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酒》
往事的列車向我駛來了。
我從一個記憶的站台跳向另一個,
雨在渺茫的背影後追著。
此時我打開一首詩,
像打開一瓶靈魂的香檳。
那些被人類反複釀造過的愛情,
至今仍在杯中泡沫四溢。
《幸運》
入睡即死亡。
所以在清晨,一個人最大的幸運,
不是有人愛著他,
而是神,肯把他的記憶
歸還給他。
《情詩》
在想象裏,你的白發是一首漫長的情詩。
即使我熱愛流浪,你也會用整個秋天接受我。
被月光浸透,我停下來看你,
從命運的暗格躍出。
而時間的鏡子更加幽深了。
《一隻貓經過黃昏》
一隻貓挪動我的黃昏
它黑色的身體仿佛就是它的靈魂
在時間中緩行,它度過怎樣的白晝?
它的疲倦,暴露在尖利的叫聲中
然而不被聽見。它搖晃自己
像搖晃大地,一步一步
正把黃昏帶進完全的黑暗裏去
在最後一縷光被抹殺之前
它回頭看了我一眼
一種深深的不屑與同情
仿佛知道,我對於黑暗的無能
《順從的命運》
他們從不發怒,像樹葉善於隨風。
即使風顯出殺戮之心,
他們慌亂,悲傷,驚恐,卻仍披著
溫順的風度。
真是活該被抹去。
《陌生人》
屏幕上一張陌生人的臉,
環繞著他,一堆文字替他說話,
說他已經死了,死於槍擊。
每天我都撞見新聞裏的陌生人,
殺死自己,或被人殺死。
遙遠的誰在為他們久久哭泣?
他們從我眼前晃一下又消失,
並不比風多留一絲痕跡。
為何我卻覺得人生日甚一日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