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禁思錄:嵐》(26-30)

來源: 墨瀾 2021-06-24 10:42:38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93716 bytes)

第26章 總部基地

隨著胸口傷勢的恢複愈合,邵凡重新站了起來,感到身體的力量複蘇了大半,雖然對他來說為時已晚。 
而一旁的北爵則倒在血泊中早已沒了氣息,邵凡幫北爵合上雙眼,摘掉他脖子上的軍牌,掂起背包在校警們怔恐的注視下走出了黃綱中學的大門。
剛出了校門沒多遠,迎麵一輛白色轎車停在他身前,白琳娜的臉龐探出車窗朝他側了側腦袋,“上車吧,後麵有驚喜。”
邵凡鑽進了副駕駛座,一眼便看到後座上被五花大綁的秦署長正倒頭呼呼大睡著。
“你竟然抓到了他……”邵凡又驚又喜的說,“原來你在暗中幫我!”
“他碰巧撞到我手裏罷了。”白琳娜腳踩油門,車子拐了個彎,順著江邊大道急駛而去。
“不過還是謝謝你了,幫了我這個大忙。”邵凡感激的說。
“我沒想過要幫你,隻是過來看看熱鬧,是姓秦的自己撞在我手裏。”白琳娜毫不領情的說。
“看熱鬧?”邵凡愕然道。
“對啊,過來看你和北爵一較高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白琳娜語氣不無風涼道。
“這麽說我和北爵打得你死我活時你就偷偷在一邊看熱鬧!”
“可惜還是來晚了,什麽精彩的都沒趕上,就看到你們好像同歸於盡的躺在那兒,姓秦的見勢不妙扭頭就逃。”說著白琳娜輕然一笑,“不過真是讓我意外,你一個人就能把北爵打敗,最後把他斬草除根了嗎?”
“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吧’!”白琳娜扭頭直直望著他,“趁他重傷你沒有殺了他?難道想放虎歸山嗎?”
“我沒有再動手,不過他已經沒氣了。”邵凡從口袋掏出那枚閃亮的軍牌。
白琳娜接過軍牌,似乎終於放下心來。
車子出了市區,急馳在一條郊外的公路上。一路上兩人話不多,邵凡每次主動說話,白琳娜基本都是冷漠響應,他知道白琳娜心裏還在因上次那場意外而耿耿於懷,想說些道歉的話,可卻不知如何開口才不會又被她冷言冷語的嗆回去。
“那個……”邵凡終於支支吾吾的開口道,“你的傷恢複得怎麽樣了?”
“不勞你操心,既然我能出來就證明差不多沒事了。”
“呃……我知道上次的事不是簡單幾句話就能讓你原諒的,可我還是要向你道歉,是我沒有控製好自己,犯下那樣的錯傷害了你,那天晚上做了那件事之後我就馬上後悔了……”
白琳娜聽罷先是表情有些古怪,然後氣不打一處來的朝邵凡嚷道:“你到底是嘴笨還是故意酸溜溜的這麽說?到底是向我道歉還是要汙人清白!旁人聽了還以為……”
“汙人清白?”邵凡丈二摸不著頭腦,不知白琳娜為何這麽大反應,“我是真心向你道歉,真的覺得那天的事實在對不起……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一定控製好自己,再也不會對你做出……”
“夠了!”白琳娜快要抓狂般打斷邵凡的話,恨不得騰出手來朝邵凡甩去一巴掌,生怕對方再胡言亂語,“你還讓不讓我好好開車了?再說別怪我把車開到路邊溝裏去!”
邵凡隻好識趣的閉嘴,沒想到自己真心誠意的道歉卻換來對方莫名其妙的大動怒火,心裏不無憋屈的把視線轉到了窗外。
太陽緩緩落山,夜也漸漸深沉,車子繼續順著公路向南而去。
邵凡吃了些東西,倚在座位上閉目小憩,可不覺就睡了過去,歪著腦袋進入了夢鄉。
耳畔傳來邵凡深長的呼吸,白琳娜側臉望瞭望邵凡熟睡中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無奈一笑,揉了揉不無困倦的眼窩繼續向前開著車。
——————
當一覺醒來,邵凡驚訝的發現車子已經駛離了公路,顛簸在一條布滿沙石的鄉間小路上。
抬頭看了看表,已經是淩晨3點多了,邵凡有些納悶,不知白琳娜到底要帶他去什麽地方。
“我們這是要去哪?回山北的話不該順著國道嗎?怎麽跑到這小路上來了?”邵凡不解的問。
“我說你方向感也太差勁了吧,山北是在北麵,我們出了黃綱就一直奔著南麵去的。”白琳娜冷言回應。
“向南?”邵凡怔了怔,“我們去南麵做什麽?”
“不必多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唔。”邵凡隻好靜觀其變,沒再多話。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一座矗立在夜色中的鄉間教堂隱約映入邵凡的視線,高大軒昂的教堂看上去氣宇不凡,教堂周圍是一片磚牆圍起的偌大院落,院子裏稀稀落落著一些林木掩映的屋宇,看上去仿佛一座僻靜清幽的修道院。
車子從大門駛入,停在了教堂主樓的正門前,白琳娜舒展了一下身子,不無倦意的微微打了個嗬欠,邊下車邊吩咐邵凡把後座正倒頭酣睡的秦署長背在身上。
知道自己還欠著白琳娜的人情,敢怒不敢言的邵凡隻好再次充當起了苦力的角色,背起呼呼大睡的秦署長跟著白琳娜走進了教堂。
雖然是深夜,教堂內部的燈火依然通明,一位年老的神父正佇立在神像前垂首禱告,聽到身後回蕩的腳步聲才緩緩回過身來,看到白琳娜和邵凡,臉上露出一絲和藹的神色。
“白玫瑰,看起來你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嗯。”白琳娜恭敬的朝神父點了下頭,“抱歉來遲了,讓您這麽晚還在等我,會長呢?已經休息了嗎?”
“過了那麽久還不見你趕來,大家唯恐你路上出了什麽事情,現在都還在等你。”
白琳娜不好意思的一笑,“半路上繞些彎路去了黃綱一趟,沒想到還真有些收獲。”
神父望了眼邵凡和他背上的秦署長,“他們身上都確定過了嗎?”
“都掃描過了,確定沒有任何追蹤定位裝置。”
神父點了點頭,轉身轉動了神像前的一座燭台,神像的左邊隨即現出一扇神秘的暗門,傾斜的通往教堂下方。
白琳娜和邵凡走進暗門,沿著階梯緩步而下,不一會兒,一座比上方的教堂更寬闊敞亮的大廳呈現在眼前。大廳周圍四通八達、布局嚴整,儼然一座大型秘密地下基地。
一群人正散落坐在大廳各處,看到白琳娜出現,紛紛起身走上前來。
走在最前麵的是位短發齊整的女士,看上去五十多歲的模樣,風骨傲然的臉龐散發著某種深邃睿智的沉穩和安詳。在她側旁的則是位頭發花白、目光炯炯的男子,垂落在一旁的空空袖管以及頗有軍人派頭的筆挺身姿都給人一種不厲自威的印象。
“琳娜,你總是這麽讓大家替你擔心,半路上又跑去惹什麽事了?”那名女士走到白琳娜身前說。
“會長。”白琳娜親切的上前給了對方一個擁抱,而後神色微微歉疚道:“抱歉讓大家多擔心了,我隻是順路去了黃綱一趟。”
“黃綱!”會長聞聲有些驚訝生氣道:“那是鎮撫校司北爵的老巢,你帶著傷跑去那裏不是胡鬧嗎!”
“這次我真的沒有胡鬧。”白琳娜一臉無辜的說,“你看我抓到誰了?”
“莫非你抓到了什麽重要人物?”會長目光一轉,眾人的目光也跟著落在了邵凡和他背著的秦署長身上。
邵凡不禁覺得一陣別扭,好像自己是被白琳娜抓來的什麽似的,於是放下秦署長開口道:“多虧了琳娜出手相助,不然又讓這個二密科翌州情報署的頭頭逃掉了。”
“那你是……”會長端詳著邵凡問。
“他是邵凡。”白琳娜介紹道:“大家應該都有所耳聞,不必我多做介紹了吧。”
“邵凡!”眾人一聽紛紛麵露驚愕。
“就是那個身懷太空艙裏秘密的少年?”
“就是他除掉了破風?”
“沒錯,就是他。”白琳娜微笑道。
“這麽說就是這個人差點要了琳娜的命?”一個毫不友善的聲音忽然從人群後傳來。
邵凡一愣間,說話的男人已然穿過人群舉步上前。此人身後背著四把劍,腰間也別著兩把劍,雖然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卻已長發盡白,被一條黑色段帶束在腦後。剛毅如鐵的麵龐,緊鎖虯結的眉宇,修長的風衣下擺隨著穩健的步伐凜然掠動,給人一種十足的壓迫感。
“那件事……是我一時失控……”邵凡還沒說完,對方已經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照他臉上就是狠狠一拳。
邵凡被猛然擊翻在地,對方下手之重令他始料未及。
那人還想繼續上前,卻被周圍眾人用力拉住,白琳娜也閃身攔在兩人中間。
“慕名哥!”白琳娜張開胳膊將邵凡擋在身後,“他不是故意的,我已經原諒他了,現在我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怎麽沒事!你來總部不就是為了繼續療傷?他卻讓你帶傷給他幫忙!”
“去黃綱是我自己的主意,和他沒關係。”
“你到底怎麽想的琳娜?自己連傷都沒好透,卻繞去大老遠跑去幫他?”
“我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老爺子不放心才非讓我到總部來檢查調養一下,路上我覺得邵凡一個人對付北爵難有勝算,若是他落在北爵手裏肯定對組織極為不利,所以才繞些遠路去黃綱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那結果如何?”會長倏然開口問。
白琳娜從口袋裏掏出那墜北爵的軍牌,銘牌上狂暴猙獰的獅首徽記還殘留著點點血跡。
“北爵死了?是你們兩個一起……?”會長驚訝道。
“是邵凡一人之力。”白琳娜如實說道。
眾人聽罷一言不發的重新打量著眼前的邵凡,會長淡淡微笑間點了點頭,連剛才對邵凡揮拳而向的慕名望著他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同。
“你是在北爵什麽形態下擊殺了他?”慕名沉聲問道,“狼人形態、巨熊形態還是狂獅形態?”
“在他狂獅形態下我和他同時刺穿了對方的心髒……如果不論生死隻論輸贏,我隻能算和他打個平手。”
慕名聽罷沒再說什麽,麵無表情的轉身離開了人群。
“你就是禦劍六道?”邵凡朝著他的背影問。之前看他六劍在身的秉異裝扮,再加上聽他對北爵的三重變身了解得如此詳細,讓邵凡更確定自己的判斷。
慕名停下腳步,“你怎麽知道我執行任務時的代號?”
“北爵提到過你。”
“哼,可惜我再不能親手送他下地獄!”說罷慕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廳。
慕名的冷淡反應讓邵凡覺得自己有些不受歡迎,不過其他眾人大都麵帶微笑的望著他,對他的到來似乎期待已久。
會長也微笑著朝他禮貌的伸出一隻手,“歡迎來到羅夏自由同盟會的國內總部,邵凡。”
邵凡恭敬的和她握了下手,“這裏就是抵抗組織在國內的總基地?”
會長點了點頭,“你的事我都聽說了,雖然我們因為不同的原因才一起站在這裏,但我們的敵人是一致的,希望今後可以互相幫助、攜手抗敵。”
“其實……”邵凡目光微垂道,“現在我站在這,雖然救夏諾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我之所以戰鬥並非僅僅這一個理由。”
“哦?”會長願聞其詳的望著他。
“這些天除了打打殺殺,所見所聞也讓我不得不深思,讓我明白這種腐朽的教育和社會體製確實需要改變一下了……沉默不是金,更不是什麽所謂的美德,不在沉默中爆發,就隻有在沉默中滅亡。”
“既然你都想明白了,要不要考慮加入組織?”會長不無期待的問。
邵凡卻搖了搖頭,“我隻想以一個普通民眾的身份為改變這種社會現狀出一份力,而且也不習慣受到什麽條條框框的束縛……所以還不想加入任何組織。”
“這樣也好。”會長大度的笑了笑,“時候不早了,你先跟琳娜去餐廳吃些東西然後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們再共商大計。”
白琳娜聽罷朝邵凡歪了歪腦袋,“走吧,我肚子早就餓了。”
於是邵凡隨同白琳娜順著大廳一側的通道前往餐廳,當周圍隻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邵凡不無試探的問白琳娜道:
“那件事你真……真的原諒我了?”
白琳娜顰了顰眉,“不然呢?讓你再繼續胡言亂語?”
邵凡一陣如釋重負,頓覺輕鬆間恍然想起自己把一件重要的事拋在了腦後。
“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那天聽破風說——二密科之所以抓走夏諾妍是為了某個計劃,教統部長的計劃,而夏諾妍正是這個計劃的關鍵人物。”
“什麽計劃?”白琳娜關切的回頭。
“破風沒有多說,隻稱是關係到國家未來的重要計劃,甚至是他也了解不多。”
“你怎麽不早說!”白琳娜氣得怒上眉梢,“如果破風知道一些,那北爵肯定也有所了解,要是我能趁北爵臨死前提取些他的記憶不就什麽都清楚了?可你當時半個字都沒提!”
“我……”邵凡懊悔得直拽頭發,“當時我確實給忘了,剛剛才突然想起。”
“算了。”白琳娜不無泄氣道,“這件事明天再向會長匯報吧,到時好好審問那個姓秦的,看他是不是了解些內情。”

 

 

 

第27章 白玫瑰的憂傷

一覺醒來,邵凡覺得渾身神清氣爽,連日的奔波來他還沒有這麽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過一次。
出了房間,邵凡敲了敲隔壁白琳娜的房門,裏麵卻無人回應。他隻好獨自來到大廳,剛剛坐下,一側的廳門倏然自動打開,白琳娜同會長還有一個身穿白大褂、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都徹底檢查過了,脖子的傷已經沒事,機體各方麵也運轉流暢,還順帶升級了光學迷彩係統。”穿白大褂的男人對會長說。
“那就好。”會長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摸了摸白琳娜的腦袋,“一會兒給你外公打個電話,讓她別再擔心了。”
白琳娜點了點頭,倏然發現邵凡坐在那,有些難為情的從會長手中側開腦袋,朝這邊款步走來。
“起得這麽早?”白琳娜上前問候道。
“嗯。”邵凡木木的應了一聲。
白琳娜幽微一笑,朝他亮了亮腕上的手表。
邵凡一看,才知道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白琳娜又在故意說反話嘲弄他。
“知道你這幾天辛苦了所以沒有早早叫醒你,不過你隻能空著肚子等午餐時間了。”白琳娜在一旁坐下說。
“反正我現在也不餓。”邵凡無所謂道。
“可我是真餓了,為了做檢查和升級係統,從早上到現在什麽都沒吃。”
“你的傷都好透了嗎?”邵凡關心的問。
“戴教授說已經沒事了。”
“那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就是戴教授?”
“是啊,就是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現在的我等於是他創造出來的。”
“哦。”邵凡應了聲,然後忽然想起似的問:“昨晚我提到的那件事告訴會長了嗎?”
“已經匯報過了,姓秦的也正在那邊審問,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邵凡當即站起身來,對於秦署長他真是恨之入骨,一定要親眼看看這家夥的狼狽模樣。
兩人離開大廳,穿過一條狹長的走廊,來到位於基地深處的審訊室外麵。
透過一麵半透明的玻璃牆,可以看到審訊室裏的秦署長正被捆坐在椅子上,雖然看上去並沒有受什麽皮肉之苦,臉上卻緊張得汗如雨下,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
“我已經什麽都招了……全都招了!上頭命令抓走那個女孩根本沒說什麽原因,我也從不敢多問……我是真不知道有什麽計劃,也不知道計劃是什麽呀!”
“那你在毛坦中學時有沒有聽破風提起過關於什麽計劃的事?”負重審訊的一名魁梧男子厲聲問道。
秦署長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沒有,絕對沒有!那麽重要的事破風怎麽可能跟我說……以他鎮撫校司的地位,在他眼裏我隻是個下人罷了,這種高層機密怎麽會輪到讓我知道……”
“那他就沒有無意中提到過?”
“沒有……一句也沒有,千真萬確!我已經把知道的全都招了,求求你們,不要殺我!”秦署長幾乎聲淚俱下道。
聽到這兒,白琳娜不禁搖了搖頭,“也難怪,輪到他能知道的計劃也就算不上什麽關係到國家未來的重大計劃了。”
邵凡也暗暗歎了口氣,看來想從秦署長嘴裏套出有關那個計劃的情報是沒戲了。
過了會兒,審訊室裏的魁梧男人走了出來,看到邵凡在外麵便友好的上前打了個招呼。
“我叫義虎,大家也叫我一虎,早就聽聞你的大名,希望我們以後可以並肩作戰。”
“你也是改造人?”邵凡不禁問。
“我隻是中校級別,比起你差遠了。”一虎坦然說道,淺黑色的臉上一道粗獷的傷疤格外醒目,“之前聽說你打敗破風,大家還覺得是他大意輕敵,給你機會找到他的弱點才僥幸取勝,並不能證明你擁有抗衡鎮撫校司的實力,可北爵是沒有弱點可尋的,除了拚實力沒有任何戰勝他的可能……不久前你還隻是個普通的高中生,而現在的你,實力已經可以比肩改造人中的將官級,簡直不可思議!”
兩人正在說著,會長也來到了審訊室外。
“一虎,那人審問得怎麽樣了?”會長問。
“如果測謊儀顯示無誤,他確實對什麽計劃一無所知,不過關於那個女孩的去向倒是招得一清二楚,其餘就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情報了。”
“夏諾妍!”邵凡一聽急切的問:“她被帶去了哪?”
“在臨汌周邊山區的一個軍方科研基地,約有一個團的軍隊駐紮在那裏,而且不是普通的軍隊,是屬於教統部直屬的內務部隊,一群對教統部長忠心耿耿的狂熱之徒。”
“臨汌……”會長聞言沉聲道,“又是一位鎮撫校司據守的地方。”
“臨汌一中的校司——紫襲!”這個名字仿佛勾起了白琳娜什麽痛苦的記憶,讓她不由得一陣眉頭深鎖。
“是個女的?”邵凡一聽名字像個女人,瞬間感覺壓力輕了許多。
“不要小看她是女人。”會長麵色凝肅道,“組織在那個省份的基地就是被她一手端掉的,她的手段有多歹毒恐怕琳娜還記得。”
“呃……”邵凡轉眼望向白琳娜,“當時你也在場?”
白琳娜神色沉重的點了點頭,“是時候讓她血債血償了,這次我一定要親自找她算賬!”
“不要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琳娜!”會長嚴肅道,“這次我們的目標是救出那個基地的女孩,進而破壞官方的X計劃,不是找她報仇!”
“X計劃?你們早就知道官方有這麽個計劃?”邵凡驚訝的問。
“知道是知道,但對於計劃的內容一無所知,甚至連這個計劃的代號都不知道,所以稱它為X計劃——對我們來說一切都是未知的計劃。”
“可有她在,不會讓我們輕易接近基地的。”
“那倒未必。”一虎說道,“也許我們可以避免正麵交鋒,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基地救人……”
“現在還不是討論具體方案的時候。”會長對一虎說,“你再繼續審問一下,弄清楚基地的詳細位置,晚上我們開會一起討論這個問題。”
“是。”一虎隨即轉身回到了審訊室。
會長接著問邵凡道:“你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吧?”
“還沒有。”
“那正好,戴教授正需要你再提供一些血液樣本,你去找他吧,另外他會告訴你——關於你身體之所以產生異變的初步研究結果。”
——————
邵凡心裏不無忐忑的跟著白琳娜前往位於基地下方第二層的研究室,他不知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結果,是會保持現狀還是可能進一步惡化,甚至讓他變成不折不扣的怪物,再也無法像普通人一樣組建家庭、正常生活,徹底失去和夏諾妍在一起的資格!
到了地方,隻見身穿白大褂的戴教授正背對他們擺弄著研究台上的什麽東西,旁邊站著名年輕的女助手,看到邵凡來了,輕聲提醒了一下忙碌中的戴教授。
戴教授回過頭來,臉上和藹的一笑,“原來是邵凡,琳娜也來了。”
待對方轉過身子,邵凡才發現研究台上的東西正是他的狼刃斬,此時已然被拆下了許多零件。
“那個……我的狼刃斬怎麽……”邵凡有些驚訝的說。
“哦,抱歉沒跟你說一聲。”戴教授不好意思道,“我想看看狼刃斬還有什麽可以完善的,不過當時你人不在房間,我就私自拿了過來。”
邵凡笑了笑,“您是機械工學方麵的專家,如果能將我的狼刃斬進一步完善真是求之不得。”
“可完善狼刃斬的功能需要一些特定的結構程序組件不是嗎?”白琳娜問道,“我們這裏能找得到?”
“沒有可以製造啊。”戴教授自信的說,“組件我們這裏有的是,至於特定的結構程序完全可以利用阿爾法超合金的記憶特性通過電磁傳感裝置回溯演算出來,這是最速效的方法……老爺子在缺少設備的情況下隻能把它完善到目前的程度,但總部設備齊全,隻要給我時間,為它創造出以前沒有的新形態都不是問題。”
“太好了!”邵凡興奮不已,“弩刃形態和S軍刀,有了這兩種形態的狼刃斬才是真正的狼刃斬!”
“別高興得把正事都忘了!”白琳娜說著一邊將邵凡左臂的袖子捋了起來,“先抽血吧。”
“唔……”邵凡隻得乖乖坐下,任由女助手拿著根大針管朝他胳膊上紮去,真有點讓他不忍直視。
抽完血後,邵凡用藥棉按住針口,心中不無忐忑的開口問道:
“戴教授,上次送來總部的我那些血液樣本檢測出什麽了嗎?”
戴教授扶了扶眼鏡,“從你的血液樣本中檢測出了一種未知的線粒體,其轉化能量的速率遠遠超出了我對細胞生物學的認識,而且它還能快速的自我修複,以感染和吞噬的方式取代細胞中正常的線粒體。這種線粒體雖然會強化普通的細胞,卻會對神經細胞產生副作用,導致整個神經係統紊亂,嚴重的話會讓人發狂發瘋……不過所幸你血液中還檢測到另外一種極特殊的微量化合物,似乎是那種線粒體的抑製劑,盡管它是劇毒物質,卻在以毒抑毒下有效的保護了你的神經係統不受侵蝕,不至於讓你失去理智。”
邵凡一聽,瞬間想起了當初不慎割破他手指的那個藍色瓶子,所謂的抑製劑應該就是裏麵的東西吧,隻是一點點卻險些要了他的命。
“也許當初再給自己注射一些抑製劑,我的胳膊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邵凡些懊悔,但隨即想到說:“如果說將來能製造出那種抑製劑,是不是我就能變回以前的自己?”
“也等於說邵凡身上的弱點就是那種抑製劑了?”白琳娜也問道,“如果給他來一針足夠劑量的抑製劑,他就會失去目前的能力,恢複成以前的狀態?”
“抑製劑的效果要依時間而定。”戴教授沉思道,“如果在他體內兩種物質共存的初級階段,大量的抑製劑應該可以壓製甚至消滅那些線粒體,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越來越難,甚至在一段時期後變成根本不可能的事,因為那種線粒體的生命力實在頑強,據我觀察,它們似乎對抑製劑漸漸產生了抗性,雙方在邵凡體內從一開始的對峙轉變為現在的相安共處,而且隨著線粒體的抗性不斷增強,兩者甚至有融合成一種穩定形態的趨勢,等到它們完美融合,對宿主來說也就意味著既沒有弱點可尋,也不必擔心再出現精神發狂之類的問題。”
“事發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月,我現在應該處於什麽階段?”邵凡問。
戴教授想了想,“所謂初級階段應該就是頭一個月左右,你現在算是剛剛邁過這道坎,不必太擔心抑製劑會對你構成什麽威脅了。”
“也等於說我已經很難變回以前的自己?”
戴教授點了點頭。
看邵凡有些沮喪,白琳娜不由納悶道:“這不是好事嗎?幹嘛你愁悶苦臉的?”
邵凡沒有回應也懶得回答她,低著頭悶聲不響的離開了研究室。
“喂!”白琳娜從身後追了上來,“我說你這人怎麽……”
“你不會懂的!”邵凡回過身一拳狠狠砸在牆上,那繃帶下如怪物般的右手簡直是他心中揮之不去的詛咒,如此猙獰而醜陋,時刻提醒著他不再是個正常的人類,仿佛自己像個惡魔一樣隻能對心中的天使敬而遠之!
他又想起北爵曾說的話——你覺得她會愛上一個像你這樣的怪物嗎?你覺得當你去掉手上的繃帶,不會把她嚇暈過去嗎……一陣心痛貫穿胸口,他當即撒開腳步,撇下怔怔的白琳娜獨自返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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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的邵凡悵然若失的坐在床邊,視線不由又落在自己纏著繃帶的右臂上。剛才對著牆壁重重一拳,本就髒兮兮的繃帶隨之裂開,露出了裏麵布滿結痂、粗獷猙獰的皮膚。
他著實覺得一陣厭惡,發泄似的將繃帶扯了個七零八落,從背包裏掏出一卷新的紗布把右臂從手到肘部重新纏了個嚴嚴實實。
正嘴裏咬著繃帶的一頭準備打上死結,白琳娜推開未鎖的房門走了進來。
“在換繃帶?”白琳娜輕聲問。
“嗯。”邵凡見她語氣不再那麽霸道蠻橫,簡單應了一聲,可嘴裏一鬆間,繃帶的一頭滑了出去,他隻好低下頭重新咬起,左手不甚熟練的繼續打著死結。
看邵凡笨手笨腳把繃帶纏得歪歪扭扭、淩亂不堪,白琳娜不禁搖了搖頭,在一旁坐下從他手裏拿過了繃帶。
邵凡意外的抬起頭,嘴裏咬著的繃帶另一頭也被她輕輕拽了過來。隻見她把邵凡胳膊上的繃帶重新拆開,再整齊細致的一圈圈纏上,最後打了個好看的繩結。
“謝謝你了。”邵凡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來說。
“沒什麽,舉手之勞。”白琳娜平淡的笑了笑。
“看到我胳膊這個樣子……你難道一點都不怕嗎?”
“什麽殘肢斷臂我沒見過?這又有什麽可害怕的。”白琳娜平靜的說。
“那……那夏諾妍見了呢……你覺得她會怕嗎?”
白琳娜愣了愣,“這讓我怎麽回答……我又不是她。”
“可你們都是女孩子啊……”
白琳娜略微移開視線,“我是改造人,也見慣了腥風血雨,而她是個普通的柔弱女孩,讓我該怎麽去揣測……”
“算了……”邵凡不禁垂下目光。
“就是因為擔心這個你才悶悶不樂?”
“我不知道當她看到我的胳膊會怎麽想……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怪物?”
“如果連你都覺得自己是個怪物,身為男人麵對所愛的人都這麽自慚形穢、遲疑退縮,那又該讓一個女人去怎麽做……”
“可是……”
“若是她真的喜歡你……就算你失去了一條胳膊,在她眼裏你還是原來的你。”
“真的?”邵凡抬起目光。
“以和她同為女性的角度,我能告訴你的僅此罷了。”說著白琳娜起身朝門外走去,接著又倏然停住道:“另外,請你以後不要再讓我以這種方式回答你的感情問題。”
隨後她徑直離開了房間,剩下邵凡獨自莫名其妙,不知為什麽剛才她還好端端的卻忽然間變得有些冷冰冰。
——————
吃過晚餐,到了同會長一起商量對策的時間,走進寬敞的會議室裏,邵凡左顧右盼卻沒有看到白琳娜的身影。
“白琳娜去哪了?”他問一旁的一虎。
“她好像去了上麵的教堂,已經好一陣了,不會把開會的事忘了吧?”
“那我去喊她。”
邵凡來到基地上方的教堂,看到神父正一個人打掃著大廳的地麵,問過之後,才得知白琳娜正呆在教堂的鍾樓上。
順著螺旋形的樓梯邵凡腳步輕輕的爬上高高的鍾樓,看到白琳娜獨自坐在樓頂的護欄旁,望著幽深的夜色怔怔發呆。
“怎麽一個人在這?”邵凡開口問。
“有什麽事嗎……”白琳娜沒有回頭,仍靜靜望著茫茫的夜色。
“會議快開始了。”
“不是還有十分鍾才開始嗎,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就到。”
“走吧,一起去。”邵凡隨口說。
“一起……”白琳娜低聲喃喃自語,“為什麽要和你一起……?”
邵凡有些語塞,不知白琳娜為何問得這麽莫名其妙,一時讓他無從回答。
十一月中旬的夜晚寒氣逼人,一陣夜風冷徹吹過,白琳娜長長的發梢隨風輕輕飄搖拂動,蒼冷的月光下她消瘦的身姿和單薄的衣衫給人一種淒瑟之感,仿佛周身籠罩著一抹寂寥空頓的憂傷。
“……這裏風大,穿那麽薄你不冷嗎?回去吧,呆久了會著涼的。”邵凡不無關心的勸道。
“我是個改造人,這點風一個改造人是不會覺得冷的,更不會著涼。”
“剛才在餐廳沒見你,到現在你還沒吃東西。”
“我不餓。”白琳娜聲音微涼的說,“像我這樣的改造人少吃一頓也沒什麽。”
聽她老是提自己是改造人,邵凡有些明白之前她態度忽然轉變的原因了。僅僅是因為一條胳膊,他就因為自己不再是正常的人類而苦惱,而白琳娜呢,身為一個連將近一半的身體都不再是血肉之軀的改造人,讓她設想自己是個像夏諾妍那樣的普通女孩去回答他的問題,不是觸及她心中的痛處又是什麽!不過是一條胳膊,他便害怕自己無法再回歸正常人的生活,無法再獲得和所愛的人在一起的那種簡單平凡的幸福快樂,可對白琳娜來說,那樣的生活或許早已如兩世之隔。
“對不起,當時在房間……我不該問你那樣的問題。”明白過來的邵凡不無歉然道。
“我沒有放在心上,請你也不要再提了。”
“你不是因為那件事才……”
白琳娜搖了搖頭,“外公病了……現在還在醫院裏。”
“要不要緊?”邵凡關切的問。
“是心髒的老毛病,暫時已經沒有危險了。”
邵凡這才鬆了口氣,“那你父母正在醫院照顧她吧?”
“我早就沒有父母了……”
“什……什麽……”
“在我四歲那年他們乘坐的航班失事,所以我才一直跟著外公生活。”
邵凡幾乎震驚得說不出話,身為孤兒的他想不到白琳娜的身世和他如此相近,讓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酸楚,也不由想起了剛去世不久的外婆。
“其實我也是從小和外婆相依為命,我還不記事時父母就不在了,外婆一個人把我拉扯大,希望我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將來有出息,可直到她去世我都沒能考上……”邵凡低聲道。
白琳娜回過頭望著他,“那父母的樣子……?”
“我連他們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他們甚至沒留下一張照片……我甚至懷疑過自己是外婆撿來的。”
白琳娜輕輕垂下頭,沒再說什麽。
“至少你還記得父母的樣子,至少你還有外公不是嗎?”邵凡寬慰白琳娜道,想讓她不再這麽意緒消沉。
“從十五歲時來到羅夏,我已經兩年多沒有見過外公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他。”白琳娜不無寥落的說。
“這麽說你才17歲?”
“嗯,再過一個多月就18歲了。”
“到時我就20歲了。”
“抱歉之前老是喊你小子小子的。”白琳娜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我知道你比我大。”
“沒關係,隻要你樂意無所謂啦。”邵凡笑了笑說。
“那樣不好,我還是叫你邵凡吧。”
“對了,為什麽昨天那位神父叫你白玫瑰?”邵凡好奇的問。
“那是我外出行動時的代號——為了避免可能暴露身份,和同伴執行任務時我們都是用代號稱呼對方。”
“以後如果一起外出行動時我也叫你白玫瑰了?”
“叫我琳娜就行,隻要不是完整的名字都沒關係,在外麵慕名哥也這麽叫我。”
“琳娜……”邵凡嚐試這麽開口叫白琳娜道,感覺還真有些不習慣。
白琳娜似乎也有點不習慣的一笑,“這次去軍方的基地救人,會長召大家開會應該就是商討準備派誰一起協助你,如果會長讓你選人的話,你不會把我落下吧?”
“啊?可你的傷才好……”邵凡不無擔憂道。
“放心吧,連戴教授都說已經沒事了。”白琳娜說著目光沉沉的望向遠方,“而且我和紫襲還有筆血賬沒有算,這次我一定要親手和她做個了斷!”

 

 

第28章  臨汌記

次日晚上,在夜色的掩映下,灰梟號悄無聲息的掠過臨汌東南的山林上空。
在一片漆黑中空降而下的邵凡,望著頭頂轉眼消失不見的灰梟號,對抵抗組織這次為了幫他不惜連總部的隱形戰機都出動心懷感激的同時,也對會長派來一起協助他的人選頗為無奈。
按照最初的安排,他本應從慕名、一虎、火山、千鶴、藍鄢、翎鋒等這些總部的改造人即戰力中選出兩名做他此行的同伴,而決心已定的白琳娜卻一意孤行非要過來不可,造成的結果便是慕名也態度堅決的主動請纓,還說什麽如果邵凡再發起狂來對白琳娜不利,隻有他才能控製住局麵。
對此邵凡隻能理虧而又無奈的接受,白琳娜倒是沒什麽,和她一起有時也挺讓人開心,可那個慕名就另當別論了,在基地的幾天時間,慕名從未對他展示過友好的一麵,尤其是見他和白琳娜在一起時,偶爾投來的目光更是冰冷惡寒,實在令邵凡覺得是個難以相處的家夥。
迎著冷颼颼的夜風,三人先後降落在一片茂密的林地間。邵凡割斷背後的降落傘,同白琳娜和慕名匆匆匯合,接著便一同穿行在崎嶇漆黑的山林中。一路上慕名像個帶頭大哥一樣走在最前麵,邵凡和白琳娜緊隨其後,踩著腳下的枯枝敗草小心翼翼的朝山區深處的軍方科研基地簌簌前行。
當三人爬上一座高高的山坡,慕名站在山頭朝遠處眺望,炯炯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深沉的夜色,而邵凡站在那放眼望去,朦朧的月色下隻能看到夜幕下遠處群山延綿的輪廓。
“你們不用這個就能看清楚?”邵凡掏出夜視鏡問白琳娜。
“這就是改造人的好處啦。”白琳娜笑了笑說。
慕名舉目遠眺了一會兒,回頭道:“翻過前麵這座山,應該就是基地所在了。”
“要不我先去前麵探探路?”白琳娜提議說。
“胡鬧!”慕名斷然說道,“這裏是紫襲的地盤,那個秦署長的失蹤勢必會引起官方的警惕,這段時間她很可能親自坐鎮基地,要是撞到她手裏你怎麽辦!”
“難道我怕她不成!”白琳娜有些不服氣的說。
“你忘了上次她蕩平組織在這個省份的分部時你是怎麽逃出來的!”慕名仿佛用哥哥訓斥妹妹的口吻道,“她的手段有多歹毒你不是沒有領教過,想給她機會讓我們三個自相殘殺嗎!”
白琳娜聽罷低下頭沒再說什麽,邵凡看在眼裏,心裏挺驚訝在慕名麵前白琳娜竟像個聽話的妹妹一般。
三人沿山坡而下繼續前行,邵凡看了看表,已經是午夜時分了。隨著夜漸深沉,月色也變得幽亮明朗,清冷的夜風夾雜著陣陣貓頭鷹的呼號徘徊在樹海林梢,除此之外四下一片靜寂,安靜得仿佛能聽到自己愈加急促的心跳。
果然如慕名所言,當翻過又一座山嶺,一條蜿蜒曲折的公路出現在三人的視線,遠遠延伸到對麵的山腳下。放眼望去,山腳下基地入口的大門嚴然緊閉,外圍長長圈起的鐵絲網和高高的哨塔猶如戒備森嚴的銅牆鐵壁,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基地看來絕非易事,但一切還是要按原計劃行事——找到夏諾妍之前盡量避免大動幹戈。
於是邵凡和慕名披上光學迷彩鬥篷,白琳娜則自動隱去蹤影,三人沿著一無遮攔的公路朝基地悄然接近。
由於三人看不到彼此,走路時稍微步調不一致邵凡便撞在了前麵的慕名身上,兩人差點要一起摔倒。
“喂!你是生怕弄不出動靜來?”慕名壓低聲音不滿道。
“呃……對不起,真不是故意撞到你。”邵凡自知理虧的說。
白琳娜聞聲腳步輕輕的朝這邊走來,“你們拉著手一起走,這樣就不會撞到了。”
“兩個男人手拉著手?”慕名匪夷所思道,“你還真想得出來。”
“那你們拉著我的手好了。”白琳娜索性提議道。
慕名不由歎了口氣,“和他一起行動真是沒有半點默契,還要像三個小學生那樣手拉著手一起走。”
白琳娜輕輕一笑,牽起兩人的手一起往前走去。
三人就這麽繼續走著,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想起這副情景還是讓邵凡覺得有些滑稽。白琳娜的手涼涼的,牽著他的手一邊走一邊不無悠然的甩來晃去,活脫脫像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不過仔細一想,她也確實隻是個不到18歲的女孩子,隻是以前在他麵前表現得有些年少老成罷了。
到了密密匝匝的鐵絲網前,三人鬆開手先後高高躍牆而入,慕名和白琳娜還好,訓練有素、輕手輕腳的落在地上,而邵凡緊張之下又犯了笨手笨腳的毛病,本想平平穩穩的腳尖著地,結果卻咚的一聲重重落下。
“你……!”慕名強壓著心中的怒火,話音未落,哨塔上的探照燈便直直照了過來。
“誰在那!”上麵有人厲聲問。
三人默不作聲的佇立在燈光下,本想避免多事的蒙混過關,邵凡卻聽到一旁的白琳娜焦急的向他小聲道:
“邵凡,你的腳!”
邵凡低頭一看,果然自己一隻腳來不及掩藏露在了鬥篷外麵,他趕忙迅速把腳收回,可不動還好,一動之下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有人闖入!”隨著一聲大喊,刺耳的警報聲霎時尖厲響起,接著一番槍林彈雨便向這邊掃射而來。
“老子早不想這麽偷偷摸摸了!”似乎帶著對邵凡的極度憤懣,慕名甩開身上鬥篷,閃轉騰挪間箭步如飛的躍上哨塔,幾名哨兵當即斃命於他手中長劍之下。
白琳娜也躍上不遠處另一座哨塔,倏然現身間輝夜丸迎著月色寒光閃耀,塔上的哨兵來不及反應便一個個血濺長空。
與此同時一隊巡邏的衛兵從營地那頭衝了過來,邵凡當即將狼刃斬切換到更適於以寡敵眾的弩刃形態,迎著飛嘯而來的子彈殺入人群之中,狼刃斬蒼勁揮舞如血色殘月,不一會兒便將整隊衛兵收拾幹淨。
還未停下來好好喘口氣,山腳下的基地大門已然緩緩升起,一輛輛裝甲車和坦克開道在前,密密麻麻全副武裝的士兵協同在後,山體高處的崖壁上也探出一個個炮口和暗堡,對著邵凡等人便是一陣猛烈的轟炸和掃射……硝煙還未散去,步坦協同的攻擊方陣便朝他們蜂擁而上。
趴在地上的邵凡被剛才的炮火震得有些頭暈耳鳴,不過好在沒受什麽重傷,慕名和白琳娜似乎也無大恙。
麵對蜂擁而來的滾滾洪流,慕名麵不改色的挺身站起,身上數把長劍淩空出鞘,風馳電掣般飛向敵陣。邵凡和白琳娜也緊隨而上,狼刃斬和輝夜丸的寒鋒在冰冷的月光下交相輝映,轉眼間便和對方短兵相接。
六把長劍在慕名的淩空操控下,配合著邵凡和白琳娜穿梭於敵陣之中。邵凡迎著耳邊飛嘯的子彈,逆勢猛衝的揮舞著巨大的弩刃放倒著大片大片的敵人,白琳娜身影忽隱忽現,每一次短瞬現身便如死神降臨,長長的馬尾飄逸拂動,冷徹的目光殺氣騰騰……
對付大批士兵的同時,麵對一輛輛坦克和裝甲車,狼刃斬和輝夜丸的鋒刃也如削鐵如泥,切開厚厚的裝甲竟毫不費力。眼見白琳娜揮起長刀將一輛裝甲車攔腰劈開,邵凡也不甘示弱的揮起狼刃斬將身前一輛坦克的炮塔迎頭削斷,然後右拳重重一擊,巨大的力道直接使坦克側翻過去,隻剩下履帶朝天兀自空轉……
一名手持火箭炮的士兵被白琳娜一刀擊斃,白琳娜撿起地上的火箭炮快速瞄準上方崖壁的一座暗堡,隨著“轟”的一聲擊中目標,那座暗堡便徹底啞火。邵凡也效仿著擊斃了人群中一名火箭兵,端起火箭炮摧毀了頭頂一座炮口。兩人你來我往間,崖壁上的炮口和暗堡一個接一個被清除幹淨,沒了來自頭頂的威脅,兩人更無後顧之憂的所向披靡。
夜幕之下,寒風之中,邵凡的眼前除了鮮血還是鮮血,唯有的選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鮮血和哀嚎組成了一副慘烈無比的景象,當一切塵埃落定、灰飛煙滅,望著眼前遍地橫陳的屍體,邵凡感到自己仿佛墮入了一片血色的地獄。
“都是你惹的亂子,原來的計劃全被打亂了!”慕名幹淨利落的收劍回鞘,最終仍不忘對邵凡發泄一番不滿道。
“其實這樣也好。”白琳娜說道,“把他們統統解決掉倒省得我們躲躲藏藏。”
“你沒受什麽傷吧?”慕名關心的問白琳娜。
白琳娜搖了搖頭,“你們也沒事吧?”
正在說話間,基地大門內傳來一陣清細的腳步聲,隻見一位戴著麵罩的女子輕搖著手中折扇款款出現,長長的披風和紫花繡袍包裹著她高挑曼妙的身軀,鮮紅的指甲映襯著白皙的膚色,顯得嫋嫋婷婷、分外妖嬈。
“不錯啊,連逆反組織的禦劍六道都來了,一個團的士兵這麽快就被你們收拾幹淨。”女子止住腳步,望著滿地的屍骸語氣悠然道。
“紫襲!”白琳娜從牙縫中恨恨擠出一絲聲音道。
“這不是上次從我手裏逃掉的那個小妹妹嗎?怎麽……半年不見想姐姐了?不過這種凶巴巴的表情可不是我們姐妹久別重逢應該有的啊。”
“我是在想你,每天都在想著怎麽送你下地獄!”白琳娜恨恨回應。
紫襲淡淡搖頭道:“丫頭,不是姐姐說你,就你那兩下子還是乖乖躲在一邊最好。”
“你……”白琳娜剛要憤然上前,卻被慕名一把拉住。
邁過地上冰冷的屍體,慕名上前一步迎向紫襲道:“原來你一直躲在背後看著你的手下送死!”
“他們為國殉忠、死得其所,作為軍人以這種方式犧牲難道不是一種榮譽嗎?”
“你果然是個如傳言中那樣冷血的女人!”
紫襲輕然一笑,“我就當這是你對我的誇獎了。”
慕名不禁哼了一聲,“事到如今你還笑得出來,今天我們三個對付你一個,你的死期已經到了。”
“是嗎?”紫襲微微頷首,優雅從容的打量著自己修長白皙的纖纖細指,“憑你禦劍六道加上個小丫頭就想殺了我?”
“看來我被你無視了。”邵凡冷冷說。
這時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從紫襲背後傳來,“小子,你的對手是我!”
沿著地上拉長的倒影,一名魁梧的男子走出基地大門,此人一副紳士派頭的裝扮,黑色的絨領大衣簡約而不失風度,下巴處蓄著短短的胡須,顯得沉穩老練、精氣十足。
“紫襲,現在你不覺得部長大人派我協助你一起捉拿這小子是多此一舉了吧?連禦劍六道都親自出馬,這次逆反組織的動作可真不小啊。”男子對一旁的紫襲說道。
“看在你從常郡大老遠趕來的份上我自然不會食言的。”紫襲說道,“那小子留給你收拾也好,這麽英俊的一個小鮮肉,要是真和他打起來我還真怕自己不忍下重手。”
男子笑了笑,“你這話要是讓部長聽到,不知他老人家會作何感想。”
麵對男子的笑談,慕名的表情顯得一片凝重。
“你就是常郡中學的鎮撫校司——蒼翼?”
“正是。”男子嘴角輕輕上揚著說道,“久聞你禦劍六道的大名,能和北爵打得不分勝負,也算是個人物。雖然我很想親手取下你的項上人頭,但還有比你更重要的客人需要我好好款待。”
說罷蒼翼轉眼望著邵凡,不動聲色間掀開大衣一側,露出橫跨於腰間的長柄巨劍,淡淡微笑中透出絲絲殺意。
“既然你指明要跟我打,我也樂意奉陪。”邵凡無所畏懼的說。
“不要和他們廢話了,再浪費時間那個女孩就可能被趁機轉移,這座山應該還有其它秘密出口。”說著慕名拔出腰間雙劍,縱身疾速衝向紫襲。
邵凡也頓感時不我待,揮起狼刃斬朝蒼翼攻了過去。白琳娜目光有些猶豫,不知該助誰一臂之力,但想了想還是衝向了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紫襲。
同時麵對兩人的來襲,冷笑間紫襲將身後披風甩向半空,長長的紫花繡袍也倏然滑落在地,貼身的黑色短禮裙下,一對半掩的酥胸和纖白秀美的長腿傲然袒露在寒風之中。
白琳娜見狀神色厭惡的揮刀向其斬去,卻被空中飛旋而來的披風生生擋住,瞬息之間隻見披風竟化為一道剪影般逼真的人形,地上的紫花繡袍也同樣如法幻化,兩道銀色的身影仿佛紫襲的幻影淩空盤繞在她身前,配合默契的迎合著白琳娜的攻擊,而紫襲的本體則和慕名打得難解難分。
“原來那兩件衣服是阿爾法超合金材質的武器!”慕名邊打邊說道。
“對付她根本無需我親自動手,我的紫衣分身就夠了。”紫襲揮舞著手中折扇,尖利的扇鋒和慕名的劍鋒相撞下迸出明亮的火花,“倒是你堂堂禦劍六道,竟還讓個小丫頭幫你打下手。”
慕名聽罷臉色一變,背上四把長劍淩空出鞘朝紫襲的分身飛去,試圖將正和其纏鬥的白琳娜支開。
“琳娜!你快進基地救那個女孩,這裏我和邵凡對付就行,不要耽誤了正事。”
“可是……”白琳娜恨恨望著紫襲不肯罷休道。
“聽到了沒有!”慕名大吼道,“對付一個女人難道還要別人幫我不成?快去!”
白琳娜咬了咬牙,雖心有不甘也隻得脫離戰鬥衝入基地大門。
慕名和紫襲纏鬥不休間,不遠處的邵凡和蒼翼也激戰正酣,蒼翼腰間巨劍拔鞘而出,怪異的形狀好似音叉,挾著破空之聲朝邵凡蒼勁揮去。
麵對音叉巨劍力道十足的連番重擊,邵凡同樣以巨大的弩刃奮力迎上,兩人躍然空中揮斬而向,巨劍和巨弩猛烈相撞下,雙方都被生生震開了一段距離,邵凡雙腳剛剛落地,蒼翼手中音叉劍忽然發出一聲不詳的音嘯,隨著劍鋒深深刺入地麵,邵凡感到腳下的大地竟隱隱顫動,一地道蕩波洶湧如山崩地裂般朝他直線襲來。
邵凡剛剛站穩又倉促跳起,地蕩波從腳下震嘯而過,若不是他高高躍起恐怕已然被嶙峋而起的亂石刺得遍體鱗傷。
蒼翼見一擊未果,趁邵凡快要落地拔劍重舉準備再施一擊,邵凡眼看無從躲閃,狼刃斬快速切換形態猛然一揮,S軍刀飛嘯彈出朝蒼翼旋斬而去,蒼翼停下動作舉劍揮擋,S軍刀被震擊之下高高飛向軍營遠處的林地。
邵凡雖化解危機安然落地,卻也失去了手中的武器,隻得拔腿朝飛向遠處的S軍刀追去。
“小子!往哪逃?”蒼翼騰身高高躍起,一對銀色的金屬翅膀穿破大衣從背後驚鴻展出,如大鵬振翅般向邵凡俯身衝去。
邵凡剛跑到林地邊緣,聽聞身後風聲厲嘯,回頭一看不禁驚訝得加快腳步衝入樹林,邊尋找武器邊揮拳將一棵棵大樹攔腰擊斷,粗壯的大樹一路東倒西歪,不停給身後追擊的蒼翼製造著障礙。
蒼翼揮劍不停斬開迎麵倒來的樹幹,不耐煩之下憤然振翅飛向高處,獵鷹般銳利的目光從林地上空追蹤著邵凡的身影。
邵凡終於在林間一片空地上找到了自己的武器,他拔出深深刺入地麵的S軍刀,目光沉著的抬頭望向空中的蒼翼。
“你怎麽不逃了?”蒼翼扇動著雙翅懸浮於夜空,迎著頭頂幽亮的圓月仿佛墮落天使般陰森詭譎。
“說我打算逃?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
蒼翼冷峻一笑,“我差點忘了,你還有那個女孩要救,當然不會就這麽逃掉,不過……”
“不過什麽!”邵凡心中一沉,生怕夏諾妍已經被轉移。
“不過真是可惜,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歡的女孩是否愛你,就這麽奮不顧身為她舍生忘死,連我都替你的情商著急,若是她根本不在乎你,就算你救出她也不過是為別人做嫁衣。”
“喜歡她是我自己的事,和她是不是在乎我沒關係!”
“是嗎?”蒼翼冷冷道,“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男人為喜歡的女人付出無非就是想得到她罷了,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如此,你又何必這麽自欺欺人。如果將來真的看到她在別的男人懷裏,看到她成為別人孩子的母親,你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話有多天真多虛偽了。”
邵凡腦海中不禁隨之浮現出那樣一幕景象,雖然隻是短短一瞬,但頃刻間的痛楚卻那般刻骨鑽心。他不無蒼涼的笑了笑,低頭看了眼自己纏滿繃帶的右手,“我承認也那樣想過,想著將來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但我現在這個樣子,心裏多少也明白那隻是奢望罷了,即使她注定不屬於我,即使我的付出隻是為別人做嫁衣,我不會說自己不會痛苦不會難過,但隻要她是微笑的,幸福的……我寧願從此和她形同路人,再不去打擾她的生活……”
邵凡的話仿佛勾起了蒼翼心中的什麽東西,月光下他的表情因片刻的出神而變得有些凝固,但隨即又恢複了之前的冷徹陰沉。
“既然你那麽愛她,就為了她去死吧!”說罷蒼翼揮劍朝邵凡俯衝而下。

 

 

 

第29章 紫襲

遠處的軍營中,慕名和紫襲仍在激烈交鋒,紫襲的兩個紫衣分身被慕名的四把長劍牢牢牽製,單憑手中小小折扇對付慕名一對雙劍,雖然不落下風卻也難以對慕名造成什麽殺傷,倏然間她眼中寒光一閃,輕盈的身姿高高向後空翻,折扇揮舞間無數纖細的銀針如暴雨梨花般向慕名呼嘯而去,慕名雙劍迅速脫手,淩空擋在身前疾速旋轉,如道密不透風的屏障將無數銀針清脆彈開。
見這招對慕名沒什麽用,紫襲隨即收起折扇,張開雙手弓起細長的手指,指尖和袖口中快速竄出無數銀絲密密麻麻飛向四麵八方。
慕名剛要揮劍迎擋,卻發現銀絲的攻擊目標並不是他,而是接連不斷的鑽入地上一具具早已冰冷的屍骸,他忽然明白了什麽,也果然看到那些戰死軍人的屍體一個個詐屍般爬了起來。
“傀儡術!”慕名不禁退後幾步。
紫襲冷然道:“死人比活人對我來說更有用,這才是我讓他們衝在前麵當炮灰的原因,被你們殺掉是死,活活當我的傀儡也是死,讓他們以軍人的方式戰死,總好過被我活生生做成傀儡僵屍。”
“果然如琳娜所說,你連死人都不放過,真是手段歹毒!”
“那個丫頭,當初我端掉你們的分基地時,明明她的同伴們已經被我做成了人偶,她還眼裏含著淚麵對他們的攻擊不肯還手,好像自己的眼淚能讓他們起死回生似的……我也是欣賞她那可愛的小性格入了迷,看她不得已之下流著淚揮刀斬向曾經的同伴,本來想著不著急要她命慢慢玩味一番,卻一不留神讓她給逃了。”
“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聽到白琳娜的遭遇,慕名出離憤怒的收回正和紫衣分身纏鬥中的四把長劍,六劍齊發向紫襲淩厲攻去。
紫衣分身隨即飛來守護在主人周身,眾多被操控的僵屍也向紫襲身旁紛紛聚攏,以自己的身軀形成一堵血肉之牆,令慕名的攻擊如泥牛入海、進展不得。與此同時更多的僵屍從四麵八方向慕名猙獰撲來,慕名自顧不暇,隻得暫時放棄對紫襲的進攻,轉而對付不斷湧來的僵屍。這些僵屍儼然被強化過的改造人,速度和力量遠在普通人之上,而且沒有知覺沒有痛感,就算被削去腦袋也能行動自如,必須將其攔腰斬斷才能使之喪失行動力,對付一個比對付十個普通人還要麻煩,瘋狂圍堵下簡直令慕名進退不得。再看那邊的紫襲,目光專注中佇立不動的操控著僵屍大軍,雖然看似喪失了行動力,身旁飛舞的紫衣分身卻緊緊守護在她周圍,時刻防範著慕名可能劍走偏鋒的偷襲。
樹林中的戰鬥也在繼續,雙翅飛展的蒼翼仿佛飄逸而凶猛的獵鷹,盤桓在半空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向邵凡頻頻發動攻擊,長長的金屬翅膀讓他多了件有力的武器,翅膀舞動間鋒利的翼刃靈動揮斬,配合著手中音叉劍的淩厲攻勢令邵凡迎擋間接連後退,麵對音叉劍一次次勢大力沉的揮斬,狼刃斬和其猛烈撞擊下竟令邵凡覺得胳膊有些發麻,而他當然不甘於被這麽壓著打,趁蒼翼長翅又一次向他斬來時,右手一伸飛快擒住他翅膀的一端,蒼翼始料不及下頓時失去平衡,下墜中音叉巨劍順勢向邵凡迎頭劈去,邵凡隻好狠狠一甩,將蒼翼整個人扔飛出去,撞在不遠處一棵大樹上,粗壯的樹幹瞬間攔腰而斷。
蒼翼不慌不忙從地上站起,邵凡剛要趁勢向其攻去,猛然發力間身軀卻忽然一顫,渾身感到一陣癱軟乏力,心髒急劇跳動著仿佛就要炸裂一般,鼻孔裏也流出血來。
“終於見效了,雖然你體質秉異,但能撐到現在才有反應也真是不容易。”蒼翼輕然笑道。
“你說什麽……”邵凡身上大汗淋漓,強忍住身體的顫抖勉強站立。
蒼翼抬起手中音叉劍道:“看來你真的沒有察覺到,這柄音叉劍當然不是一般的武器,劍身產生的音律共振才是它真正的威力,就算你能擋下我的劍,但劍上的振動波通過武器早已傳入你的身體,並在你體內不斷積聚,若是一般人,就算擋下我一劍也會被振得肝膽俱裂而死,你是我遇到頭一個能撐到現在的對手。”
邵凡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蒼翼看似笨拙蠻重的攻擊實則另有玄機,從一開始自己就掉入了對方的算計。
渾身的震顫在他體內橫衝直撞,他感覺身體仿佛快要裂開,五髒六腑一片翻江倒海,視線模糊下一口鮮血從嘴裏吐了出來,再也難以支撐跪倒在地。
蒼翼神色冷峻的舉步走來,手中音叉劍高高揚起,準備給邵凡一個幹淨利落的了斷。
邵凡強撐著抬起右臂擋下蒼翼的揮斬,蠻勁的力道讓他貼著地麵滑出老遠,體內的震顫進一步加劇,他想要奮力支起身體,卻又一陣劇痛跪在地上。
蒼翼不禁搖了搖頭,氣定神閑的上前走去,眼前的邵凡對他來說儼然手到擒來的獵物,就算再拚命反抗也隻是徒勞而已。
邵凡緊繃身體壓製著體內的震顫,手指蜷曲著深深嵌入泥土,第一次感到自己這般孱弱無助……絕望中他想起了夏諾妍,想起了他們曾經的歡聲笑語、一點一滴,想起了他們一起麵對流星雨許下心願的那一刻,那時他幼小的心裏就種下了一顆種子——想要傾盡自己的全部去保護她,想用一輩子守護她給她幸福……而如今夏諾妍還沒救出,自己卻像個沒用的廢物一樣倒在這裏,難道真的就要這樣放棄……
‘不!’一個聲音在他心底高聲回蕩,‘不能就這麽倒下,在救出夏諾妍之前,自己絕不能倒在這裏!’
一聲痛不欲生的大吼之下,邵凡身上青筋畢現、血管暴起,怒睜的雙眼變得一片赤紅,仿佛一頭陷入狂暴的野獸殺氣騰騰的直起身來,眼中除了嗜血的猙獰快意,對一切的痛苦都已感到麻木漠然。
蒼翼臉上閃過幾分驚詫,還沒等明白過來到底怎麽回事,邵凡已迅影如風的向其撲去……麵對狂暴中的邵凡,蒼翼匆忙招架下有些措手不及,如此蠻橫的力量,如此迅猛的速度,而且像失去意識般對痛感沒有任何反應,簡直比狂獅形態的北爵還要恐怖,令他連連退卻、陣腳大亂,隻得倉促展翅飛向樹林上空。
擦去眼角的一片血跡,蒼翼高高俯視著地上虎視眈眈的邵凡,終於露出如臨大敵的神色,眉頭緊鎖間又有兩對翅膀從身後接連展出,仿佛神聖的六翼天使,銀色的翅膀輝映著月光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能逼我使出熾天使形態的對手,這世上沒有幾個。”蒼翼揮展著身後的六翼說道,“你確實很強,不過一切到此為止了!”
地上的邵凡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高高跳起向蒼翼撲去,怎奈還沒夠著便被蒼翼翅膀鼓動間一陣強風卷落在地,緊接著蒼翼的翅膀停止扇動,無數的羽翼開始紛紛搖顫,急促的振動著周圍的空氣,形成一股無形的聲波向邵凡席卷而去。
當聲波穿過邵凡的身體,狂暴中的邵凡仿佛瞬間被泄去了力氣,在一陣頭暈惡心中恢複了幾分清醒,被打回原形的搖搖晃晃再次倒在地上。
“這到底怎麽回事……”邵凡頭痛欲裂,七竅流血,感覺體內五髒六腑好似在被生生肢解。
居高臨下的蒼翼笑言道:“在我的次聲攻擊下,就算你力氣再大也無濟於事,乖乖受死吧!”
被蒼翼持續的次聲攻擊死死壓製的邵凡,明白這樣下去隻有坐以待斃,必須避開次聲的攻擊才有一線轉機,可四下望去周圍除了樹木根本沒什麽可以周旋的障礙物,高高在上的蒼翼直接將他的行蹤盡收眼底……絕望中他忽然想起不遠處有方池塘,就在他們悄悄靠近基地時經過的那條公路旁……於是邵凡狠命聚起力氣將S軍刀朝蒼翼疾揮而出,趁蒼翼躲閃之機,從地上爬起奮力穿過樹林朝池塘跑去。
看到邵凡逃跑起來連武器都棄之不顧的狼狽樣,蒼翼不禁失望的搖了搖頭,掠動翅膀劃過夜空如影隨形,任邵凡怎麽跑都難以甩開,始終將其鎖定在次聲攻擊的範圍之內。
當邵凡跌跌撞撞的跑到那處寬闊的池塘邊,深吸了一口氣躍入水中,任自己像塊石頭一樣直直沉入池底……冰冷的池水令他渾身打了個激靈,池水不深,但在夜色下卻能夠給他提供很好的掩護,令蒼翼麵對寬闊的水麵難以捕捉他的行蹤,不過他也知道這種辦法並不高明,因為在水底他根本撐不了多久。
轉眼間蒼翼也飛至池塘上方,麵對邵凡的小聰明似乎不屑一顧,剛要啟動左眼的紅外裝置掃描水麵,可眼角一陣痛感傳來,這才發現之前戰鬥中眼角的傷勢已經令紅外裝置嚴重受損。
無奈下他隻得降低高度朝向水麵漫無目標的振動著羽翅,波瀾不驚的池水頓時震顫得如同沸騰一般。陣陣頭暈惡心的感覺再次將邵凡籠罩,當他悄悄移動到池底邊緣,豁然看到一條下水道的洞口出現在眼前,洞口的寬度足以容下他的身體,當即毫不猶豫的爬了進去。
蒼翼仍持續向水麵發動著次聲攻擊,從容不迫的等待著邵凡冒出水麵的那一刻,絲毫未曾發現身後的不遠處,邵凡猶如墳墓中爬出的幽靈般破土而出,騰身一躍向他揮拳而來。
當察覺到身後的異狀,還未來得及回身,一隻血淋淋的拳頭已經從他背後貫穿而過,隨著手中音叉劍無力滑落,半空中的蒼翼終於如折翼天使般猝然墜地……
————————————
麵對僵屍軍團的前仆後繼,慕名手起劍落,一刻不曾停息,好不容易趁著腳下一摞摞屍體堆得越來越高暫時阻礙住了僵屍湧來的速度,忙趁機騰出手來施展更猛烈的招數。
隻見慕名劍隨手動,六把長劍快速飛回身前組成一柄巨劍,以橫掃千軍之勢在僵屍大軍中淩空旋舞,所至之處,一群群僵屍被攔腰斬斷,即使被強化過的身軀在飛舞的巨劍麵前也如紙片般纖薄無力……
不消一陣,紫襲的僵屍軍團已然所剩無多,而驅動巨劍的過程中體力急劇消耗的慕名並未再繼續戀戰,當即調轉劍鋒,直奔敵陣後方的紫襲而去。
看到自己的僵屍軍團已經潰不成軍,紫襲的臉上不僅沒有任何沮喪,反倒顯得從容不迫。眼見慕名巨劍破空而至,紫襲袖中吐出的無數銀絲隨即交織成一張巨網將慕名巨劍圍絞其中,慕名奮力禦劍試圖將巨網衝破,卻一時難以掙脫無數銀絲的紛亂絞錯,眼看巨網的圍絞即將閉合,慕名忙撤劍回手,蓄勢再攻。
“六刃螺旋斬!”隨著慕名大喝一聲,高高揚起的手中放出四射電光,身前巨劍在自動拆散後以六劍的劍柄為中心重新組合在一起,電光迸射中飛速旋轉著斬向紫襲。
“天羅地網!”紫襲凜然自若,操縱著更多的銀絲匯聚成一張遮天巨網正麵迎住慕名的攻擊,頃刻間電光飛閃、狂風大作,六刃螺旋斬一層層撕破天羅地網的圍絞,似乎衝破紫襲的防禦隻是時間問題。
紫襲見狀修眉緊蹙,背後的長發忽然一陣瘋長,長長的發絲飄然向前和無數銀絲紛然交匯,合力遏住了六刃螺旋斬逼近的勢頭。兩人攻守膠著相持不下,慕名牙關緊咬、麵容緊繃,手臂僵直下已經將全部力氣貫注在這最後的殺招之上,但一時仍難以突破天羅地網的防禦,紫襲的表情也如臨大敵,六刃螺旋斬的剛猛力道已經令她感到吃力,但趁這種雙方都難以抽身而退的僵持下,盤繞在她周圍的紫衣分身隨即一左一右向慕名飛去,而此時的慕名根本無暇閃身,片刻的泄力便可能前功盡棄,他隻得左手緊緊鉗製住向他襲來的一個分身,但操縱六刃螺旋斬的右手卻無法騰出對付另外一個。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白琳娜倏然從空氣中現身,輝夜丸寒光凜閃間朝紫襲背後奮力斬去,紫襲猝不及防被連同肩膀一刀削去右臂,紫衣分身失去操縱下頓時軟綿綿的飄然零落,天羅地網的頑抗也頃刻瓦解,六刃螺旋斬掙脫束縛破網而出,疾速飛旋著從紫襲的左半身橫斬而過,若不是慕名怕傷及白琳娜及時偏轉方向,紫襲的身軀想必已被攔腰斬斷。
身負重傷的紫襲再也無力支撐的癱然倒地,白琳娜上前揮刀便要取她性命,卻被慕名長劍回轉飛來清脆擋開。
白琳娜扭臉不解的望著慕名,“為什麽不讓我殺了她!”
“我跟她本是公平較量,誰讓你私自出手的!”慕名捂著腹部的傷口氣喘籲籲的對白琳娜說。
“你受傷了!要不要緊?”白琳娜關切的問。
“沒什麽大礙,你不該出手的,這是我和她之間的公平對決。”
“她先用軍隊當炮灰,又操縱地上這些活死人消耗你的力氣,這本來就不是什麽公平的對決!”白琳娜顰起眉梢道。
“我讓你進基地救人,沒讓你暗中躲在這瞎摻合!”
“我哪有暗中躲在這!”白琳娜不無委屈的說,“在基地我來來回回找了一圈,根本沒見到夏諾妍的影子,不出來幫忙難道在裏麵瞎呆著嗎?”
慕名沒再說什麽,徑直走到倒在血泊中的紫襲跟前,問她道:“那個女孩到底被轉移去了哪?”
紫襲滴血的嘴角不無嘲弄的開口道:“誰知道呢……反正你們今天是不可能帶她回去了。”
“二密科為什麽要抓走那個女孩,她到底關係到什麽計劃的秘密?”慕名劍指紫襲的喉嚨,“現在你的命在我手上,把你知道的全招出來,我還可以饒你一命。”
誰知紫襲臉上浮出一絲輕慢的微笑,“禦劍六道,今天我是輸了,可你是憑自己的本事贏的我嗎?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說饒我一命這種話,你真的不夠資格……”
慕名聽罷忍住怒氣,望了眼白琳娜道,“既然她什麽都不肯說,那就隻好用你的辦法,這裏交給你,我去那邊幫邵凡對付蒼翼。”
白琳娜點了點頭,慕名收劍回鞘快速朝林地那邊奔去。
“真是世事難料……”地上的紫襲氣息微弱的對白琳娜說道:“半年前你從我手裏逃掉,如今我卻落在你手上,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善惡終有報,你作惡多端活該落到今天的下場!”白琳娜冷冷說道。
“善惡終有報……”奄奄一息的紫襲自言自語似的重複著這句話,“真是個天真到可愛的小姑娘,和我當初一樣傻……”
白琳娜聞聲一怔,不快的望著紫襲,然而地上的紫襲已然沒有了氣息。白琳娜見狀忙掏出記憶傳輸裝置,一頭刺入紫襲的太陽穴,另一頭附在自己額前,閉上眼睛潛入紫襲正漸漸消逝的記憶之中。
————————————
當慕名穿過樹林找到池塘邊的邵凡,這裏的戰鬥已經結束,蒼翼的屍體躺在池塘邊,邵凡站在他身旁,手裏拿著一串項鏈,鏈身上掛著一枚護身符模樣的金屬小牌,迎著清澈的月光幽幽閃亮。
“你又一次讓我刮目相看,連蒼翼都敗在你的手上。”慕名朝邵凡走近說。
“你那邊也結束了?”邵凡問。
“結束了……不過夏諾妍她……”
“蒼翼已經告訴我了,兩天前她就被轉移去了帝京的一處地下基地,不過基地的位置他也不清楚。”
“帝京!”慕名詫異道,“蒼翼為什麽會告訴你這些!你真的相信他的話?”
“我覺得他不會騙我。”邵凡看了看手中的項鏈,“因為他把這個給了我,拜托我幫他完成最後一件事。”
“什麽事?”慕名低頭打量著那串項鏈,“這上麵掛著的是個護身符?”
“這不是護身符,是考試幸運符,在以前一個女孩送給他的。”
慕名似乎猜到了幾分,“那個女孩是他曾經的戀人吧。”
“是他以前的同學,也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邵凡低聲說。
“既然他把最後的遺願拜托給了你,告訴你的情報也應該不會有假……他還交代了什麽,有沒有關於那個秘密計劃的事?”
“他確實知道高層有這麽個重大的計劃,但具體是關於什麽卻並不知情,一切的秘密都在帝京的那個基地,而七大校司中隻有魁手曾去過那裏。”
“這麽說你準備去找魁手?”
邵凡點了點頭。
兩人隨後回到基地大門前,白琳娜仍在紫襲身旁“閉目冥想”,柔澈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她沉思的臉龐似乎籠罩著一層低沉的憂傷……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她這才睜開眼睛,低著頭收起了記憶傳輸裝置。
“你怎麽了?”看白琳娜落寞的神色,慕名不解的問。
“哦,沒什麽……”白琳娜低聲說。
“有沒有什麽重要的收獲——關於夏諾妍的去向和X計劃的?”
“夏諾妍的去向不清楚,但關於X計劃確實有了些眉目。”白琳娜說道,“紫襲是這座科研基地的最高長官,對這裏進行的研究確實了解一些——這座基地最主要的科研項目是‘基因記憶回溯研究’,雖然並非X計劃的核心研究課題但卻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至於X計劃的核心研究課題她也不知情,隻明白教統部長極為重視,知道它核心機密的科研人員越少越好,所以才把一部分獨立的科研項目安排在這個基地進行,但核心的研究仍在帝京的主基地進行。目前這兩個基地已經合並,兩天前這裏的科研人員和相關研究設備都已經轉移去了帝京,夏諾妍也被帝京來的人帶走了,目前她應該就在帝京的主基地裏,不過基地的位置連紫襲也一無所知……”
“什麽是基因記憶回溯?”慕名聽得一頭霧水。
“就是利用特殊的基因記憶回溯裝置,喚醒一個人DNA中來自於祖先的那部分記憶——基因記憶,也就是遺傳記憶,從理論上講是指祖先通過DNA遺傳給後代的記憶。人類的DNA就像一間檔案館,不僅能夠容納來自前代的遺傳指令,還能保存前代人的部分記憶,這部分來自祖輩的記憶長久以來不為世人所知,一直深深的沉睡在潛意識裏。而利用基因記憶回溯裝置,可以從實驗者的大腦中提取出某位祖先從自己出生到把基因遺傳給孩子這段時期內的記憶,具體的做法是通過裝置與實驗者腦細胞的電磁感應解析出十代以內某位特定祖輩的遺傳記憶,所以實驗對象必須是活著的人類……這種實驗雖然不像外科手術那樣對實驗對象的肉體造成損傷,卻會對人的精神產生一些不穩定的副作用,造成實驗者出現情緒不穩定的情況,嚴重的會導致精神崩潰,更有甚者會出現完全失心發瘋的情況……”
“什麽!”邵凡胸口猛然一沉,想起夏諾妍在那種試驗中受盡折磨,他便一陣心如刀割。
“你現在著急也沒用。”慕名說道,“且不說目前根本不知道基地的位置,就算是知道,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想去帝京救人也是自尋死路,那裏是京城,是這個國家的統治中心!”
“就算是死路我也要去!”邵凡堅定的說,“等完成蒼翼的遺願我就去找魁手,七鎮撫校司中隻有他去過那個基地。”
“邵凡。”白琳娜開口道,“我們還是先回總部比較好,把掌握的情報匯報給會長,然後商量下一步怎麽辦。”
“還有什麽可商量的,要回去你們回去,我現在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隻有去找魁手這一條路可走!”
“你以為憑你一個人能對付得了魁手?”慕名對邵凡的一意孤行有些憤然道,“你根本不了解他手中‘天魁’的威力,等你見識到的時候,就明白你現在有多不自量力了!”
“是,我是不自量力,可我一步步就是這麽不自量力走過來的,破風、北爵、蒼翼……哪一個不是差點要了我的命,既然我能這樣一步步走過來,也就能繼續這樣走下去!”
“你……”慕名氣憤之下,腹部的傷口猛然一掙,劇烈的疼痛使他緊緊捂住傷口。
“慕名哥!”白琳娜忙上前扶他坐下,取出繃帶給他做了簡單的包紮。
想起慕名是為了幫他救夏諾妍才受的傷,邵凡心裏不禁湧起幾分愧然,固執的態度不禁有了轉變。
“那好吧,我先不去找魁手,你們放心回總部,我要去瑺州一趟,把蒼翼留下的項鏈交給那個女人,之後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什麽那個女人?”白琳娜不解道。
“是蒼翼以前的同學,因為我答應幫他完成這件事,他才把魁手這條線索告訴了我。”
“你直接郵寄給她不就行了,何必非要親自跑一趟?”
“我答應過蒼翼要親自交到她手裏。”
“真是死心眼。”白琳娜既無奈又生氣的掏出一部衛星電話扔給了他,“那把這個帶著,等我送慕名哥回總部把情報匯報給會長就和你聯係,記住你說過的話,要是出爾反爾的話以後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看白琳娜這麽認真,邵凡想了想,索性把狼刃斬摘下交給了她,“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白琳娜一愣,“那你要是遇到危險怎麽防身?”
“隻要我不主動去找魁手,一般的對手我用拳頭對付就足夠了。”邵凡自信的說。
“不必了,我相信你。”白琳娜望著邵凡,把狼刃斬遞給他道。
“拿著吧,否則我真可能耐不住性子去找魁手的,沒有狼刃斬的話,我也就不敢那麽冒險了。”
覺得邵凡說得不無道理,白琳娜點了點頭,把狼刃斬裝進了自己背包。
說好之後,三人便一起前往幾公裏之外的撤離點,臨走前白琳娜帶走了紫襲的披風和紫花繡袍,邵凡猜她是準備當成戰利品留作紀念,畢竟這半年以來,找紫襲報仇雪恨一直是她揮之不去的夢魘和夙願。
三人踏著月光離開了屍橫遍野的營地,順著原路返回山林,消失在一片幽蒙的夜色之中。

 

 

第30章  罪與罰

告別了慕名和白琳娜,邵凡離開臨汌,帶著蒼翼留下的項鏈來到瑺州市找到了它最初的主人。
冬日的下午,淡泊的陽光灑落在臨近公園一處遠離喧囂的花園小區,一座座洋樓別墅處處透出富麗堂皇的氣息。
邵凡在小區裏順著門牌號一路左顧右盼,終於在他要找的門牌前停下了腳步。
他按了按門鈴,不一會兒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興衝衝的跑了出來。
“爸爸回……呃!”小女孩剛打開門便表情一愣,往門裏退了一步怯生生的打量著邵凡,“這位叔叔,你找誰啊?”
想不到被她誤以為是爸爸下班回家,邵凡不禁笑了笑,還未開口和她說話,一位美麗端莊的婦人便腳步匆匆的走來從門前把小女孩拉了回去。
“媽媽告訴你多少次了,沒問清是誰不要隨便開門,要是遇到壞人了怎麽辦!”女人略帶嗬責的對小女孩說,她身前係著淺色的圍裙,整齊的發髻嫻雅的挽在腦後,舉手投足給人一種賢妻良母的感覺。
難道自己看上去像個壞人?邵凡有些哭笑不得,不無尷尬的清了清嗓子。
女人這才抬起目光望著他,“這位先生,有什麽事嗎?”
“請問您是方女士嗎?”
女人點了點頭。
邵凡掏出那串掛著幸運符的項鏈,“這是一個朋友拜托我交給你的。”
女人一怔,整個人仿佛定在了那裏,片刻之後稍許恢複了鎮定。
“為什麽……他要拜托你交給我這個?”女人並未接過邵凡手中的項鏈,似乎也不打算接受,仿佛正如她並不願再去回想曾經那段過往一樣。
“因為他來不了了,這是他最後的願望……”邵凡如實的說。
“他……他怎麽了?”女人眼中閃過一陣驚愕,本是冷漠的表情流露出一絲關切的憂色。
“他得了絕症,幾天前剛剛去世了。”邵凡編了個謊話,他也隻能這麽說。
女人目光微微顫了顫,緩緩接過邵凡手裏的項鏈,望著纏繞在指尖的那抹銀亮,憂戚的思緒仿佛回到了遙遠的從前。
——————
十幾年前,那時的他還在縣裏上高中,她和他自從高二就在一個班,兩人都是班上的尖子生,考試成績長期包攬班級的前兩名。
兩年的同窗時光,他們從一開始每次考試視對方為競爭對手,到後來這種競爭逐漸轉變為彼此間的欣賞和認同,她欣賞他的認真與刻苦,他欣賞她的文雅與知性,在朝夕相處中他不禁對她萌生出幾分淡淡的情愫。
而當麵對現實的巨大落差,感情對男人來說便往往意味著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她家境優裕,父親是縣醫院的的副院長,母親也是公務員,而他的家境卻幾乎是一窮二白……當他意識到自己愛上了她,曾經那個躊躇滿誌、對人生和未來充滿了自信的少年,第一次麵對喜歡的女孩垂下了憂鬱中摻雜著些許自卑的視線。
察覺到他眼中低沉的憂傷,仿佛殘照的夕陽下一個孤獨孑然的身影在地上寥落的拉長,帶著微微的蒼涼扯動著她懵懂的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去關心他,盡管她並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愛情……
在一天天的相處中,她對他的關心和鼓勵,化作他心中不斷鞭策自己的動力,激勵著他更加勤奮更加刻苦的埋頭學習——因為他明白現在的自己根本配不上她,隻有考上好的大學才能彌補和她之間的差距。
高三的最後一學期,為了學習他幾乎像瘋了一樣廢寢忘食、拚命努力,除了學習之外幾乎什麽都不去想,把所有的精力都撲在了書本上,而一次次考試他的成績也隨之突飛猛進,從班級第一到全校第一再到全縣第一,最終不負眾望的成為那年的全縣理科高考狀元,如願考上了他夢寐以求的京大,而她也考上了一所帝京的重點大學。
當大學的錄取分數線公布的那天,他欣喜若狂,整個人都感覺飄飄然的,好像飛在天上、躺在雲上,如夢似幻卻又真真切切的感到自己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最華麗的蛻變……當消息傳出,左鄰右舍、街坊鄰居紛紛前來道賀,平時覺得高攀不起的一些遠房親戚也都提著大包小包登門造訪,電視台的記者也來了,甚至縣裏的教統局長和縣長都一同前來拜訪祝賀,還送來了十幾萬元的教育獎金。
麵對紛至遝來的讚譽和榮光,他最掛在心上的還是令他魂牽夢繞的她,恨不得立刻約她出來把這個消息告訴她。他還記得高考的前幾天,當高三的學生紛紛回家準備最後幾天的備考時,離開學校前她送了他一串掛著幸運符的項鏈,這條項鏈他一直帶在身上,對他來說如同珍寶一般。
那天下午,縣裏的領導特意設了場宴席招待兩位文理科狀元,一場宴席下來,平時滴酒不沾的他也在領導們的熱情禮遇下盛情難卻的喝了些酒,待到宴席結束已是醉醺醺的。
臨近傍晚,結束應酬回家的路上,他終於撥通了電話約她出來見麵。她麵帶微笑的如約而至,兩人邊聊天邊走著,迎著傍晚的霞光一直出了城門來到郊外的河提上。
河邊的蘆葦叢隨著陣陣晚風輕柔蕩漾,他們一起坐在河畔,暢談著對未來的憧憬和展望,而他也終於向她吐露了心聲。她微微一愣,望著他帶著醉意的表情不知該作何響應……然而她的遲疑瞬間刺痛了他已然驕傲膨脹的神經,仿佛將飄在雲端的他狠狠拉回到了地上,想起街坊鄰居、芸芸眾人對他身為高考狀元猶如天之驕子般的敬佩和仰望,連縣長都對他推崇備至、客氣有加,他不明白為何這樣的自己還不能被她所接受。
從曾經的自卑感,到考上京大的優越感,再到在她的猶豫麵前心態被打回原形,這種大起大落仿佛顛覆了他心中的價值觀——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一切富貴榮華——權力、財富、女人、榮耀……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靠讀書去擁有去得到!從小父母和家人便告訴他隻有讀書才能出人頭地,老師也教導他隻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實現夢想。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所愛的女人,他為之苦苦奮鬥的女人到頭來卻不接受自己!為什麽自己為了她這樣刻苦學習、拚命努力卻仍得不到她的傾心!
也許隻是心態的短暫失衡,卻在醉意的驅使下被無限放大。長久以來對情感的壓抑,他不禁強行把她抱在懷裏,發瘋似的吻著她,心中熾烈的感情化為一股對占有她的極度渴望,他現在就想要她,真正得到她,在這種衝動的支配下,任何理智和後果都顧不上了。
她不明白為什麽他會變成這樣,於是她驚慌失措的開始反抗,可瘦弱無力的反抗換來的卻是他醉醺醺下一記惱羞成怒的耳光,在粗暴和淚水中,她心裏對他存留的最後那份好感也隨之蕩然無存……
回到家裏,她沒敢把這件事告訴父母,然而臉頰的那抹淤痕卻終究瞞不過父母的眼睛。作為家中的獨生女,父親從小視她為掌上明珠,當逼問出女兒說出真相後憤怒的甩開她的阻攔奪門而出的那一刻,等待他的命運便注定無法挽回了……
從高考狀元淪為階下囚,他明白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命運似乎永遠拋棄了他,但在數年之後又重新眷顧於他。當他被選中參加那個可能會喪命的實驗,在經曆過常人難以想象的肉體痛苦之後,終於華麗的轉身成為了那個叫“蒼翼”的男人。
盡管大部分身體都被改造成了機械,讓他已經無法像個正常的男人那樣去愛一個女人,但他心中對她的眷戀始終未變,摻雜其中的還有那份深深的歉疚和悔恨。這麽多年來他恨透了自己,恨自己傷害了此生最愛的女人,恨自己親手毀掉了他們之間本純真美好的緣分。
帶著念念不忘和追悔莫及,他追尋到了她所在的城市,然而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一個他所無法給予的幸福溫暖的家庭。
於是他默默轉身離開,隻是偶爾往返在兩個城市之間遠遠的看她幾眼……在夜色掩映下,一個帶著天使翅膀的身影佇立在遠處高高的樓頂,就那麽靜靜的悄悄的望著她,看到她一切安好便是他心中最大的慰藉。
幾年前的那場金融危機,在她丈夫的公司最困難的時期,當一個個債主找上門來逼債,當車子房子都已經被抵押、銀行再也不肯貸款的時候,是他收拾了討債公司那幫整天堵在家門口的人,是他向銀行的高層施壓,是他拿出自己的積蓄借她丈夫朋友之手幫她的家庭度過難關,而這一切他從不奢求讓她知道,就像他從不奢望會得到她的原諒一樣。
麵對一係列不可思議的峰回路轉,想起討債公司的人被趕走那天,當她外出回家不經意望見的那個似曾相似的背影,女性的直覺還是讓她隱隱猜到了什麽,正如她時而覺得仿佛遠處有個目光正溫和的注視著她,沒有惡意沒有索求,隻依稀帶著一抹熟悉而低沉的憂傷,像一個孤單的影子在地上落寞的拉長,仿佛躲在某個地方默默守護著她那樣……
——————
銀色的項鏈繞指柔長,女人垂下蒼白的臉龐閉目神傷,一絲淚水悄然滑出眼眶,她快速把它抹去,但還是沒能逃過女兒的目光。
“媽媽,你怎麽了?”小女孩搖著母親的衣角問。
女人搖了搖頭,轉身把女兒抱在懷裏,似乎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流淚的模樣。
望著這一幕,邵凡默默轉身選擇了離開,他已經兌現了對蒼翼的承諾,也更加確信蒼翼透漏的情報不會有錯。
離開小區的路上,天邊的晚霞帶著些許蒼茫將周圍籠罩於一片暮色四合,仿佛淡白的雲朵背後飽含著沉痛的光,在渺遠斑駁的罅隙中透出幾抹血色。
回想剛才的情形,邵凡分明能感覺到她是愛他的,或者說的確曾經愛過。也許這對蒼翼來說,便是超脫於罪與錯、生與死之外最好的結果。
邵凡邊走邊這樣想著,迎著逐漸黯淡的霞光踏入了緩緩降臨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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