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論綱
1、真理隻存在於活著的言語中,存在於自由流淌的言論中。即使人類真的找到關於理想和自由的絕對真理,視其為神聖的教條並完全按其去付諸實現,那麽百年之後,這個世界既不會理想、也不會自由。
2、人性即非本善,亦非本惡,而是複雜的混合體,之所以有時給人一種惡大於善的錯覺,無非是因為惡的破壞力遠遠大於善的彌補力,世上每一分惡行往往需要更多的善行來彌補。正因為這種不對等,一種理性或理想的社會製度絕不能建立在試圖使人性都臻於美好、都能互幫互助、人人皆兄弟的童話想象之上,不能太過寄望於道德和教化,而應更多依賴於法律的製約,依賴於一種可以有效的將懲惡揚善的獎懲機製與人類趨利避害的本性相結合的良性的製度之上。
3、理想向來是一種崇高的質量,但似乎給這個世界帶來災難的卻往往是理想主義者,這是為何?
很多人認為不切實際的烏托邦構想是造成了一個個暴政災禍的根源,但所謂的烏托邦如果僅僅是一種設想並沒有那麽可怕,它更類似於每個人年少時都曾有過的種種美好幻想,是每個人夢想的起點和翅膀。所有產生了危害甚至災難的理想主義的烏托邦,真正的問題還是在於“強製”,不僅強製人的手腳,還要強製人的口舌和頭腦,反映在如今的現實中即強權專製。靠強製性的揠苗助長並不能換來理想社會的早日降臨,反而隻會漸行漸遠,這才是使理想滑落到深淵的悲劇根源。
4、決定經濟發展水平的第一生產力在於科學,而所謂科學精神,本質上是一種探尋真理、批判質疑的求真精神。樸素的實事求是,即為科學精神的雛形。自秦以來的專製製度自誕生之時起,一大特色便是即使麵對指鹿為馬依然千人諾諾、唯上是從,在這樣一種延續千年的製度下,沒有求真精神發展壯大的土壤,科學的貧瘠和落後所導致的國家一度沒落危亡也是由此造就。由此推論甚至可以這樣說,政治製度才是真正的第一生產力。
5、小民尊嚴與大國崛起同等重要,國家強大的意義不僅是為了保護人民不受外敵欺辱,更是為了保障每個人每個家庭不受自己人的壓迫和欺辱。“有國才有家”固然有其道理,但“有水才有河、有磚才有牆”的道理同樣是辯證存在的。
一沙一世界,一人一乾坤。每個人的尊嚴不止是自身的尊嚴,更是作為人類、作為國民共同的尊嚴。一個值得公民去犧牲小我的神聖而崇高的國家,建立在視公民的自由尊嚴為同樣神聖而崇高之上,否則任由“有國才有家”成為壓倒一切的至高準則,那麽和納粹宣傳部長戈培爾的那句“沒有了祖國,你將什麽都不是”有何不同呢。
6、經濟基礎是可以決定上層建築,但上層建築更可以決定經濟發展,雖然兩者互為辯證影響,但正如自然界創造了生命,但當生命演化到人類這種智慧生命的程度可以反過來對自然界加以改造甚至可以將其毀滅一樣,當上層建築也就是體製演進到一定體係完善的精密程度,便成為一個國家走向興亡最具決定性的力量,成為超越經濟基礎、決定國運根本走向的第一因素。
7、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有力標準,但絕非唯一標準。真理既可以被證明,也可以被辯明。誠如薩托利所言:“證據不能代替論證,正像論證不能代替證據一樣……證據證明的是過去,而不是未來可能之事。”對於未來可能之事,嚴謹的邏輯思辨能力是人類作為萬物靈長的最與眾不同之處,將思辨與實踐相結合,才能在諸如國家發展的大方向上避免使之淪為一場唯實證是從的實驗,避免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慘痛浩劫。
8、反對意見是與真理本身同等重要的存在,因為檢驗真理的方式一般是兩種——實踐和辯論。而對於社會的發展來說,前者一旦失敗,代價往往是慘痛的,沒有人願意成為社會實驗的小白鼠,且真理開始並不一定完美無瑕,往往需要細枝末節的打磨完善。時代在發展,人類永遠麵臨著新的未知。因而最科學的辦法是讓真理不辨不明的爭論。不經過爭論,真理便不足以成為真理,不經過爭論,真理便不足以令人信服。
9、人心是動態而非靜態,在不停的生長發展中,不是向著陽光向上生長,便是向著陰暗向下伸展,當人們的高級精神需求被壓抑時,隻會向著低級的需求和趣味發展茁壯,如果不能伸向光明,便隻能墮入扭曲和黑暗。而人類作為一種天生的政治動物,大部分高級精神需求離不開政治的影響和製約,政治本能是人類作為高等生物的本能,當人們直接參與政治的本能熱情遭到禁錮,便會在壓抑中變相轉化為政治的間接一麵也就是軍事和戰爭的熱情甚至狂熱得以加劇釋放,從而置國家民族於可能陷入軍國主義的危險境地。
10、愉悅感和安全感,是人類簡單而純粹的追求。有恒產者有恒心,錢是人的膽,私有財產是公民基本的安全感。一個人人沒有安全感的社會是不可想象的,譬如人類愛財的天性,在一個沒有基本安全感的社會,這種本性會加倍放大,會使人不擇手段的斂財如命。因此保障私有財產的神聖不可侵犯既是一個社會得以發展進步的基礎,也是整個社會不致倒退淪落的保證。
11、這個世界上能夠禍害人心的東西有很多,但如果論拯救人心,則隻有一種東西,那就是一種人性的社會製度。因為社會製度決定了教育製度,教育製度決定了思想和價值觀,思想和價值觀決定了國民的整體素質,而素質決定了人心的高度。沒有什麽政客可以相信,哪怕他看上去再俠骨柔情、一身正氣,可以相信的隻有製度。沒有什麽公正和平等可以依靠政客們的清正廉潔、自律自覺,可以依靠的也隻有製度。
12、製度製度,顧名思義即是製約的尺度,就一種社會製度來說,主要就是對權力和資本製約的尺度。應該怎麽把握尺度?製約得過度,它們不幹活,製約得不夠,它們幹壞事,而讓兩者相互製約,又怎樣防止兩者相互勾結?這是我們必須麵對的時代考驗。
13、政治就是生活,無處不在的影響著人們的衣食住行,一個政府之所以會對民眾笑臉相迎,某種程度上正是因為民眾手中擁有實在或潛在的政治權利,如果僅僅為了眼前的利益而拿手中的政治權利換取統治者給予的保障,當手中的一切政治權利都讓渡出去之後,生生世世得到的庇護就隻能是當權者們的殘羹剩飯了。因此以自由換取保障,往往最後既沒有自由也得不到保障。
14、對一個國家來說,沒有一種政治製度是絕對合身的,最關鍵的是糾錯機製,是能及時發現並調整自身的不足。廣開言論、集思廣益人人都會說,但問題是要有言可開、有思可集,而思想的豐富多元便是這一切的前提。思想多元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容置辯的壓製和剝奪他者表達思想的話語權,任地下的暗火焦灼蔓延,讓社會戾氣在專製高壓下持續積攢,早晚會形成水能覆舟的狂瀾。
15、正當的權力從來都該是雙向的,一種權力必然對應著一種權利,遵循著一種權力均衡的規則。當一種權力的存在卻剝奪了對應的種種權利時,這種不平衡長此以往必然引發整個社會係統的紊亂乃至崩塌,最終結果就是這種權力結構陷入治亂循環、改朝換代的重新洗牌。以權力的雙向性來講,與國家的征稅權對應的即為公民的議稅權,與強製執行權對應的則為辯爭權和申訴權,而與統治權對應的正是彈劾權,而彈劾權便意味著有備用選擇可以取而代之,對個別統治者來說是如此,對個別政黨來說也是如此,簡而言之就是自由普選和多黨競爭製。
16、議稅權是公民最基本的參政權力,也是國家財政得以良性運行的根本保證。無論是國家或地方財政的巨大浪費,其根源不隻在於某些人的好大喜功,還在於“花別人的錢不心疼、沒有代價的花別人的錢更不心疼”這種人之本性。而議稅權不僅是一種製約,更是一種提醒,時刻提醒當權者們明白自己手中的錢來自納稅人的錢包,破除他們觀念中公民繳稅像是向政府交保護費一樣的封建糟粕。一個視公民繳稅如同向自己交保護費一樣單方麵行使征稅權的政府不過是將自身拉低到等同黑社會性質的層次。
17、決定一個國家命運的不應該隻是某個人或某些人,而應該是這個國家的所有人。《孟子》書曰:“人皆可以為堯舜”,王陽明曰:“天地雖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雖凡夫俗子,皆可為聖賢。”理想的製度能否順利運行,最終還是在於每個人心中的良知,隻要將心比心的良知未泯,每個人都可以為這個社會的進步發揮建設性的力量。
18、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好人”,隻允許自己被標榜為首善的好人;自以為天降大任、舍我其誰的好人;對人類愛得那般深沉甚至不惜宣稱隻有自己對人類的愛才是真愛而其他異見者對人類的愛都是虛情假意的好人……像這樣的好人這個世界還是少些為好,因為這種人的好意這個世界消受不起,因為這種人扭曲的愛整個人類承受不起,因為他們永遠不會明白:人類的命運從來不是任某個人設計任某個人謀劃的私有財產。
19、人類的命運從來不是任誰去設計、任誰去謀劃的私有財產,一種行之有效的製度絕不可能僅僅出自某個人的設計。一種再美好的設想,如果沒有經過自由公開的討論和質疑、補充和完善,都隻是不堪一用、不值一文的妄語。
20、權力和金錢似乎都遵循著一種社會學的引力定律,那就是手中積攢的越多越不肯鬆開哪怕一個小小的指頭。被權力或金錢所奴役,是人類自由麵對的兩大威脅。資本是隻狼,專製卻猛於虎,妄圖靠強權來壓製和討伐資本,無異於想用一隻猛虎來趕走一頭餓狼,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製造更大的問題!每一場理智的社會變革,都要謹防跳出一方的陷阱卻落入另一方的陷阱。
21、權力欲與金錢欲,是人類進化中藉以對抗自然界熵增法則的殘酷無情而滋生的生命本能,是人性野蠻一麵中最本質、最有決定性的本能衝動,當它們還很弱小即權力還不夠絕對集中、資本還不能無限增殖的時候,人性中光明的一麵可以製衡著它們不至於產生太大的危害,但當讓它們吃飽了肉、吸足了血之後,產生的力量就是壓倒性的了,而權力的集中甚至比金錢的壟斷對人性更具有碾壓性。
22、權力能夠給人世界上最大的滿足和愉悅,大權在握的感覺是世上最美妙最刺激的毒品,對專製統治者自發的開明改革抱有幻想,比相信一個癮君子能夠自動戒毒、一個賭徒能夠自動戒賭還要天真,沒有強大的倒逼壓力,當權者絕不會對權力哪怕是絲毫鬆手,隻會像癮君子一樣越來越渴求更大的毒品劑量,追求更絕對的權力。
23、一種更通俗易懂的比喻:權力就像一隻雙頭鷹,一邊象征著行使權,另一邊象征著繼承權,要馴服權力,就必須從對行使權和繼承權的製約同時著手,對行使權的製約即為分權製衡,多權分立;對繼承權的製約即為通過選票選擇掌控權力的後任者上台。
24、人類社會的發展與其說是階級鬥爭的曆史,不如說更多是與特權鬥爭的曆史,是與特權造成的不公抗爭的曆史。對於資本,世人皆知商業領域的壟斷會對社會和經濟帶來嚴重的危害,那麽對於權力,政治領域的壟斷是不是危害性更為致命?
25、我們的曆史從來都隻是一部統治者的曆史,普通人隻是被當作曆史的背景而存在。幾千年來的曆史,除了造就了少部分人的榮華富貴或名留史冊,對於大部分普通人來說都是水深火熱甚至血淚成河的悲劇。
26、一個國家走向怎樣的未來,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如何麵對過去。無論是領土還是人口,我們對於世界上的大多數國家來說完全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卻為什麽一次次淪落到挨打受辱、任人宰割的地步?以中原王朝來說,先是晉代丟了半壁江山,後來的北宋又亡了半個國家,到了南宋直接舉國皆亡,明代又再次舉國皆亡,而清末更是開啟了百年屈辱的曆史……如果隻是一次的不堪也就罷了,可以借口為一時的鑄錯和曆史的偶然,但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堪,難道不該從自身尋找問題的根源?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正是兩千年來這種自縛手腳將人馴化為羊群的製度,才將一個本擁有強大國力資源的國家一次次淪為豺狼砧板上的魚肉。對野蠻和侵略的譴責懲罰是對今人的交待和前人的告慰,但唯有自身的反思才是對後人的負責。
27、這個社會的很多矛盾,皆是由於絕大多數社會資源被權力侵占,隻留下很少一部分給底層百姓。肉食者們的饕餮盛宴過後,留給底層的隻是一桌殘羹剩飯,因為都吃不飽或是擔心吃了這頓沒下頓,人們搶起來吃相就很難看了。被極端不公正分配的財富與機會資源,讓人們幾近淪為叢林中的野獸去爭得那份餘存的資源,這便是一個社會何以良知缺失和道德崩壞的主要緣由。
28、“法治”不過是句太過空泛的口號,可以被人隨意填充隨意打扮。依什麽法來治國?依誰來定的法而治國?才是不可不談的本質。
秦法算不算法治?“要善於通過法定程序使黨的主張成為國家意誌形成法律”算不算法治?輕而易舉修改憲法以圖自己終身連任又算不算法治?不管是曆史還是現實,某些人口中的所謂‘依法而治’都如同橡皮圖章任其擺布!歸根結底,我們麵對的不是法治還是人治的問題,是某些人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又當主辦方的問題。不是有法就是法治國家,而是依良法而治才是法治國家,而一個獨立不受幹涉的司法環境是一部良法得以誕生成長的土壤和前提。
29、專製製度過度的中央集權,不僅不會如統治者所期望的那樣,令全國上下鐵板一塊、秩序井然,反而會導致嚴重的基層政治生態失序,將統治者一度苦心經營的統治秩序陷於比之前更為混亂的狀態,就像大明以最嚴厲的肅貪政策開朝立國,卻以史上最腐敗的王朝落下帷幕。這種看似矛盾的現象,實則是由一定社會發展水平下“秩序”和“熵”之間的衡量關係所決定的,是自然界的一種鐵律,人類社會也無法避免,不是由統治者的一廂情願所能逆轉,正是一代代統治者們隻醉心於權力卻忽視社會規律的想當然,才終於導致“黃宗羲定律”中的“積累莫返之害”一再發生,導致一個個專製王朝最終崩塌衰亡的不可避免。
30、“黃宗羲定律”的根本在於基層政治秩序的失控,統治者理想中的中央集權製度隻是個想當然的悖論,因為集權製度最便宜的是專製製度的代理人,是那些如土皇帝一般的地方主政官員,專製最高統治者即使再苦心經營,所有的政策最終還是要靠地方代理人來執行,這些真正與老百姓打交道的代理人便成為一個個手握實權的地頭蛇甚至土皇帝,借最高權威狐假虎威,在地方上龍盤虎踞,使一切政策終至扭曲變形,落入‘黃宗羲定律’的陷阱。
31、很多專製統治者對於權力的執著建立在一種“團結才能強大”的曆史觀上,認為隻有舉國上下團結一致才能實現國家的富強,為了營造全民團結、眾誌成城的氣象,不惜把人民馴化為聽話的綿羊。但他們不明白或者不願明白,團結隻是強大的必要而非充分條件,真正恒久有力的團結隻有建立在人民強大的精神之上,建立在一種更多是靠自發的向心力而非強製下的盲目狂熱或貌合神離之上,一群綿羊再怎麽團結也隻是群綿羊,自由多元的思想才是強大的精神賴以成長的土壤。
32、魯迅先生說過:“我們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沒有更激烈的主張,他們總連平和的改革也不肯行。”
窗和牆的至理便為如此。沒有行動沒有反抗,便不可能有什麽真正的變革。哪一次打開窗子的變革不是迫於連牆和屋頂都要被拆掉的壓力之下當權者被動的選擇?沒有讓他們覺得連屋頂都可能被拆掉的壓力,統治者不可能真正變革!
隻有拿出連牆和屋頂都要拆掉的氣勢,才能換來自身訴求最低限度的保障。而苦心呼喚、坐地巴望著他們主動變革,注定是天真幼稚、一廂情願的幻想。
33、有人說:“老百姓一生省吃儉用的積蓄,不過就是為了孩子和一場大病準備的後事………”曾經我們搬開了壓在身上舊的三座大山,如今又重新壓上了住房、教育、醫療新的三座大山。曆史就像一種循環,無論國家是強是弱,無論蛋糕是大是小,隻要專製在,特權和壓迫就無處不在,屬於老百姓的永遠隻會是疲於生計、水深火熱。
34、所謂專製製度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不過是強權專製從來善於把小事拖成大事,然後再集中力量辦大事。善於把小矛盾變成大矛盾,然後再自己充當起裁決調和的救世主。
35、專製的天敵是什麽?是自由和民主?不,它最大的天敵是勇氣。
沉默不是金,更不是什麽所謂的美德,正如魯迅所言,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36、在部分人的觀念中,“禪讓製”被認為是一種美好的政治傳統,而我們如今的製度正是遵循著這一優秀傳統。但曆史上真實的“禪讓”,無非隻是一種美化的傳說。《竹書紀年》上記載:“昔堯德衰,為舜所囚。”荀子曰:“夫曰堯舜禪讓,是虛言也,是淺者之傳,陋者之說也。”《韓非子》中更是一言蔽之:“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就連曹丕在接受漢獻帝禪讓後也不由感慨:“舜禹之事,吾知之矣。”由此可見,上古時代並不存在純粹的禪讓,其間也不免夾雜著血腥毒辣的權力爭奪,所謂理想中的“禪讓製”隻是一種童話般的包裝。
37、世上沒有永遠的執政黨,用政黨的合法輪換來代替血腥的改朝換代,於國可以避免刀兵動亂,於民可以避免生靈塗炭。
38、專製製度的盛衰周期和社會危機,在節奏緩慢的古代小農社會,這一進程通常為數百年,但在快節奏的工業化社會,這一進程也會隨之加快,原本數百年才會出現的社會全麵危機,也許不到一百年就會出現,而且表現得更尖銳更劇烈。
39、在這個世上,我們所看不慣的一切,所厭惡仇視的一切現象,大都不會徹底消失絕跡……無論何時,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有人類的地方就會有善與惡,如何努力去抑製去反製‘惡’而不是想著去徹底消滅‘惡’,才是立足實際的理智選擇。惡是如此,所謂貧富差距也是一樣,它既是人類社會最可惡的誅心之痛,卻又是最無奈的自然法則,某些人所設想的那種均貧富或沒有沒有貧富差距的理想社會在現實中根本不存在,它隻存在於一個個竊國大盜籠絡人心、煽動民意的謊言之中,不僅是因為‘惡’不可能被徹底消滅,更是因為人與人之間的差異不可能走向消亡,如何去更好的遏製它們,而不是隻想著徹底消滅它們,才不致墮入空中樓閣式的烏托邦。
40、無論現在還是將來,專製的陰影會是人類永恒的夢魘,作為權力的本能,它不可能會徹底消失,甚至會在一次次的死灰複燃中卷土重來,因此不能隻看重眼前的成敗得失,為了追求敵人受到最嚴重懲處的痛快而損害了長遠的法律機製建設,最易變成惡龍的往往是曾經的屠龍者。
41、在這個世界上,某些與生俱來的不平衡特質很難改變,就像就像年有冬夏寒暑,人有高低美醜,海有潮起潮落,月有陰晴圓缺……但每個人依然是獨一無二的,社會要做的是給每個人平等的權利和展現自己獨特價值的機會,用後天的機會上的平等去彌補先天的不平等,這種相對的平等才是現實可期的,而絕對的、機械的平等純屬對抗自然規律的空中樓閣,執意為之隻會帶來一場災難!
42、專製統治者向來樂於對人民間的相互仇視和對立進行煽動挑撥,而自己則坐收漁利。比如讓勞動人民隻顧著和富人作鬥爭,讓窮人和富人間勢不兩立、爭鬥不休,從而忘記了誰才是真正的不勞而獲者,誰才是壓榨著億萬人民的血汗、連人權都可以剝奪的最大的剝削者!
43、“有些人堅信理想中的天堂是有的,是可以實現的,但在現實與那天堂的中間隔著一座血海,人類要泅得過這血海才能到達彼岸的天堂,於是他們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人類渡過那血海!”但他們可曾想過,建立在人們累累白骨之上的怎麽可能是真正的理想國!建立在專製強權之上的世界怎麽可能是公平公正的!需要渡過血海才能到達的,不是地獄還能是什麽?
44、一個國家一旦陷入專製體製的桎梏,需要的便是根本性的變革,而不能指望蝸牛爬行式的緩慢開明進步,因為幾屆的緩慢前行不及一屆的加速倒車,幾十年的走向開明,不及十年的逆施倒行。而曆史證明,出現一個能夠掌舵國家前行的明君太難太難,但出現一個倒退敗家的昏君、庸君則輕而易舉。
45、專製體製常自我標榜的製度優勢之一,便是所謂“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高效率”,但行政體製的高效率有兩麵,一麵是建設性的高效率,一麵是破壞性的高效率,隻注重建設性的高效率是危險的,因為數次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正麵成效經不住一次集中力量辦壞事的破壞力,更因為這種高效,太容易讓人急功近利的定下不切實際的目標,從而把本該是建設性的好事急於求成的辦成壞事。這種高效率若是在一個明君手中,可能會幹出一些建設性的成效,但若是在一個昏君、庸君手中,之前的一切努力就會付諸東流甚至更糟。幾代明君的勵精圖治,可能不及一代昏君的折騰敗家,而以漫長的曆史來看,明君太少太少,庸君和昏君則占絕大多數。也就是說這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高效率”所辦成的壞事、帶來的破壞力遠遠大於它所辦成的好事、帶來的建設性。
46、專製統治很大程度上是靠人們心中的恐懼才得以維持,而專製製度的爪牙和劊子手們即為恐懼的標誌,正是那些對異見者執行抓捕、拘押和刑罰的爪牙構成了人們心中的恐懼,這種恐懼是專製最大的幫凶,這些執行者便是一個個艾希曼,如果他們得不到真正的懲罰,就算專製被一時推翻,人們心中的恐懼也無法徹底消散,如果專製有一天卷土重來,它還會輕而易舉的匯聚起一幫艾希曼式的鷹犬爪牙,然後以這些鷹犬爪牙的威懾,迅速建立起堅若盤石的統治大廈!
隻有以沉重的前車之鑒讓那些爪牙們有所顧忌,他們才會對自己當時的行為和未來可能導致的切身後果多幾分考慮,懂得就算無法抗拒上級的命令,但哪怕將槍口抬高一寸,做事巧妙的留幾分餘地,不僅對自己往後,也對所有的人都善莫大焉。當他們迫於自身未來的壓力有了思考權衡利弊的能力,專製統治便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樣鐵板一塊、固若金湯,對後來的反抗者們而言,也多了一份生存甚至勝利的希望。
47、不管是對於富人還是當權者,平民的優勢恰恰體現在數量對比的壓倒性上,而選票製度是能最大化發揮這種數量優勢的製度,是多數對於少數的有利武器。無論何時,平民百姓始終都占多數,當權者和富人則占少數,而民主選舉正是一種最傾向於維護多數人利益的製度,它本身就是對權力和資本一種有效的製約。
48、麵對問題爭端,隻有兩種解決問題的辦法,一種是動口,另一種是動手。誰都知道能動口就把事情解決當然最好,動手是最後甚至是最壞的選擇。而民主就是動口的解決之道,專製則是動手的解決之道。麵對問題和爭端,我說我有理,你說你有理,他說他有理,但事情總要有個結果,到底是辯出或表決出一個結果好,還是打出一個結果好,難道這不是不言自明?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生活中存在太多的意見相左和僵持不下,而每個人也都知道以溝通的方式去解決問題的重要性,知道處處爭強鬥狠去解決問題的世界是不可想象的,動口去解決問題才可能避免最後動手的結局,以民主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才可能避免爭強鬥狠的流血、避免生靈塗炭的暴力,這便是民主最樸素的道理。
49、有一種悲觀的看法:“辯論從來不能說服不想被說服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意識和思想,自身存在的固有想法基本上很難通過說服被改變。
因此對待問題,不應該隻關注於怎樣去說服他人,還應該去尋找一種方法,即使不必說服對方或改變對方的想法,隻需要表達自己的想法,就能就問題的解決取得結果。這就是表決或選票的意義,以表決和選票來決勝負,是避免暴力、化解爭鬥的最好方式。麵對自由民主的取舍,每個人都可以選擇不讚同不參與,但無權阻撓別人通過表決投票選擇是否讚同的自由和權利。
50、對一個理想社會的公民來說,政治人物偉大不偉大不是他們所關心的,甚至可以說,他們寧願政治人物不要偉大,因為政治人物越偉大,往往意味著人們麵臨的麻煩越大,比如林肯的偉大來自於奴隸製的邪惡,阿森納的偉大來自於德國被納粹折騰為一片廢墟,對一個理想製度下的國家來說,偉人越少,國家越好。每當有所謂的天降偉人下凡時,恰恰是最需要警惕和小心的,所謂自我標榜的偉大思想也是如此。
51、自由和民主不是天堂,隻是通向新世界的一扇門,自由和民主亦不是什麽現成的高樓大廈千萬間,今天實現明天就能夠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它隻是那座大廈堅實的地基,因為沒有自由和民主,實現人類的理想便無從談起。
52、民主其實是一種“推恩令”,西方發達國家之所以在全世界推廣民主製度,某種程度上也是出於民主製度是一種精密複雜的社會製度,簡單的推行效仿,很容易畫虎不成反類犬,使得社會混亂、國力衰退。西方社會用了上百年的時間不停調整糾錯才讓這套製度得以順利運行,因此他們有足夠的底氣斷定其他新興國家一時半會駕馭不了這套製度,因而它成為西方發達國家的一種“推恩令”在全世界推行。這是所有新興國家在從傳統政治到現代政治的發展中必須麵對和邁過的一道坎,不是自我革新就是等待被革命,除了這兩條路沒有第三條選擇。
53、有人說過:真正的改革就是,不讓有錢的人有勢,不讓有權的人撈錢。說白了就是斬斷資本與權力之間的聯係,構建一個杜絕權錢勾結的社會。資本很大程度上是通過權力做媒介或掩護來實現自身的目的,攝取了權力或攀附於權力的資本才能張牙舞爪,沒有權力做後盾的資本在人民的力量麵前是可以馴服的。
54、民主的真諦在於製衡,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製約權力,是一種權力製衡的社會製度。而權力製衡的形式分為外在和內在,外在的製衡可以理解為人民手中決定誰來民主執政的普選權,內在的製衡則是多權分立,隻有外在的普選製衡是不行的,那樣很可能重新造就一個以多數暴政為強權基石的新時代獨裁者;而隻有內在的多權分立也是不行的,沒有手握普選權的人民的評判和監督,太容易類似於曾經的大明一樣導致惡性的權爭黨爭,使得最陰險詭詐者強勢而出。因此可以將自由民主總結為一個簡單的公式,自由民主=言論自由+多權分立+普選,言論自由排在最前,多權分立排在普選之前,也就是說先有言論自由和多權分立,這樣的普選才能行之有效。
55、有人說立法權更適合民主選舉,有人說監察權更適合民主選舉,還有人說司法權才更適合民主選舉,但通俗來說,民主選舉就是最高統治者和每個老百姓手中連接的一根線,是保證國家權力真正掌握在老百姓手中的必要條件,這根線的兩端之間需要盡量減少介質或雜物,任何打折和迂繞都給了在這根線中間黑箱操作的餘地,給了別有用心者偷換概念、渾水摸魚的空間。所以無論何時何地,對最高執政者的直接選舉都是民主政治的必要條件。
56、啟動普選絕不是自由民主改革的第一步,而是最後一步,它看起來很簡單很容易實現但卻最急之不得,就像一座大廈最後的封頂,許多國家的民主改革就是太急於實現這一步或者幹脆直接跨越到這一步,才導致了失敗的例子數不勝數。因為民意的波浪一旦被選票席卷起來變得洶湧澎湃,而國家這艘大船的動力和掌舵係統還沒有更新完善,就隻能隨波逐浪漸漸迷失方向,甚至造就查韋斯、拿破侖三世和希特勒這樣的獨裁者上台。
57、試點推行的民主改革,說白了就是在專製的大環境下劃出一間溫室進行民主改革的栽培實驗。但民主和專製製度本是水火不容,用專製來栽培民主,就好比用特權去反腐,明明是特權導致了腐敗,談什麽用特權去反腐,明明是專製製度最容易侵蝕民主,又談什麽去栽培民主?以專製的大環境去栽培民主,最終栽培出的隻能是特色畸形、惺惺作秀的提線木偶,這種特色畸形的溫室產品必因脆弱不堪而難逃失敗的命運!因此“試點施行”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隻會一邊拖改革的後腿一邊將改革引向歧途。一個人既然決定改過自新,就不要再給惡行留下周旋的空間和拖遝的時間。一個政府如果真有改革的誠意,就不要再談什麽“試點施行”。當然,改革需要深思熟慮、循序漸進,但隻要開始行動,就務必全麵推進、整體施行。
58、如果連人性都已失去,所謂的理想世界還有什麽意義?如果人類最終的理想世界要靠暴力和強權才能去維持,這樣的人類又同一群行屍走肉何異?
59、很多人迷信高考的公平性,以為高考是最後公正的底線。殊不知在一個整個社會都公正淪喪的大環境下,高考不可能公平。整個社會都塌方式的腐敗,高考不可能成為一枝獨秀的清流,事實恰恰相反,高考反而是腐敗的重災區。因為一個殘酷的社會必然衍生出更殘酷的教育。這種殘酷的教育不是引導人們怎樣改變社會的不公,而是讓底層民眾踩著同類的身體躋身上層。
60、國家要進步,教育要進步,但不管這種進步是多麽重要多麽緊迫,也決不能以犧牲最弱勢群體的利益為代價。如果說某種教育製度是一株惡之花,那到底是什麽樣的土壤培養孕育了它?一個有問題的體製造就了一個有問題的社會,一個有問題的社會衍生了一種有問題的教育,體製的問題根源不改,教育問題的改革隻能是一紙空談。因此在社會沒有實現一個公正公平的環境之前,或者說如果社會的公正沒有顯著改善,教育改革注定是場無果而終的鬧劇甚至災難。
61、世上有一種關於理想社會的信仰,建立在以“生產資料”的公有化為基礎之上,但如果把“生產資料”的範疇進一步引申,那麽國家便是所有“生產資料”的集合體,才是最廣義的生產資料。既然這種信仰的目標是所有“生產資料”的公有化,那麽國家這個最龐大的“生產資料”集合體做到了真正公有化即民主化了沒有?是不是應該先把“公權力”先真正公有化的交到每個公民手裏?如果這種信仰的信徒們沒有真正做到這點,自己手裏的權力緊緊攥著不公有,卻隻盯著人民手裏的那點東西去公有,是不是有些太說不過去了?
62、如果說公產主義思想是席卷了一個時代的人間厲火,那麽催生出這股人間厲火的是什麽?是懸殊的貧富差距,是社會的巨大不公,是那些對底層疾苦毫無體恤的為富不仁者!如果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即使暫時改變了目前的現實,一切也終究會卷土重來,陷入一種永不停歇的惡性循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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