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
(一)存在
我存在,不是憑著理智,而是本能。
那隱秘而深邃的本能,那野蠻而沉重的本能,像海水中起伏的燈塔,堅實地支撐著,我生命輕靈的火焰。
我存在,就像曠野中無以名表的巨石,無法被肯定,也無法,被否定。
我存在,就像暴雨後的河流,被來自天空的虛無,注滿。
我存在,就意味著,我的的欲望之弓,那強韌的欲望之弓,始終是無法到達的地平線,被遼闊的大地,張滿。
我存在,就意味著我要經曆日月和星辰;我存在,就意味著我要經曆天空和大海。強大而茂盛的渴求,如離弦之箭,穿透
空氣層層的屏礙。
我存在,就像一個異數,存在於,人類的坐標係之外。
我是無限宇宙的一個不可分割的,部件。我是不斷翻新的時間之書的,一個總結。
總是充沛、豐盈、生機勃勃。
像魚一樣在水中暢遊,像鷹一樣在空中翱翔。我的精神呼吸著,最新鮮的空氣;我的思想插上了,最強勁的翅膀。
我存在,就像雄獅,在波瀾起伏的草原上奔跑隱沒。雄獅用它無聲的威嚴,統懾住廣大的疆域。
我存在,就像樹,矗立在風雪施虐的峰巔。樹用它筆直的身軀作為橋梁,連接起,大地和天空的無限。
我存在,是作為萬物之靈而存在。我在何處,何處,即為宇宙的中心。光和影築就的廟宇中,雲和月輝映的殿堂上,我手持著,並不存在的權杖,端坐於
並不存在的王座上。以風的口氣,對著群山和大地,訓話。
我存在,是作為一種可能性而存在。就如硬石相擊,產生了火。
我存在,就是要掙脫肉體的束縛;我存在,就是要打破塵世的戒律。作為自由和幻象
而存在。
我的存在是,罌粟和蒲公英。蒲公英散播異端的種子;罌粟激發潛伏的能力。我存在,就意味著我要超越自然,進入
那靈魂的異域。
冰和火的言辭從我口中不斷湧出。就像溫暖和黑暗,從落日的口中不斷湧出。
寧靜的夏夜,我的言辭,仿佛失去重量的月光,默默純化著,百獸的血液。
我的言辭,仿佛夢,在岩石和植物的深處,發芽。
充滿原始本能的言辭,來自大地根部的汁液,不斷湧流、匯集。匯聚成閃亮的瀑布,從天空巨大的牆壁上
披掛而下。
我存在,就像神廣大的氣息,就像霧。無處在,又無處不在。
我存在,是作為早已故去的亡者而存在。我存在,是作為尚未到來的生者而存在。我存在,就意味著我與這星球上任何可能的人,都在同一時代。
我存在,是作為花朵與火焰。我存在,是作為力量和源泉。
我存在,然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