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級的老師是個剛剛嫁到我們村的年輕老師,臉特別圓,總是笑眯眯地露著一顆小虎牙。不記得上課水平如何了,但是在大腦比白紙略微彩色一點的小小學生眼中,好像比教一年級的嬸嬸專業一點,特別是多了一門自然課,更顯得老師博學多才,都能把水講成無色、無味、無嗅、透明的液體,多麽高大上呀!這老師似乎對我不錯,具體表現就是經常讓我幫她幹點小活,送作業,拿粉筆,甚至是去村裏的小賣店買東西。年少無知的我不僅沒有被剝削被奴役的羞辱感,反而心理美滋滋得,覺得這也是被老師肯定的一種表現。有一次可能是老師田裏的活實在幹不完了,她居然讓我們這群小豆包在上課期間去幫她摘棉花,並且稱之為勞動課。村裏的娃們從小就在田裏長大,能把看家的本事用來給老師服務,個個都跟吃了興奮劑一樣,蛟龍入水,雄鷹上天,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使勁地幹活。現在如果發生這種事,家長知道了肯定一蹦三尺高,憑啥自己的心肝寶貝去給老師當免費童工?那時候的鄉親們一則真的是心地純樸,二則大家都或多或少轉彎抹角地沾親帶故,總有不滿也不會去找老師算帳,或者也根本就不在乎這個。
三四年級我們隻能去隔壁村上課了。那裏的教室裏沒有課桌板凳,開學前娘親跟一鄰居講好,我和他家女兒共用一套桌凳,她家出桌子,我們帶板凳。冬天的早上去上課的時候,天還蒙蒙亮,我們結伴拎著小煤油燈一起走路去上學,又黑又冷,才三年級的孩子們容易嗎?教室裏沒有電燈,更沒有空調暖氣,又四麵漏風,冬冷夏不涼。可能是教學更正規一點了吧,三年級開始有了兩個老師,一個教數學,-個教語文兼體育。數學老師應該是個公辦老師,上課總是抱著尺子、三角和圓規,可以神奇地在黑板上畫出各種圖形。這老師當時大概三十歲左右,個子高高的男老師,上課的時候喜歡扔粉筆砸人,提醒小朋友不要睡覺,不要講話。我可以負責任地說,他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喜歡用粉筆頭砸人的老師,但絕不是最後一個,而且也絕對不是扔擲技術最好的一個。
語文老師就一言難盡了。原本這個職位是他的親生阿姐,我們正趕上他姐姐生娃上不了課,所以他們在中心小學當校長的老爸就以桃代李,讓他兒子來代姐姐的課。可是這位公子幾年前因為打架被判刑,剛剛從監獄出來。且不說他的語文水平可能並不比我們高多少,隻是這個身份就讓大家整天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膽戰心驚,手心出汗。這老師很年輕,帶著一股當初我們並不理解的憂鬱氣質,不拘言笑,可能都是在監獄裏培養出來的。上課就叫我們讀課文,體育課倒是不錯,會教我們打籃球。這樣的老師可能隻會出現在那樣的時代,那樣的環境,沒有教我們長成歪脖樹已經非常不錯了,就不能奢望能有啥道可傳、惑可解了。還好大概兩三月個後他姐姐就回來上班了,我們也終於可以從從容容地開始上語文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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