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明的 武俠小說家 梁羽生 評 汪精衛 與 文廷式 的 《憶舊遊》
(參見 汪精衛的《憶舊遊•落葉》和文廷式的《憶舊遊•秋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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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精衛的「護林心事」
抗戰初期,汪精衛本是國民黨的「副總裁」,應該負起領導抗戰的責任的。但他在全國軍民奮起抗戰之際,潛離重慶,投入敵人懷抱,當了漢奸。當他從重慶逃到河內之時,
曾寫了一首《憶舊遊》詞,公開表示了他要當漢奸的決心。詞道:
嘆護林心事,付與東流,一往淒清。無限留連意,奈驚飄不管,催化青萍。
已分去潮俱渺,回汐又重輕。有出水根寒,孥空枝老,同訴飄零。天心正搖落,算菊芳蘭秀,不是春榮。搣搣蕭蕭裏,要滄桑換了,
秋始無聲。伴得落紅歸去,流水有餘馨。儘歲暮天寒,冰霜追逐千萬程。
當漢奸的人總是不肯自認漢奸,要把自己説成是存有「苦心」的「愛國者」。汪精衛的「嘆」他的「護林心事,付與東流」,就是這個意思。他想當漢奸,又扭扭捏捏,
因此又嘆「重慶」不諒解他,以致令他「一往淒清,無限留連意。」其實這也是説謊的,假如他得不到當時國民黨頭號統治者的「諒解」,又焉能逃出重慶?
還何必假惺惺地怨甚麼「驚飆不管,催化青萍」呢?至於「流水有餘馨」雲雲,那更是癡心妄想,當漢奸的下場是隻能遺臭萬年的。
汪精衛那首「嘆護林心事,付與東流。」的《憶舊遊》,以詞論詞,是寫得不錯的。不過也是「倣作」,「藍本」是清末詞人文廷式那首題為「秋雁」的《憶舊遊》。
「市朝易改,風雨多經。」
文廷式此詞註明是「庚子八月作」。夏曆庚子八月,正是八國聯軍攻入北京,西太後與光緖「逃難」陝西的時候。作者是借「秋雁」自況身世,對時局表示了自己的感傷的。
詞道:
張霜飛榆塞,月冷楓江,萬裏淒清。無限憑高意,便數聲長笛,難寫深情。望極雲羅縹緲,孤影幾回驚。見龍虎台荒,鳳凰樓迥,還感飄零。
梳翎自來去,嘆市朝易改,風雨多經。天遠無消息,問誰裁尺帛,寄予青冥。遙想橫汾簫鼓,蘭菊尚芳馨。又曰落天寒,平沙列幕天馬鳴。
「龍虎台荒,鳳凰樓迥。」寫的是京師「劫難」,但這些是陪襯之筆。最令文廷式感傷的還是「市朝易改,風雨多經。」這兩句表麵寫「世變」,實則是自嘆遭受貶黜,
不能在朝廷為官,「護駕西狩」。「風雨多經」説的還是自己。對照來讀,可以看出汪精衛那首《憶舊遊》受此詞影響極深,若幹處連遣辭造句,也是從此詞「脫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