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型腦炎
柱子知道“乙型腦炎”這個病時,娘還沒給他生弟弟呢。那一年,村上先後就有四、五個孩子都得上了這個病。這個病剛開始是發燒伴有頭疼,病人往往被當成患上了感冒。農村人患感冒很少有人去看醫生,多喝水拖上三、四天一般就好了,所以被忽視了。等發現不行了再去醫院治療就把病耽擱了。相繼病死了幾個孩子後,一段時間提到這個病,整個縣的百姓都緊張。聽說那病是由蚊子傳播的。
然而一旦患上這病的孩子既就是治好了,多數都會留下了後遺症,影響智力發育。
小學四年級暑假期間,一天,柱子早上沒起床連著睡到了晌午,娘以為他耍累了就沒在意。午飯時硬是把他拉起來吃了個飯,他接著又去睡了。天快黑時,奶奶覺得柱子有些反常,就過去親了親柱子的額頭摸了摸柱子身子,覺得柱子在發燒,趕緊喊娘把隊上的赤腳醫生請來給柱子看病。赤腳醫生給柱子量過體溫、問了頭疼否一些感覺後,懷疑柱子患上了“乙型腦炎”,有些緊張地建議趕快送柱子到縣醫院治療。
聽了醫生說柱子可能是“乙腦”後,娘盡管信命,但也不能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娘幾乎癱在地上,心裏有一種獲罪感,覺得對不起丈夫,是她沒有照顧好柱子。娘心裏明白,以後她就很可能要養一個智力殘障的孩子了。柱子底下母親連生了兩個妹妹,那時的柱子是家裏的命根子。送走赤腳醫生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晚上要送柱子去三十幾裏外的縣城看病對一個三十歲剛過的女人來說那談何容易?娘著急的哭了。這時候,家裏有男人就顯很重要了,不但可以跑腿,還可以幫著拿主意。
為了孩子,娘啥也顧不上了,她跑到堂伯父家懇求伯父伯母幫著晚上照看一下柱子的爺爺奶奶和兩個妹妹,伯母二話沒說下炕穿鞋就跟著娘來了。安頓好了後,上鄰家借了架子車,鋪上麥草、蘆席,把柱子抱上車,從炕上扯下一條床單往車上一扔,拉起車子就往縣醫院跑。來到縣醫院已經淩晨了。掛了號,看了大夫,醫生建議住院治療。
要是住院,柱子身邊就得有人照顧,照顧了這邊,家裏臥床的爺爺和兩個妹妹就沒人照顧了,小腳的奶奶幫不上多少忙,養的豬、雞也都需要人照料,請親屬幫忙,一半天可以,時間太長了也不行。娘權衡了許久,仔細詢問了醫生要是在家吃藥打針應注意事項後,決定讓醫生多開了幾天的藥和針劑回家治療,針劑讓村上的赤腳醫生打。定下後取完藥,娘沒歇氣就拉著柱子往家趕,天不亮就回來了。
母親整天以淚洗麵,為了能讓父親安心給黨工作,她和奶奶商量決定不把柱子得病的事告訴父親,不管柱子今後咋樣,再苦再累都由她一個人承擔。這就是那個年代中國典型的家庭婦女的偉大形象,大道理懂不了多少,卻舍得為了丈夫、為了家庭、甚至為了祖國犧牲自己的一切。然而直到死,她們可能都沒鬧明白祖國是個啥東西。
奶奶一天三次到菩薩像前跪拜,祈求菩薩保佑柱子度過這災難。
半個月過去了,柱子的病竟然好了,也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
柱子長大後,娘把這次經曆告訴了他。高中畢業的柱子認為從科學角度,他的這次遭遇要不是當時大夫誤診,那他就是個特例,畢竟得這種病還是有痊愈的例子。
娘信命,她認為這是柱子命不該成傻子。人的一生咋樣走,都是上蒼安排好的,娘一輩子過的踏實。
奶奶認為:是菩薩慈悲,救了柱子,是她對菩薩的虔誠和柱子娘的辛苦奉獻感動了菩薩。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柱子逃過此劫,這可能永遠都是個謎。在人這個層麵上從科學角度來看,柱子的說法也許是對的。然在我們的周圍,還有沒有更高的生命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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