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要提前返回溫哥華,我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精心策劃的,想她避開朋友的計劃已經“泡湯”了。去機場接她的路上,我和孩她爸的心情都有點沉重。
幾乎一個月沒有見到彼此,女兒看到我們似乎很高興,話也很多。在從機場回家的路上,她反複問我們一件事說:“ 中國的孩子為什麽要花那麽多時間來讀書?“,“ 他們真的喜歡讀書嗎?如果心裏不喜歡讀書,星期六,星期天坐在教室有什麽用?“ ,“ 他們這樣生活開心嗎?…”。我們說:“ 我們相信,他們當中有許多聰明用功,而且又有目標的孩子 ”。女兒說:“ 將來我們要和這些人競爭不是很麻煩 ?” 。
回到家,女兒洗完了澡後就要她爸爸載她去學校拿一份下學期的課程表。從學校回到家,她便開始整理她自己的房間,她將她房間裏的許多電影雜誌,化妝用品,和一麵直立穿衣鏡全部扔在後陽台上,並告訴我們,她決定要上大學。
聽到女兒說她“ 決定要上大學 “ ,我和孩子她爸張大嘴巴,相互對望了很久沒有出聲。女兒輕蔑地撇了我們一眼說:“ 有什麽問題嗎?”,我們趕緊說:“ 沒有 沒有,隻是時間太倉促,你隻有高中的最後一個學期了 ”。女兒說:“ 這個問題我早已經考慮過了。隻要12年級的總成績達到自己想要報考的大學所選擇的專業要求的分數線、然後 “省考” 的成績滿足他們的條件就可以了。隻是我的數學和物理成績都很差,再補也來不及了。所以大學和專業我都沒有太多的選擇空間,我查了一下,隻有SFU (Simon Fraser University) 的傳媒專業(Communication)我認為是可行的” 。
女兒的一番話讓我們傻了眼。我問她:“ 你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 ,她說:“ 今年的第一個學期我就做了相關的搜索, 而且我也嚐試過,讓成績達到他們的錄取分數線並不是很難。難道你們沒有留意到我12年級第一個學期的成績嗎?隻不過一直以來,我還沒有最後下決心要不要上大學 “。
聽她這麽說才想起來,今年的第一個學期是有幾個B。但以我們所知,上大學哪有這麽容易。她既然說“要上大學” 總是好亊。所以我們說: “能上大學當然好,需要什麽幫助盡管說 “。女兒說: “我想你們都知道,我的朋友很多,如果要上大學,我沒有時間與他們出去玩,要與他們分開才行。我需要換一個電話,我需要沒有人打擾一段時間 “。
女兒的一席話,讓我和孩子她爸有天上掉餡餅的驚喜。於是我們決定各盡其責,努力成全。另一方麵,我們也很現實地看到,因為她的上大學的“ 計劃 ”有如走鋼絲過河的難度,這種一環扣一環計劃,如果其中有任何一環出了問題;比如成績達不到要求;比如不能頂住朋友們邀請出去的誘惑;或者其過程中感覺壓力太大而退縮….。這些難以控製的因素隨時都有可能讓她放棄。所以,我們有接受失敗的心理準備。當然,更多的是懷有一種好奇心,想要看看有沒有“ 天上掉餡餅 ”的神跡出現。
暑假後,女兒背著書包上學去了,這期間,她既要麵對學習的壓力,也還要抗拒來自朋友們的誘惑。短短的數月中,她為了躲避朋友,我們已經為她換過兩次電話。可想而知,一個不讀書的人要在短時間內變成努力讀書的人,不知道她經曆什麽樣掙紮,在沒有人控製得了她,她隨時都可以選擇放棄的情況下,但還仍然堅持著自己選擇,這讓我們著實刮目相看。
那段時間,除了上學,她減少了外岀,也許是為了避開朋友,周末她也盡可能與我們呆在一起。看得出來她很掙紮地迫使自己改變。盡管我們心裏明白,但也幫不上忙。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為了她營造一個輕鬆的家庭氛圍。說真的,對於那時的我們,女兒能夠“回歸”家庭,上不上大學其實已經並不是那麽重要了。那段期間,為了讓她與我們在一起時不那枯燥乏味,我們一家三口經常去她喜歡的歺廳用餐,也常去她喜歡的甜品店喝茶聊天。也就是在這個期間,我們獲得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信息。
我們一家三口経常去的那家甜品店位於新城市廣場。店麵很小,僅僅有6 枱卓提供給客人。裝修懷舊。他們主要提供的是手磨咖啡飲品。由於店裏有一款甜品女兒特別喜歡,所以是我們常去那家店的原因。在那裏。我們常常隨意地聊工作和人情世故,那種輕鬆如“哥們”或“閨蜜”的交談氛圍,讓女兒常常不經意地對我們說起她朋友圈的那些人和事。也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我們得到了 她過去的那些我們所關心的信息,也了解到Teenage 在學校生存的另一麵。這些是我們大人不曾想過,或者完全忽略了的。
對於“好人”和“壞人”的鑒定標準,顯然我們和孩子有很大的分歧。作為還是學生階段的孩子,大人習慣用守規矩,學習成績優異,和是否聽從父母的指引來作為度量的標準。父母忽略了自己的孩子麵對的學校,實際上是由即將步入成人的學生群體組成的“社會”。這個“社會” 與我們成年人的社會相同。也是由來自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族群,和不同的文化組成。有弱肉強食,有 “小山頭” 和 “邦群” ,更加有善有惡。其中學習能力強、處亊成熟的孩子會贏得學校和家長的讚賞,過得風生水起。有的孩子家庭富裕,在學校誇張的行為影響著那些不成熟,或家境貧寒的孩子對父母和家庭的自信。當然多數孩子普通隨大流,但學校真正的問題是霸淩一族,和受到霸淩的孩子。其中女兒提到的那個長得胖胖的,被同學霸淩的女孩,最後隻能選擇綴學。我問為什麽不告訴老師和家長。女兒笑了笑說 “有用嗎?” 。我是記得那個女孩曾經被女兒帶到家裏來住過幾天。當時女兒告訴我們,女孩因撫養她長大的祖母病逝很悲傷,她需要有人陪伴她幾天。
站在孩子的角度,如果作為學生中的弱勢群體是很無助的。家長和學校都很難真正介入其中來解決問題。有的學生選擇忍耐,有的則選擇自己解決問題 。用女兒的話來說,一個不循規蹈矩,朋友圈很大的人,在學生中就會被認為很“酷”而獲得認可, 這也是一種自救的方法。然而,這種自救的方式是不會被家長和學校接受的。他們甚至不知道這是孩子“自救” 的一種方式。可想而知,如果自己的孩子不幸地陷入這種困境。家庭和學校對待他們的方式無疑是雪上加霜。這有可能會導致孩子走上一條回不了頭的路。
12年級結束,女兒終於險過SFU Communication 專業的錄取分數線。她很快接到了大學有條件的錄取通知書。即接下來的省考(相當於高考)如果滿足了錄取條件,那麽女兒進大學的這條路就算是走通了。以前我們對女兒進大學沒有報太大的希望,現在似乎真的看到了天上那張還末掉下來的 “餡餅” 。
準備省考,看到女兒廢寢忘食,有時候她會連續5~6個小時地集中精力,不吃不喝,更不讓人打撓。說實在的,反而這時候我開始有點擔心了,如果考不上,她會不會受到打擊?會出現什麽樣的局麵?以前說有接受失敗的準備,但現在看到女兒這麽努力。如果失敗…. ,想想都難過。同樣,那也是一段難熬的日子。同樣,也是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在一定距離內用目光守護著她的日子!
最後,功夫不負有心人,省考結束,她最終以平均86分的省考成績超過了SFU Communication的錄取分數線81分而獲得錄取。現在回頭看,那也是心有餘悸。因為女兒趕上了最後一屆省考的“末班車” 。自那屆以後,省考就被教育局取消了。後來申請大學需要整個高中的平均成績作為入學條件。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看到女兒的爸坐在電腦前垂淚。我有點不解地走過去問他怎麽回事?他沒回答我,隻是示意我看他的電腦屏幕。那是女兒在一年前的父親節寫給爸爸的一張卡片(可見當年用詞書寫的幼稚)。女兒寫這張卡片是在被她爸打了一巴掌後的幾個月。我並不知道有這張卡片的存在。可見,爸爸將這張卡片作為一個精神寄托一直收藏著。卡片上寫著:“ Hi DAD, happy Father’s Day . Sorry for being mena to you for no reason. i know i cna be alot of trouble but I’ll grow out of it one day. I know I done a lot of things to piss you off in the past but I’ll make it up for sure. I be the perfect daughter one day. anyhoos happy Father’s Day! —-your daughter “
中文的大意是,“爸爸,父親節快樂,對不起,我毫無道理地對你無禮,我知道我可能是一個大麻煩,但是我有長大的那一天。我知道我做的事激怒了你(讓你情緒失控),我肯定會把事情處理好,我會成為一個完美的女兒,有這一天的!父親節快樂!---你的女兒”。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