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結婚30多年的夫妻有一天吵架。吵狠了，妻子氣鼓鼓地說：“你已經一點也不像當初我愛上的那個男人了“。丈夫也氣鼓鼓地回她：”結婚30年你每天都在試著改造我，我怎麽可能還是30年前的樣子？“
那個丈夫的反駁非常一針見血，因為現實中的我無時不刻地也在做同樣的事情。比如今天我和大獅子吵架了，吵架的起因是因為他刀子嘴豆腐心的愚蠢行為。
具體事件是獅子一直無償地幫買我們房子的馬教主一家修理電器、特別是太陽能設備，在32度的高溫下，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爬上爬下地把馬教主的係統配置全部優化了。我問他馬教主答應給他付工資了嗎？他說：“這裏沒有人比我懂得更多，他也知道這種係統優化沒有個5000 美元搞不定。他應該有數的“。結果，馬教主嘴巴上謝了獅子，晚上出去吃飯的時候幫他帶去的墨西哥工人付了晚飯錢，對獅子和我是一毛不拔。一個月後，馬教主把獅子免費給他維護的房子連花園帶泳池賣了個好價錢，空手套白狼賺了10萬多美金，走了。獅子對此心裏很不平衡，給馬教主發了一個不是很友好的消息，從此蕭郎是路人。
我和他吵的原因主要不是因為獅子的好心不得好報，而是因為他的屢教不改。他天生非常汗滴，也喜歡動手折騰，從房子到車子到各種電器，幾乎沒有他不會搗鼓的。正因如此，他在過去30年一直有自己的安裝公司，也幫他的朋友家人免費修理了無數的東西。
我想我當初愛上他，主要也是看中了他超強的動手能力，還有他毫不計較的俠義心腸和毫不扭捏的說話風格，一是一，二是二，這對於當初深陷在corporate 溫柔陷阱裏麵的我非常有吸引力。說實話，在公司裏混得風生水起的那些同事和上級，無一不是滿口華麗辭藻、卻是飛花塵土不沾身的高人。他們最大的本事就是自己不花一滴汗血，卻讓手下粉身碎骨來達到他（她）所要的結果，然後他把功勞收納囊中，成了corporate 梯子上那個越爬越高的人，而下麵人看到的，永遠是他的屁股。
獅子和那樣的人恰恰相反。
奇怪的是人眼中的是與非會因為距離而改變。和獅子在一起後，每次看到他熱心助人我還是很高興，但是每次他分文不收或者隻收零件成本費，卻把他自己的人工費直接忽略不計我就很著急。特別是看到他幫助的人因此獲利，而獅子卻一無所獲，我就很生氣。按道理，我該生氣的應該是他幫過的那些人，但是我出氣的對象總是獅子本人，那個為朋友掏心掏肺的熱心人。我的lecture 無非就是試圖讓他清楚：幫助別人可以，但是要考慮到自己的付出。如果得不償失，那樣的好人就成了冤大頭，而我是不能容忍我的男人成為冤大頭的。
講著講著，我突然就意識到: 我當初怎麽就沒有看清他是個助人為樂的冤大頭，反而覺得那是非常吸引我的俠義氣概？為什麽當我和他的距離變近以後，我衡量他的標準就改變了？是我變了，還是他變了？還是距離作怪，我們天生就有能夠隨意放大縮小的看人的瞳孔？
可以肯定的是 ，如果獅子真的被我改造成那個斤斤計較、錙銖必較的男人，或者是和我那些能幹的corporate裏的男同事一樣，我當初肯定不會選他。問題是：今天的我是不是也不能忍受和他在一起？
還有一個令我更困惑的點，就是為什麽我這樣苦口婆心地和獅子講解，而他這麽多年來總是屢教不改，依舊是那個莽撞不羈的大漢？是我說得不夠透徹，還是我說得不夠頻繁？他每次好像也是聽懂了聽進去了，但是一旦遇到有人求助，他擼起袖子的那一瞬間就忘記了我的教誨，然後就是曆史再次重演。
難道我真的沒有改變人的能力嗎？
今天周末，叢林裏很安靜。我早上和咖啡的時候慢慢整理思路，很偶然地就看到湯唯提著禮服在大街上跑著去參加授獎典禮的鏡頭。因為遲到，一般的女星會緊張自己誤了千年難遇的鏡頭下的機會，而遲到的湯唯卻像一個小孩子在下雨天赤著腳在水塘裏玩一樣地高興。文章的作者說電影界有這麽鬆弛感的無非就是湯唯，舒淇和張曼玉了，那麽敬業的電影女星，卻無時不刻的率性。率性是因為他們的強大，他們才能對遊戲規則說不。
我看看眼前這個不可救藥的男人，想著也許那個作者是錯的。也許，是因為這三個美麗的女人喜歡對遊戲規則說不，所以他們才變得如此強大、美得如此不可方物。和他們相比，那些費盡心機、過於認真努力的女星們，一批一批地，終究是成了千篇一律的芸芸眾生。
就像獅子，如果他天生就是斤斤計較的，可能他永遠不會有那麽多的人來找他幫忙，他也就沒有那麽綿綿不斷的機會去試著fix 不同的東西。就是因為他天生的助人為樂不計後果的傻勁，那些利用他的人才會找他幫忙。他們在利用獅子的同時，其實也在為獅子提供不斷解決新問題的機會。
也許我對獅子的最初的評價是對的，在我沒有成為他近距離生活的那個人之前，我看他的眼光是客觀正確的，現在的我企圖把他改造成一個我當初唾棄的樣子，看來是我自己變愚蠢了。
我想距離產生美的道理，是不是在告訴我們：當我們對身邊人不滿的時候，試著用當初剛認識他的眼光來重新審視一下他，如果他還是那個你當初喜歡的樣子，那麽祝賀你，好好珍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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