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虛哀歌
(四)
仿佛行走在逝者之林
隱隱約約,隻聽見自己足音
不奇怪,人類不喜歡踏入此地
消散又飄來,遺忘之霧
遮住了不流的河水
紐扣般釘在天幕的群星
混雜著英靈絕望的呼喊
有無數無知地匍匐在地的哀吟
另一邊,卻是初春
凍死的枝幹又長出新綠
小虎崽在草窩裏打滾,跌倒
疏雨合著晚霞
化升出彎彎的虹霓
時光捧出一幀幀圖像
滑過,拆分,破碎,合並再重現
又如一架升降機
將視角提升到絕高,再跌落深淵
綿延不斷的各種場景
萬花筒一般綻放,消失,重演
一會兒草莖花枝
如衝天的巨柱拔地而起
一會兒昆侖與天山
蜿蜒腳下像小蚯蚓
啊,來了,你們的隊列
影影綽綽的舞群
衝我伸出了冰冷的手肢
轉眼卻摔手,背過身去
馨香的舞步輕柔,細碎
隨著紛紛的桃花瓣飄散、墜落
沉浮在深深淺淺的水源
可臉容模糊,難以辨認
是否戴著不知年代的儺麵具
勾勒俊俏,卻千篇一律
我該驚詫嗎,你們
原本就非真實
幻想中的人和地
由詩人創造
憑一己意願,繪製和歌讚
向往著截斷時間的流程
也向往著分割空間
從此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阻隔外界,斷絕往來
就此曆刼不變且永存
遠離塵囂、戰禍與動亂
一個烏托邦,一個理想國
小國寡民
再不經曆幻化和變更
而同時,殘酷的現實
迎來又一輪動蕩
異質的血漿湧入
正在清除肌體的陳腐
貴族、王公與門閥的潰瘍
五百年汙穢沉澱太久
積疾和腫瘤,難道唯死亡
有能力治愈
細胞相互吞噬
基因頑強旋曲
匈奴、鮮卑、羯、氐、羌
加上自命為大漢的子民
這巨變,這劫難
歸去來兮——詩人嗬
逃避,倦怠,苟安嗎
都不是
尊嚴,透徹,更由本性
就是想做出自己
不同凡響,不羈於塵緣
你把本人比喻為青鬆
感歎眾草掩埋了它的奇姿
要等嚴霜殄滅了異類
才能顯現出卓絕的高枝
可惜陷身危機的叢林
無人發覺,你
也婉拒田舍酒友的規勸
不願追隨世俗,和光同塵
因為天生稟賦鮮少合眾
若要違心而行,豈非迷失
斷然宣言——吾駕不可回
可後人隻知你得酒不辭
遙望南山的悠然
啊啊,你在蒼潤的廬山
白蓮潰敗的池水
倒映出山下紛亂的戰雲
一步步籃輿,越來越更沉重
人生,就像上山的路
終有盡頭,你早悟此理
正常和非正常的夭折
經曆和聽聞得太多
此時此刻,你選擇順隨自然
讓人的精神
——因它,人才成其為人
告誡形和影:萬物既生必滅
隻有縱身於自然變化的浪潮
不必生而歡喜,也不對死恐懼
才是正道
你不再依戀時間的凝固
也非轉而屈從時間
相反,超越了時間的限止
時間對生命的規定
或者,那並非規定與限止
乃是生命和時間的一體
你的生命就是你的時間
歸去來兮
歸、去、來
這輪回,誰能味
2024、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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