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香港大學新發傳染性疾病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以及流感研究中心主任管軼在1月23日接受媒體采訪時指出，華南海鮮市場封掉，洗地，使得病毒感染的 “犯罪現場” 沒了，導致追溯動物源頭困難，難以 “破案”。那麽，我們還能找到導致人類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的中間宿主嗎？是否存在病毒從蝙蝠到人類的中間宿主？
針對這一問題，《知識分子》邀請安徽醫科大學基礎醫學院微生物學教研室瞿明勝博士進行解答。瞿明勝主要從事病毒的致病機製、檢測和基因工程抗體方麵的研究。
他認為，海鮮市場關閉，但是市場裏的野生動物應該還在，並沒有完全銷毀，我們依然可以采集到動物標本，通過檢測確定傳染源。“現代基因檢測技術非常靈敏，隻需要微量動物組織、分泌物或排泄物樣本，就能檢測到病毒核酸以確定宿主動物。所以不會造成特別困難的障礙。”
整理 | 陳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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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view
《知識分子》：尋找新型冠狀病毒的傳染源，需要有哪些信息？傳染源一定會是動物嗎？
瞿明勝：根據流行病學調查，確定首次發現病毒傳染人的地點，確認首批感染者接觸的動物。如果能從疑似動物體內分離到新型冠狀病毒，並與感染者體內的病毒核酸序列比對基本一致，再結合感染者的暴露史，基本上可確認傳染源。病毒傳染源一般是動物或者感染者，有些病毒感染動物不會使動物致病，例如乙腦病毒；有的病毒可以使動物致病甚至致死，例如高致病性禽流感病毒、狂犬病毒。不存在植物病毒感染人的情況。
《知識分子》：證明一種動物是病毒的傳染源，需要滿足哪些條件？
瞿明勝：根據確定病原微生物的科赫法則，需要滿足四個條件。
- 特定病原體存在於患者中，健康人中不存在；
- 能夠從感染者體內分離到病原體並獲得純培養；
- 病原體純培養接種健康動物，能夠產生相同疾病；
- 上述感染動物體內能夠重新分離到該病原體。
科赫法則是偉大的德國細菌學家羅伯特·科赫於十九世紀提出的科學驗證方法，奠定了病原微生物溯源的基礎。但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陸續發現有些病原微生物導致感染，卻不完全符合這套法則，但其中的科學思路值得借鑒。我們可以利用現代分子生物學、免疫學手段，通過基因測序、宏基因組學、抗原抗體檢測等技術證明某種動物是病毒的傳染源。
《知識分子》：有專家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華南海鮮市場封掉，洗地，使得病毒感染的 “犯罪現場” 沒了。這樣還能找到病毒是通過哪些中間宿主感染人類的嗎？這給追溯源頭帶來了什麽樣的挑戰或障礙？
瞿明勝：海鮮市場關閉，但是市場裏的野生動物應該還在，並沒有完全銷毀，我們依然可以采集到動物標本，通過檢測確定傳染源。現代基因檢測技術非常靈敏，隻需要微量動物組織、分泌物或排泄物樣本，就能檢測到病毒核酸以確定宿主動物。所以不會造成特別困難的障礙。
《知識分子》：尋找到病毒的傳染源有什麽作用？
瞿明勝：確定病毒傳染源動物可分離得到病毒；確定病毒傳播方式，是通過呼吸道、消化道還是密切接觸傳播；采取防控措施，及時隔離、銷毀感染動物，防止病毒擴散。
《知識分子》：如何評估新型冠狀病毒的傳播能力？
瞿明勝：根據現有流行病學數據，病毒在不到一個月時間內從武漢擴散到全國多數省市，甚至國外也有了病毒感染病例，可以說新型冠狀病毒傳播速度快，範圍大，也可能與春節前的大範圍人口流動有關。
《知識分子》：防控病毒的傳播，需要考慮哪些因素？
瞿明勝：防控病毒傳播，最重要的切斷病毒的傳播途徑。對於通過呼吸道傳播的新型冠狀病毒，要銷毀可能的傳染源動物；隔離感染者，加強監測疑似感染者；對於人員密集的商場、公共交通工具、學校、辦公樓，要加強消毒；個人要減少出門，少去人員密集場所，出門要戴口罩，最好是N95口罩，勤洗手。
《知識分子》：新型冠狀病毒的感染能力和致病性，如何評估？
瞿明勝：根據現有報道和流行病學數據，新型冠狀病毒通過呼吸道傳播，在人群中的傳播能力較強。截至2020年1月24日24時，全國累計報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確診病例已達1287例，死亡41例，病死率3.1 %。死亡感染者多數有既往慢性病病史，例如肝硬化、粘液瘤、高血壓、糖尿病、冠心病等。單單從病死率上看，沒有之前的SARS冠狀病毒和H7N9病毒高。但是傳播速度更快，範圍更廣，這可能與鄰近春節人員密集流動相關。
《知識分子》：病毒感染人類到從人體內消失，一般會經曆哪些階段？有辦法預測新型冠狀病毒的傳播嗎？
瞿明勝：不同病毒在人體內的感染進程存在差異。醫學上病毒性感染過程可分為急性感染、慢性感染、潛伏感染和慢發病毒感染。新型冠狀病毒屬於急性呼吸道感染。新型冠狀病毒感染在人體內的中位潛伏期7天，最長14天，然後會出現幹咳、頭痛、發熱、乏力等臨床症狀，累及肺部出現肺炎。一般病毒感染後，人體會產生免疫應答，產生抗體中和並最終清除病毒。病後感染者可獲得免疫力，但是不同病毒的感染後免疫力也存在差異。例如天花病毒感染後的免疫力可持續終身，但是流感病毒感染後的免疫力並不持久，主要與病毒容易變異相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