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到壇內某君評議宋詞和詞人的一些帖子,洋洋灑灑,旁證博引。大意為:
其一,詞是“純文學”。以李清照“不要以詩文意入詞”狂貶蘇東坡(諸多名作)。
其二,詞以私為貴(找心尖兒和心腸犄角旮旯的感覺),以此推崇李清照(不知易安是否感到惡心)。
其三,宋詞以李清照為冠,蘇辛(或豪放風格)不取。
個人淺見如下:
對其一:詩與詞的傳承關係眾所周知。唐詩極處,時代變遷,雅俗漸變,遂有詞興。若說“詩有詩意,詞有詞意”,個人以為,主要源於三個方麵:一是內容的側重,所謂“詩言誌,詞言情”;二是表達方式有別,詞的表達方式更寬鬆、更靈活、更有歌唱性;三是作者對意境的營造和讀者對意境的體會。那何為詩意或詩句風格入詞呢?詞中有很多五言句式、七言句式,是不是要使用足夠“私”的詞匯、表達足夠“私”的意象,才叫詞呢?李清照認為“詞別是一家”,自有學術價值,但實踐下來,還是“百花齊放”為主流。更何況,李清照的觀點,也還是在蘇門詞派開辟的審美與批評的實踐基礎上發展而來。如果蘇東坡的諸多名作名句都似某君所說的“蘇詩蘇詞蘇文的軟肋:太過輕易。每讀,常想對叫:不寫,會死啊”,那宋詞應該發展成什麽樣子?我們僅僅設想一下,沒有東坡先生及其代表風格的諸多佳作,宋詞會不會有所遜色呢?
對其二:問宋詞何處起興?說民間那是籠統,說“窯子”恐怕難聽,權當是各種檔次的“夜總會”吧。所以才會有士大夫們鄙而不舍、百姓們樂之所聞。詞要唱,特別要適合歌女們唱,所以“私”一些、“豔”一些,符合市場需要,否則三變也無以為生。但情有多種,非一個“私”字可以囊括。家國、山河、際遇、擔當,諸情不“私”不“豔”,不宜入詞嗎?不配入詞嗎?“一蓑煙雨”,濃縮了多少跌宕;“醉裏挑燈看劍”,無聲更勝有聲。此中情懷和意境,入詞不美嗎?一定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人比黃花瘦”,才算美嗎?美學雖然注重個性和感性,但首先是基於普遍人性的,也是注重多樣性的,不是拿來唬人的。什麽“讀了幾頁朱光潛,什麽也不想說了。還扯啥呢?”這叫什麽話?借用一句春晚中的調侃:“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兒什麽聊齋啊”!
對其三:李清照因其獨特才華、獨特心得和獨特遭遇,其清麗作品獨樹一幟,千古才女,當之無愧。但若偏好者以此為尊,惡貶其他,咱隻問一句:易安可獨支宋詞大廈乎?若非,君之私論何以立哉?進而,君之狂悖,亦恐為易安鄙視也。
更不解的,請看如下讀議文字:
1. 中國古今詩詞(古體的),十之九點九,就是個好好話不好好說。哪扯得上什麽藝術價值?
2.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都成了名詩句,文學反動成什麽樣了!
3. 中國的男人又長不出個畢達哥拉斯,亞裏士多德,至多是諸子百家地瞎扯。所謂“大事做不來,小事又不做”。在這“率土之濱”,瞎整。
4. 因此,詩經到清詩鈔,漢人的情懷是個平麵圖;山海經裏的鬼怪和聊齋裏的牛鬼蛇神是一丘之下的。
5. 稍讀多點漢男人的詩啊詞啊散文啊,就總會想到“狗咬著狗尾巴的循環”,啥啥,哪哪,誰誰,都歸於暈!
6. 什麽都一鍋熟的漢人糊塗,塌遍大江南北。
。。。。。。
請問,這些是正常文化交流的語言嗎?是論證文化觀點的語言嗎?這還屬於雜文“犀利”的範疇嗎?這得有多變態才寫得出來?
最後按壇中規矩奉上一首,以表俺對宋詞成就的敬仰:
【七絕】宋詞
唐時小曲宋時成,粉黛江山各入情。
柳照蘇辛應有歉,未留千載後人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