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心中揮之不去的沉重,邵凡走上前將白琳娜扶起,幫她把臉上的淚水輕輕擦去,他明白她冒了多大的危險,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當最大的對手不複存在,周圍眾人的立場也開始截然分明起來,和斬空、卡洛夫等人結成的暫時聯盟雖沒有立即翻臉決裂,但他們還是自覺和反抗軍拉開了距離,匯聚在不遠處以斬空為首向這邊對峙而立。
“都結束了……大家好不容易才撿回了一條命,難道還要自相殘殺下去?”邵凡對斬空說道。
斬空冷冷回應:“剛才我們隻是為求自保不得不連手,你幫了我們,我們也傾盡全力幫了你,如今兩不相欠,之前的舊賬該怎麽算還是要怎麽算。”
“看來導師剛才說過的話你是一點都沒有聽進去,還是沉浸在過去的春秋大夢裏。你的部長大人已經完了,連你們的行政中樞都成了一片廢墟,你們的時代已經結束,繼續負隅頑抗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斬空冷哼了一聲,“我是個軍人,隻知道忠於黨國、忠於領袖是軍人的最高天職。部長大人是不在了,但還有政議院長大人繼續帶領我們,你們終究不過是一群叛軍逆賊,我們身為軍人為國效力,哪有向你們束手就擒的道理!”
眼見試圖溝通隻是徒然,邵凡便執起武器、擺開架勢,為了最終的勝利不惜一戰。
雖然經過和導師的激烈戰鬥,此時雙方都已傷痕累累、精疲力竭,但都仍毫不示弱、劍拔弩張。
局勢正僵持不下,藍鄢和千鶴一行人押著政議院院長從地下基地的入口走了出來,給邵凡等人帶來了一個莫大的驚喜。
不止於此,隨著一行人的徐徐散開,邵凡竟在人群中發現了那個熟悉而溫存的麵孔,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夏諾妍正緩緩走來。他神色一怔,仿佛一縷光芒終於刺破了他久居的黑暗,隻感到眼前的明亮是那麽的晃目絢爛。
耳畔倏然傳來一陣嗡嗡的鳴響,原來是群白鴿拍打著翅膀在天空輕盈劃過,兩人都揚起臉注視著那群白鴿從天空的一隅飄然遠去,待視線不約而落,靜靜對視下,目光中的一切都被一種劫後餘生的重逢喜悅緊緊籠罩著。
淒美的霞光灑在夏諾妍略顯憔悴而美麗如昨的臉上,她攏了攏被風拂亂的頭發,微微翕動的嘴角終於朝邵凡露出了一抹清澈的微笑。
邵凡邁開腳步走上去,看著自己魂牽夢繞的人就這麽站在眼前,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說上哪一句。
正當他激動而語塞的剛要開口,夏諾妍輕輕抬起手來捂著他的嘴角,“我都知道,她們都告訴我了……告訴我你這一路是怎麽走來的,告訴我你都為我付出了什麽……”
“我……我……”此時邵凡的心中,隻覺得那句話壓抑得如此痛苦、如此煎熬。
直到他的臉龐感受到夏諾妍掌心的溫熱,看到一絲淚水沿著她的眼角倏然滑落,所有的言語都似乎已是多餘的,所有的疑慮都轉眼煙消雲散了。
他終於攬過夏諾妍的肩膀,將自己心愛的人深擁入懷,在落日的夕暉下,在習習的微風中,感受著人生中、感受著天地間那份最溫馨的柔情和繾綣。
望著邵凡和夏諾妍緊緊相擁的一幕,白琳娜啞然一笑,帶著某種幽微而苦澀的味道轉身側開了視線。
其他人也沒有選擇打擾他們,任憑兩人沉浸於久別重逢的喜悅之中。
隨著千鶴將政議院院長交到慕名手裏,眾人的情緒都由於政議院長被擒獲而持續高漲,人群中已然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呼,提前慶祝著即將到來的勝利。
少頃,邵凡拉著夏諾妍的手回到陣中,並吩咐翎鋒和幾個KNG軍團的女孩先護送夏諾妍離開,因為或許還有一場惡戰在前方等待。
看到眾人激動的心情,邵凡示意大家越是最後關頭越要保持冷靜。雖然已經擒得賊首,但斬空的神色卻依然冷毅,手中的武器沒有絲毫放鬆。而他和卡洛夫都是禁衛級的高手,“天字小隊”和“地字小隊”以及國土安全特勤處小隊依然戰力充足,若是直接開打,自己尚可以對付斬空,雷霆也足以對付卡洛夫,但“玄字小隊”和“黃字小隊”是否能從容對付天字、地字兩小隊則是未知數,畢竟按照“天、地、玄、黃”的序列,排位靠前的小隊實力理應更勝一籌,加上慕名和白琳娜差不多才能彌補差距。剩下的一虎、火山、千鶴、藍鄢等人加上剩下的KNG軍團對付國土特勤小隊倒是碾壓性的,如此分析下來,最後的結果差不多七成勝算,但絕不會多麽輕鬆。
一番思量下來,邵凡覺得與其又一番苦戰付出大量的傷亡,不如趁勢瓦解勸降攻心唯上。
“你要追隨的領袖已經在我們手裏。”邵凡朝斬空喊話道,“你還要繼續向誰效忠?投降吧,再抵抗下去隻會徒增傷亡。”
斬空沒有響應,隻是一動不動的望著政議院長毫無表情。
白琳娜見狀上前一步朝政議院長命令道:“讓他們放下武器馬上投降!這是你唯一將功贖罪的機會。”
哪知政議院長坐懷不亂的說:“我已經做了俘虜,又有什麽資格再號令三軍。”
“你到底下不下命令!”雷霆箭步上前走到政議院長旁邊,“念在你曾是我領袖的份上,我才對你好聲好氣,你可不要不識抬舉。”
政議院長付諸一笑,對雷霆一陣語重深切道:“雷霆,黨和政府待你不薄,難道你就忍心看到黨和政府的一切毀於一旦?回頭是岸吧。”
“回頭是岸?”雷霆笑了笑道,“恐怕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才對,你看那邊出來的是誰?”說著雷霆抬手指向教統部地下基地出口的方向。
眾人均轉眼望了過去,然而那裏卻什麽都沒有。當邵凡猛然意識到什麽,隨著慕名的一聲慘叫,雷霆已然手起手落斬斷了慕名的右臂,擊開一旁的白琳娜,攜著政議院長飛身加入了敵軍陣中,“黃字小隊”也迅速跟上,一副整齊劃一、早有預謀的模樣。
一切發生的如此之快,竟令邵凡覺得恍如夢裏。連對麵的斬空都驚訝得一時愣住了,但隨即恍然明白了什麽,轉眼恢複了鎮定的神色。
時光倒流到十天前的上州,雷霆佇立在高高的樓頂麵對著“黃”字小隊的數名黑衣校督,在解決了一個堅決到底的死硬分子,勸誘剩下的兩人同意入夥後。一行人正準備出發去浙州,雷霆發覺到其中一人眼中仍有怯疑不定的神色。
他笑了笑,隨即又從身上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兩人。那張紙上隻有簡單的兩句話,甚至內容很稀鬆平常,但當映入兩人視線,卻讓他們驚駭得說不出話。
“現在你們終於明白了吧?”雷霆眯起眼睛冷冷望著他們。
“這句話隻有一個人對我說過……難道是政……政議院長大人……”
“這也是他單獨對我說過的一句‘治學之道’,當時還特意囑咐我好好體會……”另一名黑衣校督也驚惶說道,“難道是他要……可他到底為什麽……”
“你們不必過問那麽多,隻要一切聽我行事就行了。”
“為什麽他要背叛部長?”其中一人仍滿是困惑,“部長大人明明選擇了他做接班人啊!”
“那隻是你的蠢見!”雷霆忍不住厲聲道,“高層的事情哪有你想得那麽簡單!如今反抗軍已然成勢,部長老爺子處處被動、大廈難支,黨和政府沒有必要隨他一起殉葬!誰也沒有背叛誰,該失去的終究會失去,我們所做的隻是讓一切提前到來。隻有讓終會到來的提前到來,糟糕的局勢才能盡快平息,所以我們才先要借敵之手將部長的強力親信逐個除去,然後引敵入甕、聚而殲之,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兩人聽後均不再猶疑,俯首帖耳向雷霆表示效忠,隨後一行人迅速向浙州奔襲而去……
形勢頓時急轉直下,雙方的力量對比由於雷霆和“黃字小隊”的反水而懸殊立判,對邵凡率領的反抗軍來說,幾乎是麵臨著對手毫無懸念的碾壓。
如此一幕對邵凡的打擊可想而知,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敢相信眼看快要到手的勝利就這樣化為泡影。
“雷霆!”邵凡幾近聲嘶力竭道,“為什麽要背叛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麵對邵凡的質問雷霆則顯得坦然自若,“邵凡,我真的很遺憾……但假裝同你們合作本就是在計劃之內,並不存在什麽背叛之說,我答應過你的原話是——我會全力以赴和你一起推翻部長大人的統治。並沒有答應要幫你們推翻這個政府,是你自己理解錯了,並不怪我。其實我已經夠手下留情,我本可以直接斬掉慕名的腦袋,而不是隻斷掉他的右臂,也可以命令我的手下出其不意從背後對你們一個個下完刀子再全身而退,但我並沒有那樣做,以政議院長大人的仁慈,我想他也一定不會同意我那樣做,畢竟我們曾並肩作戰甚至還促膝長談過,我是真心拿你當朋友的。”
“朋友……”邵凡恨不得把雷霆撕碎的說,“你根本不配提這兩個字!”
“認清現實吧,我不想對你出手,無論怎樣你我的主要角色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時代是屬於政議院長大人的。”
說罷雷霆往後退了一步,隻剩下政議院長佇立在隊伍最前方。斬空和雷霆分別在他身後左右而立,與對麵的邵凡等人嚴陣對峙。
此時的邵凡滿心都是痛悔和自責,他恨自己輕信了雷霆,恨自己千算萬算卻唯獨沒有考慮到這種情況,更無法原諒自己沒有察覺出之前的點滴反常。
前往恒水的那天晚上,偌大的宅邸除了雷霆看不到任何人,當時他就覺得奇怪,之後卻沉浸於事成的喜悅根本沒去多想這種反常的情況,如今可以想見,在那晚見麵之前,雷霆和政議院長應該就曾有過私下密談,政議院長告訴了他“彌賽亞計劃”的真相,並以此令極度仇恨導師的他背棄了教統部長,和政議院長達成了攻守聯盟的密約,此後那段時間雷霆定是在宅邸深居簡出並撤離了所有警衛,就是在等他主動上門,用一場演戲似的密談完成自己的身份轉換,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以敵製敵和誘敵深入的計劃,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想到呢!
而白琳娜心中亦是痛悔如此,之前在地下基地,政議院長輕描淡寫間便騙過了她,令她覺得此人像個傀儡草包,於是放下戒心而沒有拿他祭刀,沒曾想背後都是一步步的環環相扣。
“邵凡,不要再自責了。”白琳娜不無痛切的寬慰他說,“不止是你,連我也被算計了,這都是政議院長的主使,這個人的城府深得可怕,連老謀深算視他如心腹的教統部長至死都被他蒙蔽,一切都是他布好的局,等著我們跳進去。”
“視我如心腹?”政議院長沉聲回應道,“你們還是太年輕了,這世上從來沒什麽被視如心腹,隻有每天如履薄冰膽戰心驚的伴君如伴虎!等部長完成他最終的計劃,第一個除掉的就會是我,就像他曾毫不猶豫廢掉被視為有力接班人之一的孫XX,讓他淪為階下囚一樣!直到最後他都沒有放棄試探我,隻要我一著不慎就會萬劫不複,你們根本體會不到這種戰戰兢兢的滋味,我所做的一切與公是為國平亂,與私是以圖自保,我沒有那麽好,但也絕不像你們想象的那麽糟糕。如今由我來主持大局,未嚐也不是你們的機遇,至於如何把握,就要看你們的覺悟了。”
“呸!”白琳娜嗤之以鼻,“少說這些笑裏藏刀的漂亮話了,由一個隻會使詐的人來主持大局,我們更不會相信你們的任何鬼話。”
“可是你們還有什麽選擇嗎?”政議院長說著招呼國土特勤小隊的隊長近前交給了他一張紙條,那名隊長隨即轉身離開,而他扶了扶眼鏡繼續說道:“我並不急於讓你們做出什麽表態,因為擺在你們麵前的現實你們終會明白,不過說實話,我還是對你們欽佩有加,你們完成了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為國家開創了一個不破不立的嶄新局麵,於情於理都是有權提出條件和訴求的。”
“哼,說得好像你是個改革派一樣。”邵凡冷冷回應道。
“如果我回答是,你會相信嗎?”政議院長認真的說,“其實我們的國家也曾有過走向開明的希望,高層的政治一度被改革派所把持,雖然保守依舊是主旋律,但所有人都認為一切終會慢慢進步慢慢變好。到了選擇又一屆接班人的時候,黨內的元老們不知是源於保守還是念舊,將部長大人推上了大位,因為他的父親是位具有開明傾向的革命元勳,大家都想當然的認為他的兒子定會繼承父誌,為國家開創一片嶄新的局麵……然而誰也沒想到,等部長大人在台上立穩腳跟之後,政治氛圍便開始急劇倒退,他不但打著‘革命江山永不褪色’的旗號大權獨攬讓黨政分離成為一句空談,甚至領袖語錄和個人崇拜都開始死灰複燃,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不管是教育還是經濟,無論是文藝還是體育……每一個領域他都緊緊握在手裏,甚至為了謀求無限連任將憲法為自己做了量身修改。對此改革派敢怒卻不敢言,他們不但被死死壓製得不到重用,有的還被以‘兩麵人’的罪名構陷入獄,整天戰戰兢兢、提心吊膽,怕下一個被肅清的就是自己……如今教統部長的勢力已除,改革的最大阻力也不複存在,作為一個隱忍的改革派,我也算是為國為民做了一個交待。”
聽完政議院長的娓娓道來,邵凡不禁搖頭一笑道:“你助紂為虐了那麽多年,如今竟宣稱自己是隱忍的改革派,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我當然不會傻到去相信一個陰謀家的鬼話!”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該不會仍天真的認為這個世界是非白即黑的吧?理想不是憑空就能實現的,必須要付出代價,有時這種代價甚至是以自己的靈魂為籌碼。”說到這,政議院長浮現出些許複雜的神色,“其實我很欣賞你的一句話——如果連人性都已失去,所謂的理想還有什麽意義——正是這句話突破了導師的心理防線,讓他開始顯露出自己柔軟溫情的一麵,才讓你們有可乘之機。這句話對我來說,也感觸良多,有些事情甚至有些執著都不得不去重新思索。”
“你怎麽知道我和導師的談話?”
“不止是你和導師的談話,包括那天晚上你和雷霆的對話我也聽得一字不落,為了對你多一些了解,我吩咐雷霆對你暗中打探並實施監聽。通過那次談話我對你和自由同盟會所追求的信念還有對製度的見解有了深入的了解,甚至讓我覺得我們之間其實也是可以溝通的。你所推崇的‘避籍製’,以及所設想的劾舉製、千法司、推恩繼承法、奇偶選舉年、電視仿真議會等都是不錯的想法,尤其是‘劾舉製’和‘推恩繼承法’,可以說令人耳目一新。另外我還得以知道,你還非常推崇黃宗羲的思想,而我對黃宗羲也很感興趣,也曾苦苦思索‘黃宗羲定律’的緣由卻不得其果,直到你以小農經濟下‘熵衡’的角度去解釋,才讓我豁然明白——中央政權的過於集中和等級森嚴,所導致的基層政治生態的散亂失序,使得再好的政策到了基層也嚴重扭曲變形,讓本是救命的良藥變成了欺上瞞下、弄虛作假的假藥,讓改革成了折騰,越是折騰反而越是糟糕,最終鑄成積累莫返之害,再也無力回天直至天下大亂。”
“黃宗羲定律的根本在於基層政治秩序的失控,中央權力越是追求等級森嚴的秩序井然,往往越是適得其反。就像大明以最嚴厲的肅貪政策開朝立國,卻以史上最腐敗的王朝落下帷幕。因為集權製最便宜的是專製製度的代理人,是那些如土皇帝一般的地方主政官員,專製最高統治者即使再苦心經營,所有的政策最終還是要靠代理人來執行,這些代理人便成為一個個手握實權的地頭蛇甚至土皇帝,在地方上龍盤虎踞,讓一切政策扭曲變形,落入‘黃宗羲定律’的陷阱。”
“想要避免‘黃宗羲定律’的陷阱,必須從整頓基層的吏治著手,從整治基層目前官風沆瀣、官威太盛的問題著手……”
“這隻是治標不治本,基層的吏治是高層的政治生態所決定的,是‘熵衡’狀態下一個國家整體政治秩序的此長彼消,就好比一座金字塔,作為頂層建築的塔尖把持了最強大的權力資源,動用了最好的能工巧匠和石材把塔尖打造得富麗堂皇、井井有條,以最好的資源保證了頂層最森嚴有序的政治秩序得以運行,那麽層層效仿、依次往下,到了塔底還能剩下什麽來保障基層的政治秩序正常運轉?手握實權的基層主政官員對老百姓而言就是一個個土皇帝,拿什麽來滿足他們在‘上有所好下必效焉’驅使下所追求的赫赫官威、簷牙高啄呢?可能連刮地三尺都不夠,隻能拿老百姓的骨血去裝點、去堆砌。到了這一層哪還有什麽政治秩序可言,隻剩下魚肉百姓的叢林法則……造成這樣的結果,基層的官員當然難辭其咎,但始作俑者的塔尖才是罪魁禍首。不從塔尖去著手整頓,而隻顧整頓底層的吏治,這不是隻顧著拍蒼蠅卻對一旁的糞堆視而不見又是什麽!”
政議院長聞聲微露不悅道:“你的比喻未免太辛辣了些,雖然看似有道理,但曆史上的道光帝以簡樸節約為治國之道,可到頭來呢,舉國的政治生態依然烏煙瘴氣,依然無法阻止王朝在他手中走向衰落,這又怎麽說?”
“我強調的是權力層麵的政治秩序,而不是物質層麵簡樸節約的膚淺東西。況且道光的節約治國從來都是史書上的一段笑料,好比是監獄長不是因為怕犯人太重而是擔心浪費了太多的鐵而把犯人們的鐐銬變細一些,可不管鐐銬粗一些還是細一些,都緊緊拷在犯人手腳上沒有絲毫放鬆,所以這種所謂的節約治國除了在史書上增加一段笑話外又有什麽意義。”
“我當然明白你想說的是頂層需要放權,把決定頂層構建的權力交給最基層的人民,說白了就是普選,這樣才能改變這種頭重腳輕的結構,破解‘黃宗羲定律’的桎梏。”
“其實更準確來說,是頂層需要被製約。”邵凡糾正道,“製約的形式分為外在和內在,外在的製約可以理解為人民手中的普選權,內在的製約便是多權分立和多黨競爭,隻有外在的普選製約是不行的,那樣無非是重走羅斯國和委內瑞拉的老路,重新造就一個以多數暴政為強權基石的弗拉基米爾和查韋斯罷了;而隻有內在的多權分立和多黨競爭也是不行的,沒有手握普選權的人民的評判和監督,太容易類似於曾經的大明一樣導致惡性的權爭黨爭,使得最陰險詭詐者強勢而出,使多權分立和多黨競爭淪為黑箱政治中的橡皮圖章而形如擺設。因此外在的製約和內在的製約需要雙管齊下、缺一不可。”
“就內在的製約而論,多權分立應該就已經足夠了,至於多黨競爭難免會導致黨爭的風險,並不值得采用。”
“一提到多黨競爭你們就談之色變,一黨製內部的多權分立不過是自己跟自己過家家。職務權力上你們是分立了,但黨內還是老大與副手之間的一家親,除了弄虛作秀起不到任何製約的效果,這樣的多權分立有什麽意義可言?”
“但這是黨和政府的底線。”政議院長斬釘截鐵道。
邵凡笑了笑,“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光明黨最核心的利益,當然不是你們嘴上說的什麽民族複興、國家富強,你們的核心宗旨其實隻有一個,那就是永遠執政,所有的政績追求很大程度上都是為了給‘永遠執政’尋求合理合法的依托。隻要不威脅到這個核心利益,什麽籌碼都可以用來換取眼前的苟安。但請問,這世上有永遠的東西嗎?過去的帝王們一個個樂於被臣子們高呼萬歲,但一個人真能活上千年萬年嗎?恐怕連他們自己都不會信!同樣的道理,就算我現在口口聲聲說擁護光明黨永遠執政,恐怕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一個黨派可以永遠執政下去吧。永遠是多遠?一千年?一萬年?我看一百年就頂天了!這麽簡單的道理其實你們都懂,之所以裝作不懂無非是怕這個擊鼓傳花的遊戲終結在自己手裏,讓自己背負亡黨之君的不堪,於是隻顧眼前之計,而不管‘在我之後哪怕洪水滔天’!”
“你把黨和政府說得如此不堪,好像我們是群占山為王的竊國大盜一樣。雖然我們的底線是永遠執政,但並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國家、為民族永遠執政,我們是有正義有追求的執政黨,我們的正義是讓全天下的勞動人民免受剝削和饑寒,我們的追求是遵循著導師馬克薩斯的理想獲得全人類的徹底解放。”
“你們還有臉談導師的理想?看看他的理想被你們糟蹋成了什麽樣子!看看如今在你腳下的是一個怎樣的權貴之國!導師作為一個異見者,甚至是極端的異見者,在被他宣稱誓要顛覆的資本主義社會都沒有遭到審判或長期囚禁,沒有受到非人的折磨,隻是被驅逐出境、顛沛流離。可在我們的國家呢,多少持有不同政見的人士僅僅因為勇於發聲便不是被逮捕就是被嫖娼,甚至不聲不響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你們對言論都尚且如此,其它方麵更不必說。如果導師還活著,我真想讓他看看你們的統治已經專製黑暗到什麽地步…………”
“夠了!”政議院長麵色赤紅的打斷道,“我承認黨和政府有做的不足甚至不好的地方,但我們絕沒有背棄導師的理想,導師的思想從建國之初就是我們的立國之本、執政根基,可自從前羅斯國聯盟的光明黨政權轟然倒下,這些年來我們獨自前行、艱難探索,難免會走一些彎路,會經曆一些曲折,難道在你眼中就如此罪大惡極嗎!縱觀人類的曆史,即使偉大如導師也會犯錯,他完成了理論的突破,卻折戟於人性在權力麵前的脆弱,這是我們不得不去反思的,但絕不會就此放棄自己的道路,任憑一切前功盡棄!”
“好一個摸著石頭艱難探索,你們最擅長的除了弄權,就是巧舌如簧把作惡說成犯錯,把苦難說成磨煉,把強權竊國說成是曲線救國。”
“我已經說過我們要徹底反思了,既然有反思就會有改正,你還想如何!看看周圍這一片狼藉的景象,如今國家已經成了這個樣子,誰還能不醒悟,誰還能不反省。如今我們的實力對比是壓倒性的,可為什麽箭在弦上我還要選擇和你對話,為什麽我不下命令直接鎮壓,不就是我想尋求另一種不同以往的解決辦法嗎?這難道不正是黨和政府的改變和誠意!”
“別把道理說得那麽冠冕堂皇了,你沒有選擇直接鎮壓是因為你知道,就算和我們對拚消耗,就算最後將我們徹底絞殺你們也將付出慘重的代價。而我們倒下了,就不會有人繼續站出來了嗎?人民早已苦你們的統治久矣,革命的烽火已成燎原之勢。跟我們消耗完後,你們還能剩下多少散兵遊勇去控製全國風起雲湧的局勢,恐怕連你心裏都沒底,但反抗的力量卻生生不息。”
“你說得沒錯。”政議院長出人意料的承認道,“真要動起手來我們雙方大概率是雙輸,眼下的局勢對於黨和政府也相當糟糕,已經到了讓人不得不清醒的地步——就算把你們徹底鎮壓下去,也無法改變政府的根基已經搖搖欲墜的事實,無法逆轉以後的統治隻會更千瘡百孔的趨勢。我承認這種現狀,也試圖改變這種現狀,而不是重走部長以前一味鎮壓維穩的老路子,就像大禹治水,關鍵要靠疏,而不是堵,所以我才誠心誠意和你交涉,絕不單單出於怎麽減少犧牲代價的考慮才這樣做。可是我說的什麽你都反對,都認為是不懷好意、居心叵測,這樣我們還怎麽談?一味為反對而反對,並不能產生任何有建設性的結果。”
“我所反對的不是什麽人,不是什麽政黨,也不是什麽主義,我反對的有且隻有一個名字,那就是專製。一切的悲劇皆是由它而起,它可以將無論多麽美好的初衷變成通往地獄之路,將導師心中理想的製度設計淪為奴役人們的工具。”
“你認為是一個製度的好壞是由專製和自由之別所決定,我認為應該是人治和法製之分。隻有將人治變為法製,沿著‘依法治國’的路線堅定不移的走下去,我們的社會才能變成一個正常的社會。”
“‘依法治國’不過是句太過空泛的口號,可以被人隨意填充隨意打扮。依什麽法來治國?依誰來定的法而治國?才是你們避之不談的本質。”邵凡聲聲力爭道,“你覺得秦法算不算法製?‘要善於通過法定程序使黨的主張成為國家意誌形成法律’又出自誰的語錄?又是誰輕而易舉修改了憲法以圖自己終身連任?不管是曆史還是現實,你們口中的所謂‘依法治國’都如同橡皮圖章任人擺布!這個國家的現狀根本就不是法製還是人治的問題,是你們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又當主辦方的問題,隻有在保證行政大權由普選產生以確保其獨立性的前提下,使立法權和司法權以多黨製衡的方式徹底分立,才能保障法律得以正常運行,否則任由立法權和司法權搭幫結夥,或和行政權暗中勾結,再好的法律也會腐化變質成一部空法甚至是惡法!”
正說話間,剛才奉命離開的國土特勤小隊隊長重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原來他身負的任務是搜尋之前失散的眾位黨國要員並把他們帶到政議院長麵前。
眾位部長和要員們眼見政議院長安然無恙的脫離虎口,甚至如今扭轉戰局、勝券在握,紛紛圍上前來個個噓寒問暖、誠惶誠恐的樣子。
“院長大人,您沒事真的太好了。”內務部長目光含淚的說,“之前我們還替您擔心,自責自己那麽沒用,沒能保護好您,讓您落入敵手。可您……您如今竟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有了您的英明領導,黨和國家一定會渡過難關,迎來更輝煌的重生。”
“是啊是啊。”其他要員們都點頭附和道,“我們一定緊緊跟隨您左右,為黨和政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政議院長笑了笑安撫他們道:“諸位都受苦了,之前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現在我們共聚於此,不為別的,隻為共同見證我們最後的勝利。”
一番寒暄過後,眾位要員們紛紛立於政議院長身後,之前略顯狼狽的臉上又恢複了昔日的官威,仿佛眾神歸位般昂首挺胸,麵對著眼前的反抗者們一副審判者的神氣。
政議院長安撫完一眾人等,正襟而立的目視前方,想要故意給邵凡聽似的問身後的國防部長道:“目前中部戰場的局勢如何?”
國防部長上前一步匯報道:“經過前方將士的浴血奮戰,我軍現已將叛軍大部重重包圍,叛軍主力目前退守在信州市,擺開準備以巷戰頑抗到底的架勢,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軍民傷亡,戰線暫時沒有向城區推進,隻是先切斷了一切供給,保證他們插翅難飛。”
“嗯,慎重是對的。”政議院長語氣讚賞道,“城中還有大量的平民,他們是無辜的,況且這邊還在和談,沒有必要切斷一切供給,就暫時先圍而不攻吧,給城內的平民多一些準備生活物資的時間,防止到時候出現什麽人道主義災難。”
“是!”國防部長隨即領命退下。
問完了國防部長,政議院長隨即又問道警務部長:“各地的治安局勢現在怎樣?有沒有發生大規模的群體性事件?”
“嗯……各地是有不少上街跟風起哄的,但總體還算可控。”
“什麽叫‘總體還算可控’?總體是多少城市多少數目?可控又是到了哪一個級別程度?”
“這個……差不多有一半的城市或地區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聚眾事件,具體情況各地還在統計上報中……”
“我要的是準確的數字和級別評估,不是什麽‘差不多’和‘不同程度’!”政議院長直盯著戰戰兢兢的警務部長道,“你的工作就是這麽馬馬虎虎?還是以往那種報喜不報憂的老套路?明天上午八點的黨務會議上,要麽給我一份詳盡的評估報告和應對方案,要麽讓我看到你的辭職報告!”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部署……”警務部長連連點頭,之後灰溜溜的趕去了自己的機關總部。
政議院長一頓恩罰分明的表演仿佛一場頗具象征的就職儀式,簡單的幾句話便確立和鞏固了自己的核心位置。
之後他收回注意力,重新審視著麵前的邵凡,語氣也變得強硬了許多,“中部戰場的局勢你已經聽到了,目前你們的兩個集團軍已被我軍重重包圍並且傷亡慘重,另外還有一個消息我不得不告訴你,就在剛才,你們位於臨汌的臨時總部基地已由內務部隊實施了空降打擊,現在基地周圍全是我們壓倒性的武裝力量,相信不久你就能看到你們的會長被押送下飛機。”
‘什麽……’邵凡心下一驚,立即讓千鶴呼叫負責與總部基地對接的中轉站,然而遲遲未收到響應……
麵對南路軍的被動處境和會長的遝無音信,邵凡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驚慌,眼下的形勢已然萬分危急。
“你到底想怎樣!”邵凡大聲質問道,“嘴上說著要談判,背地裏卻下刀子!”
“兵者詭道,這從來都是談判桌上的一部分,否則我們根本就沒有達成共識的希望。剛才的交涉大家都已經見證了,對於我的讓步,你的態度絲毫不肯鬆動,既然如此,我隻有再棋下一招了。”
“我們是不會投降的,你越是迫不及待的咄咄逼人,越會激發我們抗爭到底的決心!”
“我從未說過讓你們投降,隻是希望我們都能放下武器,達成共識,為國家贏得一個嶄新的和平機遇。隻要你們不再以武力要挾政府,承認黨的執政地位,政府自會承認你們的組織合法性,讓你們可以通過政治協商的手段輔佐光明黨執政改革。”
“說得好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中到底怎麽想的!”
“我們都不要再去揣摩對方的心思了,直接開誠布公吧,畢竟留給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政議院長語氣平靜的說,“接下來我會列出五項我對治國理政的觀點,如果你覺得我說得哪怕有一點道理,我們便可以在這種共識的基礎上開始我們接下來的交涉,若是你還是為反對而反對,我便不會再繼續這種毫無意義的爭論了。”
邵凡握緊了拳頭,他已明顯嗅出了對方話語中暗藏的殺氣。
“第一,”政議院長徐徐說道,“民主製度是一種太過於精密複雜的社會製度,簡單的推行效仿,很容易畫虎不成反類犬,使得政綱廢弛、社會混亂,對自身民族矛盾尖銳的國家尤其如此。因而它成為西方發達國家的一種‘推恩令’在全世界推行,這是一種無解的陽謀,為的是讓有力的競爭國家從內部鬥爭瓦解,淪為他們霸權收割下的弱國或附庸國。
第二,我們的國家在曆史上曾非常強大,以至於世上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得不忌諱我們在這方麵的潛力,正如人與人之間的善意建立在對方不對自己產生威脅的基礎上,目前的主流發達國家陣營也是如此,要想在這個世界獲得發展而不被他們敵對打壓,僅僅意識形態向他們靠攏是不夠的——羅斯國曾經的慘痛經曆就是前車之鑒——必須以廢掉我們成為超級大國的潛力為前提,而這種潛力很大程度上是以我們廣袤的國土地緣為基礎,直白的說就是我們要想換取他們真正的善意,必須以肢解我們廣袤的國土為前提,這正是他們一直以來明裏暗裏對我們的瓦解政策,隻有一個分裂的不那麽強大的我們才可能讓他們真正放心,從而接受我們成為參與國際秩序的一份子,但這是我們絕不能接受的。
第三,西方和我們的敵對競爭根本上不是什麽意識形態之爭,不是他們一再聲稱的什麽自由世界和專製世界之爭,而是難以調和的地緣文明之爭,是盎格魯-撒克遜文明立於世界頂端主導一切並利用貨幣武器讓全世界都為他們打工的秩序絕不能受到挑戰的問題,哪個國家膽敢威脅到這種秩序,他們便會全力打壓,不惜以一切名義和代價,因此即使我們削足適履選擇放棄領土的完整、放棄成為一個超級大國,也必須臣服於以盎格魯-撒克遜文明為主導的國際秩序才能被他們所接納。
第四,麵對以合眾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圍追堵截和國內的種種矛盾,我們不進行政治體製的改革是死路一條,但怎麽改革?選擇什麽時機去改革?卻是個相當棘手的問題。民主之路並不是坦坦蕩蕩,有大量的障礙需要克服,甚至不乏重重陷阱,目前擺在我們麵前的主要有兩個陷阱或者說顧慮:
其一,正如普澤沃斯基在《民主與發展》中那段著名的論述,’人均GDP1000美元以下的國家……民主的預期壽命是8年‘,意味著即使進行民主化轉型也極難成功,’在1000至2000美元之間……是18年‘,意味著在這個水平民主也難以長期運行,而’當一個國家人均GDP超過4000美元時,民主崩潰的可能性接近於0‘,即處於這種水平的民主才可能良好的長期運行。因而人均GDP處於4000美元以下對民主來說就是陷阱,即使進行改革也不能持續,按照這種理論,某些中東國家的民主化亂象便不足為奇。這本書出版於幾十年前,分析的例證甚至更早,那時的4000美元和今日的4000美元購買力不可同日而語,折算起來不會在10000美元下以下,而現在我們的人均GDP剛剛達到10000美元,算是勉強跨過一道坎,現在就發動民主化改革能否保證不掉進這個陷阱還很難說,我國還有一半近6億人的家庭年可支配收入平均下來隻有每人12000多塊錢,折算起來隻有1700多美元,這麽點錢,在一個中等城市租房都困難……那麽我們是不是需要再等一等、緩一緩,讓社會再繼續平穩發展一段時間,讓人民的收入提高一些再進行民主改革才能保證跨過這個4000美元的陷阱呢?最穩妥的答案還是急不得;
其二,原本這個過於敏感的問題我不想擺在台麵上講………………………………………………………………………………………正是出於…………對………………的重重顧慮,黨內的改革派才有些底氣不足,即使有過一段當政的時期,對於政治改革也少有建樹,到後來………………,導致政策更趨保守,直到變成如今的局麵…………黨和政府曾想用足夠的時間和誠意去促進………………,可現在來看,時間和誠意並沒有換來…………,至今矛盾依舊重重,因此民主化改革依然擱置未提,因為………………的代價是我們不可承受的,………………但改革不行,不改革也不行,到底該怎麽辦?是我們麵臨的一項巨大挑戰。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我們的改革大概率會遭到失敗,隻有先解決這個問題,黨和國家才能放心的推進民主改革,但如今看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時機還尚未成熟。
第五,導師的理論思想是我們的立國基礎,是黨和政府的意識形態根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拋棄,它的最終理想目標更是不容否棄,否則就是動搖國本的問題。公產主義,顧名思義最終的追求就是以生產資料的公有化為基礎的高等社會形態,生產資料的公有製是毋庸置疑的終極綱領,但這種綱領對富人群體來說卻談之色變,盡管近些年來我們從沒有公開提及甚至刻意回避這個終極目標,聲稱維持以公有製為主體、多種所有製共存的經濟製度是長期不變的基本國策,盡量不去觸及他們的憂慮,但富人群體的移民潮和資本的外逃傾向還是暗流湧動,很多富人賺了足夠的錢立馬就想著移民,我們一直在安撫資本的情緒,想讓大家明白生產資料的公有製並不等於要把富人的私有財富公有化,不會再回到過去那條錯誤的老路上,但我們再安撫也無法撼動一種觀念——比起手中的鈔票,人們更看重的還是存在增殖空間的有形資產,而有形資產和生產資料之間隻存在著一條模糊的界限——普通的民眾可能對此渾然不覺,但精於算計的富人們卻對這點看得很清,始終認為自己頭頂高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始終把移民作為保險起見的第一選擇,說實話,如果不是政府一直在用有些專製的手段去控製,比如外匯和境外投資的各種管製,社會財富的流失不知已經到了何種境地!因此,若是我們的民主化改革導致這種管製出現鬆動,一旦閘口放開,會不會出現富人大規模資產的轉移甚至是洶湧而至的移民潮,把大量的社會財富無情掏空?這也是國家必須要麵對的重大問題。
上述五個方麵的認識,是我一切行動的前提,我對此深信不疑也深為憂慮,希望聽聽你這位異見者有什麽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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