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站
如同走進四十大盜寶庫的山門
人流，背負臃腫，滔滔湧入
喧卑的方言，紛雜的表情
躲閃著，四周充滿敵意的目光
站在終點，我是一根失根的水草
漂泊在循環的旅程
熟悉的街名，我卻想不起
那些悄悄溜走的流離歲月
2. 小月河
輾轉在棚戶裏的人們，每當談起
阿裏巴巴的傳說，瞳孔裏
黑洞都會突然閃亮
眼前的都市，布滿了鐵柵
捱擠在它的邊緣，戶口和窮困
象不可掙脫的鎖鏈
把家，和家鄉的月光，在杯子裏
攪碎
風，刮過另一個世界的田野
隻剩下老人、孩子和汙染的水
3. 三裏屯
沿街的霓虹，炫得令人迷離
很多童話，或者荒誕，都從這裏開始
當漁夫和獵人成為獵物
膚色和代溝變得無足輕重
少女們，反複修補晚妝
在雞尾酒上編織故事
和口紅一樣，動人
燭光下，誘惑若隱若現，幽幽地點燃
都市夜晚，最冷漠的溫存
咫尺之外，一隻失明的蛾子
穿越了蛛網的時空
4. 安定門
婚車，延綿幾裏，攔截了眼前的道路
一群麻雀，驚愕得忘記飛翔
躑躅在視線外，被遺忘的橡樹
豪門間的連理，象近親繁殖的物種
在焰火和盛宴中綻放
祈禱和紙幣，繚繞在雍和宮
沉得似陽光下的陰影
5. 鳥巢
這裏，聖火之炬久已熄冷
一群群追星的顯貴子孫
仍舊，象初夜一樣亢奮
精英們，用眼花繚亂的自選動作
在高低杠間，富麗轉身
圈地運動，成為時代的盛宴
雜交瘋長的古城
雨水，無聲地，漫過橋下的生命
6. 金台夕照
提起裙襬的建築，模仿
嘩眾取寵的名流
露出彎曲的肢體，黑色幕牆
棺蓋了魂靈
萬能的布道者，讓每個喉舌
吞咽著時代的天方夜譚
以及有關祖先的杜撰
唐，宋，元，明，清...
一群鴕鳥，頭埋進沙裏
在驪宮雲中，醉夢
7. 長安街
子夜，沿森嚴的天塹踽行
穿過四維空間林立的界碑
仰觀輝煌的巴比倫蜃樓
照耀華夏上空
到處都是警惕的眼睛
8. 紫禁城
初春，護城河水，永遠，無漪無漣
幾朝的垂柳，依偎著斑駁的牆磚
在竊竊耳語，隨風吹來的西南謠言
以及曆代，溺斃的問鼎狂人
角樓的飛簷上，忽然，響起
前朝的鍾聲
9. 景山
清晨，老人們激烈的歌詞，飄過
古老的石階，沉入
默默無言的露水 ，從
我記憶的角落，拾起
被掃出神壇的讖語
不遠的聖殿外
排列著，如臨大敵的軍警
國籍五花八門的代表，粉墨雲集
豎起新的圖騰
10. 後海
顛覆了古今中西的時空
一個朝代，一首歌
從一波遊客茶壺裏泱泱流出
又從一個吉他手中輕輕滑過
所有的聲音都在衝撞我的耳膜
沒有人能夠辨別
是傾訴還是詛咒
狂笑還是哀嚎
是哈利路亞還是一無所有
小夜曲還是東方紅
定稿於2014.5 華盛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