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和鍾姐萬萬沒想到的是: 不但餐館還在,連老板也是當年在這當小姐的毛妹,她一眼就認出了鍾姐。這下,姐啊妹啊,你拉著我我拽著你,你一言我一句,聲音很大,毫不避諱。
我隻好坐在一邊抽煙、喝茶,往裏瞅瞅,朝外看看。餐館裏麵變化不大,沒了湯鍋矮桌,現在擺的都是圓桌; 牆上多了個液晶電視機; 過廳那的木條長椅,換成了布衣長沙發; 門外的碎石地麵,已蓋上了黃沙土,壓的很板實。從她們的交談中,我已聽出: 毛妹是重慶藄江人,在這 當小姐時,被房東看上了,就是那個夜晚守車的老頭; 鍾姐被抓走後,老頭要把店交給毛妹做,條件是她必須嫁給他; 她經過一番考慮後,就嫁給了比她大三十歲的房東,還為他生了個兒子; 之後,她又把她的妹妹叫來幫她經營,並把餐館的名字改成了“重慶姐妹飯店”;哪知不到十年,房東就死了; 宅基地上的房子過去是賣不出去的,今年開始可以賣了,好多人都想賣,也賣不了幾個錢; 何況賣了這房子,她們又能去哪呢? 妹妹也在這找了老公,所以,盡管飯店生意不好,但她們還是隻有熬下去 ......
毛妹說她還記得我,但我卻隻對守車老頭有印象,而想不起她了 ......
晚飯是小毛妹做的,主菜是一大盆太安魚、其它有鹽煎肉、熗炒蓮白、涼拌皮蛋、排骨東瓜湯,外加一盤煮花生米。由於小毛妹和幫工小弟堅持不上桌,所以飯桌上隻有我們三個人。
鍾姐和毛妹喝著啤酒,聊著天。我既不喝酒,也不好插嘴,隻得三兩下就把飯吃了,走到過廳,坐在了布衣沙發上 ......
那趟,我是在一個多星期後才從廣州返回到根竹。當我到達這裏時,已是晚上。飯店的門外已停了好幾台車了,其中有雲南車,有重慶車,我隻得把車停在它們後麵。我拿著毛巾走進店堂,一眼看到茵茵正和兩個年輕駕駛員在吃飯,我感到有些驚異 ......
茵茵看到我時,臉微微一紅,喊了聲: “張哥......”
我勉強笑了下,朝她點了個頭,便去了後堂,在自來水那洗臉。
鍾姐從廚房裏出來,看見了我,甚是親切: “咦,張哥!你從廣州回來了?”
“鍾姐你好。還有房間嗎?” 我問。
“有,你任何時間來都會有的。” 鍾姐的話讓人心裏暖洋洋的。“怎麽在廣州這麽長時間?“
“要裝一車價格好的貨,就要等。” 我簡單的回答道。
“哦。”
在我和小兄弟開始吃飯時,就看見那個年輕駕駛員摟著茵茵去上樓了。
茵茵在上樓梯前的那一瞬間,回過頭來望了我一眼。那眼神裏,既有一種羞慚,又有一種無奈......
我的心裏,隱隱感到一陣難受...... 到底是因為覺得她太小卻做這事,還是因為她長得實在是甜美、純真卻被個汙穢駕駛員糟蹋,或許是我自己對她產生了一種喜愛 ...... 總之,那頓飯,我味同嚼蠟、心緒不寧 ...... 茵茵那回頭一望,老是浮現在我的眼前 ......
我剛吃過飯,那個年輕駕駛員就從樓上下來了,他和搭檔開著重慶牌照車離開了。我把我的車挪到了門前,見還不到十點,就叫上小兄弟,提著水,開始擦洗駕駛室。
茵茵從樓上下來後,既沒有過來招呼我,也沒有躲避離開,而是坐在過廳的長椅上,腳邊趴著那隻小狗。她一會低頭想什麽,一會伸頭望向我 ...... 我頓時覺得自己很凶殘: 我有什麽權利讓這個和我毫無關係的女孩、一個本是爛漫歡快的女孩在那嚐受人前卑賤的滋味呢?! 也許是她身體需要,也許是她生活需要,也許是她還真喜歡那個年輕人,我可以不喜歡她、也可以不理她,但我不能蔑視她、羞辱她 ......
我清楚的知道,是我的眼神和表情在抽打著她、在貶斥著她,因為她在看到我之前是輕鬆的、自然的 ......
我把擦車布一扔,抓起臥鋪上的一個塑料袋,跳下駕駛室。“茵茵,怎麽坐在那啊? 不想理張哥了嗎?” 我進門就笑著道。
茵茵立刻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蛋紅紅的,有些難為情地笑道: “我看你在忙 ......” 小姑娘還真伶俐。
“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我打開塑料袋,拿出兩本書。一本是西德尼.謝爾頓的《假若明天來臨》,一本是羅賓.科克的《昏迷》。這是我在廣州找了好幾家書店才找到的,雖然我家裏有這些書,但我急於想推薦給茵茵,是想知道她是否會喜歡。因為我猜她是想看那種故事性強的通俗小說,所以我先選這兩本當今世界最頂級的故事大師的作品給她看。我也想好下次來的時候,帶套當今世界另一個最頂級的故事大師,金庸的作品《神雕俠侶》。
聰明的茵茵一眼就發現書是新買的。“張哥,這書是你新買的? 你還沒看吧?” 她問。
“我早就看過了。這是我在廣州的路邊處理書攤上看到的,順便買給你,看你喜不喜歡讀這類書?” 我隨意道。
茵茵如獲至寶地把書抱在胸前,“謝謝你,張哥。”
“不用謝。下次我從家裏多帶些來,讓你看個夠。”
“真的? 別騙我喲。” 小姑娘嬌媚道。一切煩憂頓然消失......
當晚,我又看到了另一幕: 小兄弟還霸占著房間,我依然坐在過廳長椅上看書; 十一點過,一個老駕駛員從廚房旁邊的那間房裏悄然出來; 我一怔,心想那不是鍾姐的房間嗎? 果然,沒幾分鍾,房門又輕聲開啟; 我已知道誰會出來了,忙把頭埋的低低的,一副專注看書不理其它的樣子 ......
鍾姐的腳步在樓梯口停了一下,然後上樓去了。
我在心裏暗暗地罵起了小兄弟: 媽的,小騷棒,你快點啊。
不一會,鍾姐下來了,她徑直向我走來。
我不得不抬頭,做出意想不到相: “呃,鍾姐! 還沒睡?”
鍾姐好像理解了我的好意,心照不宣地笑了: “給我支煙好嗎?” 她在我身邊坐下了,一股皂香撲鼻而來。
我遞上煙,給她點著火。我不想給她留有尷尬的時間,問: “鍾姐,你的烹調技術是在哪學的? 為什麽你做的湯鍋總比別家做的好吃呢?”
她端住了我一下,神情坦然了,說: “是我用心啊。一般像我們這樣的餐館,是不可能先把各種肉食燉好等客人的,而都是等客人點了後才用高壓鍋壓,排骨十幾分鍾就好了。但高壓鍋的缺點是肉壓爛了,湯汁卻不濃香。所以,我每天上午都會買些骨頭來先熬湯,到時高壓鍋裏少放點水,壓好後倒在炒菜鍋裏,再加上骨頭湯回下鍋。回鍋時,放入薑片、蔥節、胡椒粉、味精、鹽。”
“哇,怪不得呢?!” 我明顯有點誇張地讚譽道。
鍾姐笑了笑,用手在我腿上輕拍了兩下 ...... 她站起身來道: “你也該去休息了,明天還要趕路呢。”
第二天早晨,我收拾好東西,和小兄弟坐到了大圓桌前。我發現放在桌上的是兩大碗炸醬麵外加煎雞蛋,令我十分感動,因為我知道炸醬是鍾姐特意為我做的 ......
臨走前,我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鍾姐。見她開始掏腰包,便說:“算了,別找了。”
成都至廣州沿途食宿店的收費很統一: 早餐每人五元,中餐或晚餐每人十元,住宿每人十元,停車有些是無人看守的就不收錢,有守車的就收十元。因此,我按規矩該付六十元。
“那怎麽行?! “鍾姐掏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塞到我手心裏,並順勢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別掏來掏去的了,不好看。”
我感覺我執拗不過她了,便笑了笑,“那就謝謝你咯。”
“謝什麽? 你能常來,我還要謝謝你呢。” 鍾姐鬆開我的手,說,“路上注意安全。”
上車前,我假模假樣地圍著車子轉了兩圈(因為飯前我已經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地檢查個遍),還是沒見茵茵出現,心想可能是書惹的禍吧?! 我不得不上到駕駛室,發動了車。
鍾姐站到了門口,微笑著看我倒車、調頭。之後,她做了個讓人匪夷所思的動作: 平常人們告別的話,是小臂朝上、手心向外,左右擺動; 但她做的是小臂橫在胸前,手心向裏,前後撥動 ...... 晃眼一看會認為她是在催促你離開,而我卻從她那翹望的神情中看出她的動作好像是在說: 上路吧,快去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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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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