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偶然地,我聽到那曲調。是穀村新司在唱《昴(mǎo)》,聲音徐緩、低沉。我哼唱這歌三四十年了,一直不知道歌名。隻記得一句歌詞,啊——星光引路。
實際上,這歌我以前隻聽過一次。
我從田野來到縣城,在初中接受的教育還是不錯的。曆史、地理、音樂、體育、美術,一門不拉。我學會了普通話,書法興趣得到繼續。當然學校的課程設置也有毛病,光是考試計分的學科就有九門,這樣的“素質教育”帶給學生的壓力和負擔相反更重了。
到高中,開始流行詩朗誦、演講和流行音樂。我開始在學校拋頭露麵,詩朗誦、演講,後來還主持文藝晚會。我十幾歲時的這些經曆,後來並看不出來。沒有朝那個方向發展的條件,後麵不僅不再追求,相反還有意克製自己那方麵的妄想。以至於現在,我普通話裏的方音嚴重,也無意修飾。
到了高三,學校還安排我主持節目,在縣委大禮堂裏。唱得最好的是幾位高一女生。其中敏活脫脫就是一個小程琳。另一位女生欣,唱的就是這首《昴》,模仿鄧小姐的風格。我現在隻找到鄧小姐用日語和粵語唱的,欣唱的卻是國語。隻聽這一遍,我就能哼唱,再沒忘過。
晚會正當中,突然停電了。禮堂裏上千人,霎時一片漆黑。我是名副其實的主持人,領導和團委老師不在跟前,征求觀眾意見後,自作主張晚會繼續。沒有擴音設備,一名高三男生吹的笛子沒讓大家失望,笛聲一響,舉座啞然,樂聲傳到了大禮堂的每一個角落,而且繞梁三日。
晚會結束,不等主管老師露麵,我們開始將音響設備搬回學校。欣沒走開,很乖巧,很得力,一直忙到最後。從大禮堂到學校,沿途沒有一絲光亮,啊,真的隻有“星光引路”。潛意識裏,也許是欣光引路。在一個長期男女授受不親的大環境裏,貼近身邊的少女氣息,足以讓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心旌搖蕩。同年級裏我年齡最小,受低年級女生吸引,是自然而然的。
從此,我記住了欣,和她的“星光引路”。
我無以釋懷,後來給她寫過信。她同意做普通朋友。隻恨當時年幼無知,竟以為是個打擊,哪裏懂得愛一個人要持之以恒?我二十歲以前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要什麽,人生沒有明確的方向。直到淋漓的鮮血將我驚醒。
我後來沒再跟欣聯係過。但我沒忘記她,和她的“星光引路”。記憶,成為我腦海永久的囚徒。或者,我的腦海,成為記憶永久的囚徒。時不時我合著那曲調淺唱低吟時,還記得當年欣的聲線,和她親切的態度。
前幾年在網上查到欣的先進事跡。她還有少女時期的神態,走在街上,我說不定還能認得。當年的無邪少女,現在卻被學生親切地稱作老欣,我在心裏笑出了聲。她成了特級教師、學校領導。年輕時就善解人意、多才多藝,取得今天的成就一點也不奇怪。
我們沒有緣分。我讀研究生的那三年,她的工作單位就在隔壁,步行不過二十分鍾的距離,我甚至曾從她門前經過。可是我哪知道呢?
啊——星光引路。人呐,尋尋覓覓的,不就是那一縷星光?感激命運,我在不太晚的時候,還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縷星光。
三四十年之後再聽這歌,心裏還會隱隱作痛,為逝去的青春、“不可得”的愛。唉——,人的成長的確是需要時間的。跟隱痛交織的,還有一絲喜悅,為曾經擁有的青春、永不磨滅的美好記憶。
歌名本身,昴,是星名,二十八宿之一。穀村新司原創,鄧小姐翻唱,風格不同,各有千秋。欣唱的像鄧小姐,我哼的有點像穀村。文學城也有人翻唱,哪比得上欣?我感情的天平,可是平直的。
2023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