知怎麽就閃過腦中。雖說行動失敗,心意還是要傳達。他從報紙和雜誌上剪了幾篇關於護發、改善白發的文章,裝在信封裏,又寄給了她。那大概是他最後一次和她“聯絡”,也是一次無聲的告別。
從那之後,林子再也沒有去過那間自修教室。
那場“行動”,終歸是失敗的。沒有驚天動地,也沒有歇斯底裏。但時至今日,仍像一粒微塵,輕輕落在心湖上,不起漣漪,卻始終沉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