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十二)

早晨。剛上車,鍾姐從她的手提包裏掏出一個紙包,根據形狀和厚度,我估計是一萬元錢。 

“這個你拿著,買單的事還是你來吧。” 她說。

“不用,不用,我有錢。” 我阻止道。

“哎呀,別在我麵前繃(撐)了。” 她扭身從後座上抓過我的單肩包,拉開拉鏈。

我急了:  “不是我繃,這一趟能花多少錢,還用得著你們女人出錢嗎?” 我想去奪包。

“停!” 她嗬斥道。“我現在決定要兩個特權,第一個就是可以打你!”

我還沒反應過來,手背上已被那疊錢重重地拍了幾下。

“什麽‘你們女人’、‘你們女人’的? 你歧視女人嗎? ” 她嚴肅道,“我是你老姐,是你的 ...... 最好的朋友。你想分個你我嗎?”

我知道她並無惡意,因而隻好憨笑,不敢頂嘴。

“第二個特權就是:在錢的事情上,我說了算。” 她的口氣異常堅決。

“哇,你也太‘法西斯’了吧?!” 我極力想反對。

  “別爭。一爭就假了。” 她不容駁斥道,“我知道你出得起這點錢,但你的情況我清楚 ...... 你不需要死撐了。”

我不服氣道:“我什麽情況?你怎麽清楚?”

“你先開車。我們去汽車站溜一圈好嗎?”

我打開手機裏地圖,找到都勻汽車站,開始導航。

“你看你的衣服,雖然好看,但都不是新的了。” 她拍了拍懷裏的包,“你看你這包,四個角的麵皮都磨掉了 ...... 還有,石阡有高檔酒店,你卻住一百元一晚的小店。另外,你包裏裝了兩種煙,’中華’和十幾元一包的‘嬌子’ ...... 以我聽說的你可不是這樣的 ......”

我被她說的無言以對。此時,我也覺得沒必要在她麵前裝了,隻得默認地羞慚一笑。

“張哥,你別生氣哈。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什麽麵子不麵子的。噢?” 她討好道,“所以,今後錢的事聽我的,好嗎?”

“好吧,聽你的。” 我答應道。心想:就由她一回,反正這一趟也花不了多少錢。很快,我們就來到了汽車站。

我把車速放的很慢,隨時準備停車。她睜著大眼,東張西望了半天,最後說:“簡直大變樣了,找不到一點過去的影子了。”

“不下去看看嗎?” 我想起了她昨天見到都勻出口時的表情,我提醒道。

“算了,走吧,也沒啥看的了。” 她索然道。

我開車上了高速,向廣西方向奔駛。

“哎,張哥,我講了那麽多我自己,現在你還是講講你吧。” 她可能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因此提道。

“喔。可是從哪講起呢?” 我讚同地問。

“就從你最後這次婚姻講起吧,再早的那些就留給考古學家去研究吧。” 她故意搞笑道。

“欸,鍾姐,我發現你的幽默很惡毒哦,你把我說的像個木乃伊似的。我有那麽老嗎?” 我抱怨道。

她一陣大笑後,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你別從幼兒園講起,你喜歡了什麽芳芳啦、媛媛啦、珍珍啦、梅梅啦,你帶棒棒糖給她、她帶珠珠糖給你啊,要是那樣的話,你講到美國也講不完啊。”

“我一直很納悶,你的思維能力和語言能力都是從哪來的?” 我好奇道。

“我說過怪你啊。”

“怪我?”

“是啊。” 她笑吟吟道,“你給茵茵的書,她看了後都給我看了,這下就上癮了。自從監獄允許寄書進去後,茵茵每月都會給我寄很多書。其實我從小就喜歡看書,隻是後來生活艱辛,就丟棄了。在監獄裏看書,既有了樂趣又能打發時間。直到現在,我都是個書癡 ...... 還有,那監獄裏麵能說會道的、學識淵博的人多的是,你會學到很多東西。再加上開了粉皮店後,每天都會遇上各式各樣的人 ...... 自然而然,就會說了,隻不過很少有機會發揮。現在逮到你了,我還不充分施展一下我的才華? 讓你知道: 賣粉皮的也不是好惹的。” 她自鳴得意地笑著。

“領教,領教。我再也不敢放肆了。” 我心悅誠服道。

“你敢放肆! 記得我還有一個特權哦。”

“我知道: 你是個暴君嘛。” 我揶揄她道,“幸虧你隻是在石阡賣粉皮,你要是在北京賣地皮的話,絕對是個飛揚跋扈的女人。”

“那當然。” 她毫不謙遜地道。“好了,還是講你吧。從最後那個老婆講起。”

“你可以把靠背再放倒一點,把鞋脫了,讓腳蹬在那上麵。” 我指了指她前麵的儀表台。

“噢,真舒服。” 她照做後,舒坦道,“難怪你叫我穿長褲,原來可以這樣啊。”

我嘿嘿一笑。說: “那年,你們離開根竹後 ......”

“別說的這麽含蓄,就說我們被捉拿歸案後。” 她豪放道,意在讓我講的隨意些。

我調整了下坐姿,把車速減到百公裏以下,開始道: “那之後,我又跑了趟廣州,回去後就把車賣了,與朋友合夥開了家公司。幾年下來,賺了些錢 ...... 這期間,我接觸過很多女人,卻沒真正愛上一個。不是我花心,確實是沒找到一個我理想中的女人 ...... 不知不覺,人就過了四十歲。這時,我開始想: 隨便找個湊合算了,要不就別再找了,省省心吧 ...... 在一個春天的同學會上,一個老同學在閑聊時聽說我還是單身,便要把他的堂妹介紹給我。他大致說道: 堂妹接近三十歲、本科畢業、長相也算漂亮、國企工作、沒談過對象。我一聽,連問了同學兩個問題: 四肢健全嗎? 大腦正常嗎? 同學把肋巴骨都要拍斷了說: 絕對沒問題,是堂妹過去太挑了。我說她那麽挑能挑上我嗎? 同學誇我道: 除了沒張文憑外,你各方麵都非常優秀啊。我被同學誇的暈乎暈乎的,就答應見個麵吧。不幾天,就是同學老婆的生日,他們
安排在郊外的一個‘農家樂’聚餐、喝茶、打牌,我被特邀了。我看似無意確實講究地穿著一番,出場了。”

“你是怎麽‘無意’又‘講究’的呢?” 鍾姐感興趣地問。

“激情女人看男人喜歡從上往下看,挑剔女人看男人喜歡從下往上看。所以我選了雙穿過幾次的、款式簡單的、亮度不高的‘老船長’黑皮鞋,一雙淺灰純色、紡織緊密的 ‘夢特嬌’襪子,一條藏青色的、輕薄而又光滑的羊毛尼褲子; 上身裏麵是件天藍色的純棉體恤,外麵是件深藍色的夾克,不過針織立領邊和鬆緊袖口邊都有一紅一白兩道條紋。我頭發剪的不長不短,沒燙沒吹。”

“哎,真是用心良苦啊。” 鍾姐譏諷道。

“是啊,在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什麽心態時,既不能過於隨便無檔次,又不能皮鞋鋥亮、西裝革履、油頭粉麵。所以,我隻能用這身行頭去應付各類女人的眼光 ...... 再加上過於隆重而以失敗告終,會很丟人的。”

鍾姐一笑: “你不是從來都很自信的嗎?”

“正是這樣,我才要把選擇權掌握在我的手裏啊。”

“怎麽掌握?”

“你想: 她要是不選擇我,那還有我的選擇嗎?”

鍾姐明白道: “哦,你個大壞蛋。那你肯定是成功了?!”

“是啊。” 我有點沾沾自喜地說,“同學第二天在電話裏告訴我:開始問她怎麽樣,她隻說了三個字‘還行吧’,在反複追問下才說你穿著講究但不張揚、談吐既不像沒文化那種滿口粗話也不像有錢人那樣狂言亂語、缺點是你抽煙、不過見你抽煙的樣子反而覺得你有股智慧男人的味道。”

“該你得意。” 鍾姐嘴一撇,不屑道。“那你又是憑啥選了她呢?”

“她長相有點像吳倩蓮,時而覺得一般,時而覺得眉清目秀也有幾分魅力; 她留著中長直發,上穿一件淺紫色的高領敞口毛衣,下著一條猩紅色的線尼長裙,不難看出她對當天的見麵付出了幾分熱忱; 她肢體雖然不是很柔美,但舉止倒也端莊; 她雖然話語較少、不苟言笑,但眼睛也不乏專注的目光。憑我觀察: 她確實沒談過戀愛,至少她還是個處女 ......”

“打住!” 鍾姐把腿放下,坐直身體,驚訝地盯著我問,“你怎麽能看出她是不是處女?”

“哼!” 我剛想自詡一下,就被鍾姐搶說了。“你就別說你有兩套、毛料了。”

“連這話你也知道?” 我問。

“那當然,哼...... 唉,連我都差點說了。”

我嗬嗬兩聲,說: “處女的眉毛很細很順而且是平貼在眉骨上,脖子按正常比例的話偏細小,兩胯緊收走路不擺 ...... 我和她在花園散步時,被太陽一曬,她的下顎泛起了淡淡的紅暈。當然還有清澈明淨的眼睛、纖弱而又清晰的說話尾音 ......”

“你是個十足的大壞蛋。”鍾姐略顯氣惱地說,“你真的很在乎那東西嗎?”

“其實,現在的男人,也不是很在乎她的身體被誰動過,而是比較在乎她的心被誰動過,並且那個人現在是否還在她的心裏麵?”

“唉...... 難怪你能把我們女人哄的神魂顛倒......” 鍾姐歎息道。

我一下子覺得自己說多了,問:“你不會憎惡我了吧?!”

“切。我都一把年紀了,犯得著吃你過去的醋嗎?!” 鍾姐露出了寬和的笑容,雙腳又翹在了儀表台上。“其實,女人是喜歡被哄的。就像吃東西一樣,隻要好吃,才不管你放了什麽調料?”

“半年後,我就把婚結了。” 我決定還是簡述為妙。“自以為是的我,這時又犯了次人生裏的一個大錯......”

鍾姐沒吱聲,隻是用眼斜瞟我一下,似乎在說: 那是肯定的 ......

說話間,車子進入了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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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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