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蛻變
邵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上,當驚訝得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才猛然意識到怎麽回事。
他抬起仍陣陣酸痛的右臂,一看之下簡直又要昏過去。一夜過後他的右臂已經變成了青灰色,皮膚上緊繃著一條條細細的血絲,實在讓人不忍卒看。
他心中一陣驚懼,趕忙跑到臥室的鏡子前,生怕自己臉上也變成那副模樣。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他的臉雖然有些蒼白卻還依舊如初,脫去衣服身上的其它地方也沒什麽明顯異狀,隻是渾身的肌肉看上去結實了很多,喘息之間肚子上的八塊腹肌清晰可見。
望著鏡子裏樣子駭人的右臂,邵凡臉上半是慌亂半是焦急,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固然令人欣慰,可胳膊成了這樣讓他如何出門見人!他明白去醫院是眼下的當務之急,但同時又感到一陣心虛——醫生要是問起原因他該如何回答,如果盒子裏裝的那兩瓶東西是很重要的國家物資,而且東西已經毀在了他手裏,那實話實說無疑是一種愚蠢的行徑,思來想去隻能編個理由敷衍過去。
於是他匆匆從衣櫃裏翻了件長袖襯衫穿上,右手套上手套,沒顧得吃飯便騎上腳踏車向醫院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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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家私立的小醫院出來,邵凡的右手和胳膊纏上了厚厚的繃帶,臉上寫滿了心灰意冷的失望之情。
醫生對他的“病情”似乎也無可奈何,又是緊緊皺眉又是輕輕搖頭,問了邵凡原委得到一個敷衍了事的回答後,最後隻是給他開了些消腫止痛的藥、抹了些舒血化瘀的藥膏以待觀察。
此時已是上午9點多,邵凡猶豫著是現在還是下午再去學校,他的心情本就糟糕至極,想起學校裏彌漫的那種壓抑以及當著全班同學走進教室的尷尬就渾身不自在,既然自己事出有因有“傷”在身,就算下午再去上課班主任也應該不會追究什麽。
於是他騎上車子折返回家,經過菜市場那道街時,一個帶著幾分熟悉的身影迎麵闖入他的視線。
那人兩手插著兜隻顧往前走,頭發還是那麽蓬亂、身形還是那麽消瘦,邵凡一眼便認出正是他高二時的同桌好友韓旭飛。
“哎……邵凡!”韓旭飛也一眼認出了邵凡,略有沉悶的表情頓時喜笑顏開。
“幾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啊。”邵凡下了車,和韓旭飛在路邊侃侃而談。
“你還不是一樣。”韓旭飛笑著說,“怎麽……現在在哪忙呢?”
“我…還在上學。”
“上大學嗎?”
邵凡臉上有些窘迫,“……還在二高複讀。”
韓旭飛有些驚訝,“你可真有毅力,我高三那年沒考上大學就不上了,現在跟著親戚做點小生意。”
“什麽生意?”
“在我堂哥手底下幫人家看個場子什麽的。”韓旭飛撓了撓亂蓬蓬的頭發道,“對了,今天是周一吧——你怎麽沒去上課?”
邵凡摘去手套,抬起纏著繃帶的手,“手碰傷了,剛從醫院回來。”
“要不要緊?”韓旭飛不無關切的問,“我說大熱天你怎麽戴著個手套,手纏成這樣你還怎麽寫字啊?”
“傷得倒不重,醫生說過幾天就能好。”邵凡隨口搪塞道。
“那你上午還回不回學校?”
“反正也遲到了,下午再去吧。”
韓旭飛欣然一笑,“咱哥倆今兒個好不容易碰上了,不如一起去老地方happy怎樣?”
一提到“老地方”,邵凡瞬間明白了過來,那是以前他們一起去過的那家隱蔽在鬧市夾道裏的遊戲廳,也稱街機廳。社會在進步時代在發展,如今很多地方網吧早已取代了街機廳,稍微大一點的城市,曾經的街機廳早已銷聲匿跡,
但在山北這樣的小縣城裏,由於地處偏僻、經濟欠發達,仍存有一兩座這種複古的娛樂場所。
以前和韓旭飛同桌時,邵凡就知道他愛玩街機,不僅課餘時間玩,甚至還早退、曠課玩。攤上這麽一個愛玩的同桌,邵凡自然也免不了受些影響,玩心未泯的跟著他去過那兒一段時間,但後來因為遇到一次熟人,擔心其向外婆告發便再沒敢去過。
聽韓旭飛提出去遊戲廳玩,邵凡本想推辭,但念在昔日的同桌情分,又不好意思幹脆拒絕。
“你看我手都成了這樣,想玩也玩不了呀。”邵凡無奈道。
“玩不了格鬥玩賽車也行啊,一隻手就能玩的,走吧,我請客……”
邵凡見推辭不過,隻好卻之不恭了。
兩人一路上談天說地,聊得最多的還是曾經的青蔥時光,談到了校門口常去光顧的小吃攤、談到了國文課上被老師沒收的漫畫書、談到了班裏的班花還有為她爭風吃醋的兩個男生……嘻嘻哈哈好不歡快。
到了遊戲廳,韓旭飛買了一摞遊戲幣分了一半給邵凡,然後直奔自己最喜歡的格鬥機而去。
邵凡看他玩了一會兒,自己也在牆角處的機子投了個幣玩起了闖關遊戲,但怎奈纏著繃帶的手按起按鈕來實在別扭,還沒打到第一關的boss就丟了一條命,而最後一條命的血也快見底了。
這時來了位個子瘦高的年輕男子,嘴裏叼著煙看上去流裏流氣的樣子。這人見邵凡“帶傷上陣”苦苦堅持,不由一笑投了個幣同邵凡並肩作戰起來。
“喂,你殘血了跟在我後麵,等會兒有補血了吃一下。”那人噴雲吐霧的說。
“哦……謝了。”邵凡對他笑了笑。
此人的技術一看便知是位高玩,一套套連招如行雲流水,接上絕招更是瀟灑飄逸。邵凡幾乎不用動手,隻需要跟在他身後清幾個小兵便輕而易舉的拿下了第一關的boss,順便吃了個大回血幾乎恢複到滿血的狀態。
“合作愉快。”那人不無得意的朝邵凡一笑,露出一排由於經常抽煙而略微泛黃的牙齒。
這時那邊的韓旭飛扭臉望了邵凡一眼,“我說邵凡,你手受傷了不是玩不了那個嗎?怎麽不去那邊玩賽車啊?”
“這位老兄帶著我呢。”邵凡回頭道。
韓旭飛這才留意到邵凡身邊的年輕男子,一看之下頓時不再說話了,好像有什麽忌憚似的匆匆收回了視線。
邵凡和那人繼續在遊戲中並肩作戰,一路殺到了第二關的boss那。這時忽然從大門外湧進來一群人,本就人聲嘈雜的遊戲廳變得更加喧嚷起來。
“把門給我關上!”一個粗獷的聲音說,“找不到白鵬一個人也不準出去。”
眾人紛紛扭頭望去,隻見一個身材魁梧臉上一道刀疤的男子領著十來個人堵在門口那,一副氣勢洶洶、來者不善的樣子。
看這陣勢邵凡便明白今天攤上事了,這夥人擺明了是來打群架的,一個個手裏掂著用報紙裹著的家夥,好像看誰不順就會上去教訓一番似的。
遇到這種情況邵凡唯有裝作沒事一樣繼續玩自己的遊戲,反正門都關上了想走也走不了,縱然心驚膽戰也隻能強作鎮定。
“邵凡……”那邊韓旭飛壓低的聲音傳來耳畔。
邵凡扭臉望去,發現韓旭飛眼神怪怪的朝他示意著什麽,似乎想讓他趕緊離開這邊。沒等邵凡細想,身旁那位年輕男子已然令人費解的站起身來。
隻見他從容不迫的又點上一支煙,望著堵在門口的眾人說道:“你們要找我是吧?”
“哼哼……”刀疤臉帶著幾分得意的冷冷笑道:“姓白的,今天總算讓我逮到你了!”
“看把你高興的。”那位叫白鵬的年輕男子語氣淡然道,“怎麽?今天真打算把我給辦了?”
“我等這天已經很久了,姓白的,你我之間的恩怨今天就來個徹底了斷,進了這個屋你和我必定得有一個躺著出去。”
“羅浩老弟,為了你我的私人恩怨就這麽大動幹戈,恐怕你們老大知道了不會高興吧——你們西街和我們東關明爭暗鬥了這麽久,弄得兩敗俱傷、都不好受,上個月才立下約定從此互不相犯,可今天你就帶這麽多人衝著我來,壞了規矩不說,傳出去也會讓你們老大顏麵無存吧——以後道上的朋友誰還會信你們西街太保的話。”
“嗬嗬,想用大哥來壓我。”羅浩似乎有恃無恐道,“大哥是跟你們老爺子講和了,但咱倆的事還沒完呢!”
“講和時兩邊都已經說好,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當時你的態度也挺支持,沒想到這麽快就翻臉了。”
“如果不先讓兩邊講和,你怎麽可能放鬆警惕被我逮著。”
白鵬笑了笑,“原來如此,你這一手把你們老大都給玩了。”
“少他媽挑撥是非,大哥對我恩重如山,但我跟你實在不共戴天。今天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就算背上私自毀約的罪名也認了,等把你辦了我就回去聽憑大哥發落,即使廢條胳膊給你們東關一個交代老子也值了!”
“一條胳膊?”白鵬輕輕搖了搖頭,“你是你們老大的得力幹將,他怎麽會舍得廢你條胳膊,我看廢你個手下當替罪羊代你受過還差不多,以前他不也這麽幹過?”
此言一出,羅浩的手下們一時麵麵相覷,一個個滿臉的凶相瞬間變成了一副窘相。
“別聽他胡說!”羅浩衝手下嚷嚷著,“三哥我是那種人嗎?”
“當然不是了。”白鵬接著羅浩的話說,“但你們老大會不會這麽護你可真不好說。”
“給老子閉嘴!”羅浩徹底怒了,吩咐手下道:“上去把他辦了,別聽他繼續廢話!”
“誰第一個衝上來把今天這事挑了,那代你們三哥受過的人準沒跑了!”白鵬毫無懼意的麵向眾人道。
羅浩的手下們聽罷紛紛麵露遲疑,誰也不敢第一個衝上前去。
“他媽的,你們真給我長臉!”羅浩怒火中燒的奪過身旁一個手下的武器道,“老子第一個上!”
說罷他撕去纏在武器外的報紙,亮出閃著寒光的砍刀向白鵬衝去,手下的小弟們見狀也紛紛亮出手中的砍刀和鋼管衝上前來。
邵凡看這架勢整個人都驚呆了,轉身想要跑開卻被旁邊的凳子絆了一腳,失去重心之下竟歪向白鵬一邊,好不容易扶住牆壁沒有跌倒,但他此時的姿勢卻好似攔在白鵬身前“見義勇為”的樣子。
“原來還帶個小弟,媽的一起砍了!”羅浩說著向前揮刀而下。
“慢著!他不是……”身後的白鵬想把邵凡推開,然而已經太遲了,躲閃不及的邵凡隻得本能的抬起右臂護住腦袋。
隻聽“當”的一聲,羅浩手中的鋼刀應聲而斷,邵凡右臂感到一陣震顫,但除此之外竟沒有任何痛感。
他慌忙放下胳膊一看,衣服上的刀口清晰可見,而裏麵的皮肉卻完好如初,絲毫沒有滲出一絲血跡,讓邵凡心中困惑不已。
“原來袖子裏藏的有家夥!”羅浩氣急敗壞的扔掉手中斷刀,身後的手下隨即一擁而上。
刀光掠影之中,沒有退路的邵凡隻得和白鵬一起對抗著人群的左右圍攻。白鵬的身手果然不凡,趁躲閃之機空手奪去一人手中的鋼管,轉眼之間便將對方兩人撂倒在地。可邵凡這邊就有些捉急了,手裏沒有武器隻能拿凳子擋在身前,一味的左躲右閃毫無反擊之力。
“小心!”白鵬提醒他的聲音剛落,邵凡的腦袋就挨了對方一記悶棍——沉重的鋼管砸在他頭上,讓他腦袋一蒙頓時快要暈厥。
踉蹌中邵凡後退了一步,又有人趁機朝他左肩揮下一刀。這一刀結結實實的砍在他肩上,他分明感到了一陣血肉撕裂的痛楚。
左肩的血染紅了衣服,也徹底點燃了邵凡的求生怒火,他大吼一聲衝著站在最前麵的家夥狠狠一拳,那人頓時被擊飛了老遠,身後的人也跟著被撂倒一片。剩下的人見狀一時愣在了那兒,連正在圍攻白鵬的羅浩也驚訝得扭過臉來……正在怒頭上的邵凡手起手落間將餘下的兩個嘍囉掀翻在地,然後直奔羅浩而去。已經驚呆的羅浩毫無反抗之力,被邵凡卡住脖子僅用一隻手便輕而易舉的提起。
“都給我住手——你們三哥在我手裏!”邵凡大聲喊道。
羅浩的手下隻得統統放下武器,一直被圍攻的白鵬也終於得到了喘息。
“你……你到底是什麽來頭……要我的命也要讓我死個明白!”被扼住喉嚨的羅浩吃力說道,懸空的雙腳已然放棄了掙紮。
“他根本就不是東關的人,是你不分青紅皂白連外人都不放過。”白鵬開口說。
“原……原來是誤會……真是得罪……”羅浩的臉已經漲得通紅,說話的氣息也變得十分微弱。
白鵬上前拍了拍邵凡的胳膊,“放他下來吧,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
羅浩這才從邵凡手中解脫,剛咳嗽著緩過氣來,白鵬的刀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剛才說今天咱倆必須得有一個躺著出去,這話現在還算數嗎?”
羅浩冷冷回應:“今天我認栽了,你想怎麽處置看著辦!”
“要是我放你一馬,那咱倆之間的帳又該怎麽算?”
羅浩緊咬著牙,遲遲沒有回答。
這時電玩城的大門被猛然撞開,一位手持武士刀的少女帶著身後一群人從外麵湧了進來。
“二哥!”領頭的女孩帶著身後眾人衝上前來,“你沒受傷吧?我聽到消息說有人過來找你麻煩!”
“不必動手,已經沒事了。”白鵬笑了笑,又望著羅浩道:“隻是不知道這位以後是不是還想找麻煩。”
“跟這種人有什麽好說的?直接廢了看他以後還怎麽找事!”
白鵬搖了搖頭,“解決他一個人容易,難的是重新維持東關和西街的關係,今天的事是他私自做主,並不是他老大的授意,老爺子是真心不想再和西街的人糾纏,如果這位真能回心轉意,我也不想多生事端。”
“白鵬!”羅浩終於開口道,“落在你手裏我認了,今天的事你若不計較,以前的恩怨咱們就一筆勾銷。”
“那我就再信你一回。”白鵬放下了手中的刀,“帶著你的人走吧。”
羅浩帶著手下悻悻離開了,白鵬把目光轉向邵凡道:“今天的事連累了兄弟,真是過意不去。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恐怕我是真栽在這兒了。”
“什麽連累不連累的。”邵凡不好意思的說,“我也是圖個自保,談不上什麽出手相助。”
“你肩膀受傷了,要不要緊?”白鵬關切的問。
邵凡這才想起剛才肩上挨了一刀,但側臉去看時,除了衣服上的破損和血跡之外竟沒發現任何創傷,仿佛傷口自動愈合了一般。
“奇怪了,我剛才明明記得很痛的。
白鵬也有些不解,想了想問道:“那你的胳膊呢?羅浩砍你胳膊上那刀可是把刀都給震斷了,他說你袖子裏藏的有東西,難道……”
“我袖子裏除了繃帶什麽都沒有啊。”邵凡如實說道。
“這……”白鵬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邵凡嘴上雖這樣說,心裏卻已然明白了什麽——發生在身上的這些咄咄怪事肯定和昨天的事脫不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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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韓旭飛一起從電玩城出來,邵凡不悅的把他甩在身後隻顧自己往前走。
“喂,邵凡。”韓旭飛小跑著跟上前滿臉堆笑的說,“真沒看出來啊,想不到你那麽厲害,一個人把那麽多人擺平了。”
“當時我都快沒命了,你還在一邊沒事一樣看著,真不愧是好兄弟好同桌!”邵凡冷嘲熱諷道。
韓旭飛一臉無奈的說:“我不是給你使眼色讓你趕緊閃了嗎?那兩位的身份你知道不?一個是東關教場的二堂主,一個是西街太保的三頭目,當時那陣勢我上去也明擺著是多搭上一條命啊。”
關於東關教場,邵凡之前也略知一二,據說是東關教場街一帶的混混幫派,而西街太保則是頭一回聽說。
“你怎麽會認得他們?”邵凡問韓旭飛。
“給你說過了,我在我堂哥手下替人家看個場子,其實也就是在道上混口飯吃,道上的人和事多少也略知一二。”
“那你堂哥是哪邊的?”
“哪邊都不是,小打小鬧的雜牌軍和正規軍怎麽能比。”
邵凡聽罷表情沮喪道:“今天的事我真不想摻合,就算撿了條命回來,可也把西街太保的人給得罪了。”
“怕什麽!你今天幫了白鵬,以後他肯定會罩著你,白鵬這人挺講義氣的。”
“其實我真不想和他們有太多瓜葛。”邵凡掏出白鵬留給他寫有電話的紙條,仍記得臨走前白鵬對他說過——以後遇到什麽事隻管去找他。
“我倒是想讓白鵬也留張紙條給我,可人家壓根就不鳥我。”韓旭飛悻悻的說。
“唉……但願以後不會用到這個吧。”邵凡歎了口氣,把紙條重新放回了兜裏。
第7章 校司現身
下午上課前邵凡早早來到了學校,一進教室眾人的目光便紛紛投向他纏著繃帶的手上,對此他不以為意,視若無睹的徑直回到座位。
到了第二節的外語課,邵凡又不得不要麵對最讓他心煩意亂的夏諾妍。
昨天的爭吵仍曆曆在目,而此時邵凡早已沒了和夏諾妍賭氣的心思。昨晚自己才從鬼門關撿了條命回來,經曆過生死之間的洗禮,似乎一下子讓他明白了很多東西,對那場爭吵感到懊悔之餘不知道夏諾妍是否還在生他的氣。
走廊上傳來清脆的腳步,夏諾妍踏著鈴聲走進了教室,平靜的麵容絲毫看不到昨天那場不快的影子。
一切依然如故,夏諾妍認真講著課,邵凡邊聽邊作著筆記,隻是纏著繃帶的右手握起筆來實在吃力。
不覺抬頭間和夏諾妍目光相對,她似乎發現了他受傷的手,微微顰起修長的眉梢。
邵凡則裝作沒事一樣,繼續埋頭作著筆記,縱然他握著筆的樣子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一節課就這樣平靜的度過,直到下課他和夏諾妍之間一句話都沒說。
放學後,邵凡剛走出校門沒幾步,夏諾妍的聲音倏然從身後傳來。
“邵凡同學!你的手怎麽了?”
麵對夏諾妍滿含關切的神色,邵凡隻能無奈的撒謊搪塞,“不小心被開水燙到了。”
“傷得重不重?怎麽會那麽不小心!”夏諾妍似乎早已忘卻了昨天的不快,望著邵凡的手麵帶憂色。
邵凡感到一絲由衷的溫暖,“沒事,醫生說不嚴重,過幾天就能好。”
“我說上午你怎麽沒來上課,還以為……”
“以為我是在和你賭氣?”邵凡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昨天的事是我不對,不該把話說得那麽難聽,那些書以後我絕不看了,我保證。”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現在我們已經和好了不是嗎?”夏諾妍微笑著說。
兩人邊說邊走著,邵凡家在北城門附近,夏諾妍的教師宿舍也在學校北麵,剛好能順路走上一段。
當經過學校附近的一條小巷時,隆隆的機車聲忽然劃破了周圍的寧靜,十幾個騎著機車帶著墨鏡的人從後麵包抄而上,將邵凡和夏諾妍堵在小巷中央。
“老三,上午找事的就是這小子?”領頭那位係著骷髏頭巾的人摘下墨鏡,露出幾絲不屑的神情。
他身後的人也摘去墨鏡,正是上午在遊戲廳遇到的羅浩。
“就是他沒錯!森哥,這小子力氣大得很,袖子裏藏的還有家夥。”
“哼……”森哥冷冷望著邵凡道:“聽說你很能打,今天我倒想見識一下。”
“今天的事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惹是生非。”邵凡鎮靜的說。
森哥陰冷的笑了笑,“上午你已經找了事,現在拍拍屁股就想走,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邵凡怎麽招惹你們了?為什麽說話這麽咄咄逼人!”夏諾妍開口質問道。
“你是他什麽人,多管什麽閑事?”
“邵凡是我的學生,他要是哪裏得罪你了,我這個當老師的代他向你道歉,請你們高抬貴手放我們過去。”
森哥玩味似的目光停留在夏諾妍臉上,“那要看你怎麽個道歉法了,以身相許的話當然沒問題。”
周圍騎著機車的眾人聞聲哄然大笑,邵凡眼中隨之閃過一絲冰冷的氣息。
“他們是衝著我來的,你先回去吧,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解決。”他對夏諾妍說。
“我不會走的。”夏諾妍語氣堅決道,“遇到危險丟下學生不管的老師算什麽老師!”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要逞強!”
“你想一個人和他們硬碰硬難道就不是逞強!”
看夏諾妍固執己見的不肯離開,邵凡又心急又無奈,“不和他們硬碰硬還能怎樣?難道我道個歉他們就能放過我嗎!”
森哥聽罷輕輕一笑,“那也行啊,你要是真心道歉就跪下來給我兄弟磕個頭,過去的事咱們就既往不咎。”
“要是我不想跪呢。”邵凡麵無表情的望著對方。
森哥活動筋骨似的扭了扭脖子,又雙手交叉著撇了撇手指,骨頭發出的“咯咯”脆響不詳的在邵凡耳邊回蕩。
“那就打得你跪地求饒!”森哥語落人起,揮起拳頭滿臉凶相的向邵凡衝去。
邵凡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左手結結實實的接住了森哥揮來的拳頭,剛毅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吃力的表情。
森哥眼中掠過一縷驚愕,想要收回拳頭卻動彈不得。
周圍眾人見狀紛紛一擁而上,邵凡左手輕輕一鬆,正使勁脫身的森哥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惱羞成怒的森哥朝手下大喊道:“都給我抄起家夥,今天不廢了這小子我他媽不姓王了。”
有了上午的經曆,邵凡從容不迫的應對著來自四麵八方的圍攻,雖然以寡敵眾,卻一個接一個把對方擊倒在地,看得一邊的夏諾妍目瞪口呆,眼前的邵凡和她認識的邵凡簡直判若兩人。
森哥見勢不妙,折身從機車上取出了什麽東西,正和眾人纏鬥中的邵凡一時無暇注意。
突然間邵凡感到背後一陣顫栗,渾身頓時失去了力氣,兩腿一軟栽倒在地。
“電棍的滋味怎麽樣?”森哥不無得意的朝邵凡狠狠踹了一腳,“早知道你力氣大,特意給你準備了這個。”
倒在地上的邵凡幾乎沒有反抗之力,蜷縮著身子承受著眾人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
夏諾妍想衝進人群護住邵凡,卻被森哥粗暴的拽住頭發。
“還想護著他。”浩哥惡狠狠的說,“老子就讓你好好看他怎麽挨打!”
“求你們住手吧,再打下去他會沒命的!”淚水衝出夏諾妍眼眶,被牢牢拽住頭發的她隻能徒然無力的拚命掙紮。
這一切邵凡看在眼裏,縱然拳腳之下的身上傳來陣陣疼痛,但和眼前直刺胸口的心痛相比卻那麽無足輕重。
“放開她!”邵凡朝對方大喊道,“放開她,我就給你跪下!”
“嗬嗬,看來你們這對師生的關係不一般啊,為了她,你竟然尊嚴都不顧了,可見她在你心裏多重要。現在想跪下,晚了!”說著浩哥一隻手仍抓著夏諾妍的頭發,另一隻手玩味似的捏著夏諾妍的下巴……
邵凡再也看不下去了,夏諾妍臉上的淚光在他眼中閃爍,讓他壓抑的憤怒化為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渾身麻木的神經仿佛在一瞬間徹底催醒,順手抓住一隻正向他踢來的腳用力甩了出去。腳的主人像木偶一樣被甩出老遠,圍攻邵凡的眾人也被順勢掃倒了一片。邵凡趁機躍然而起,拳起腳落間幽深的小巷中隻剩下他和夏諾妍、森哥三人站在那裏,其餘的家夥不是捂著肚子蜷縮在地,就是麵露痛苦的滾來滾去。
“你……你一個高中生怎麽可能有這種身手……” 森哥愣愣望著麵前的景象,舌頭打結似的說。
“放開她,我不會再說第二遍。”邵凡一步一步的走近道。
森哥咬了咬牙,一把將夏諾妍推向邵凡,手中電棍趁機向前襲去。
邵凡張開雙臂扶住失去重心的夏諾妍,她柔順的發梢倏然掠過他的臉,腦袋慣性之下靠落在他肩上,整個人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他懷裏。
然而來不及讓邵凡心神蕩漾,眼看森哥趁勢襲來,邵凡抬手便扼住森哥的手腕,硬生生彎起他的胳膊將電棍反向轉去。
一陣顫栗傳遍全身,倒在地上的森哥像攤軟泥,睜大了雙眼滿臉驚恐的望著邵凡,不知接下來會有什麽等待自己。
而邵凡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靜靜擁著伏在肩頭的夏諾妍,心中升起一股無言的溫存和繾綣。
短短幾秒之後,夏諾妍意識到失態似的倏然從邵凡肩上抬起頭來,臉頰緋紅的往後退了一步。
邵凡也不好意思的垂下胳膊,臉紅心跳的朝她微微一笑。
“你受傷了沒?”夏諾妍關心的問。
“隻是挨了幾腳,沒事。”
傍晚的霞光幽幽灑滿了整個小巷,兩人正說話的當兒,邵凡眼角的餘光驟然察覺到有個朦朧的人影從小巷一側的樓頂間一閃而過,他甚至能聽到某種輕微窸窣的響動。
“不好,剛才那邊閃過一個人影,可能他們還有人。”邵凡警覺的盯著剛才人影消失的地方。
“那我們快走吧,不要再生事了。”
“嗯!”邵凡說罷拉起夏諾妍的手,和她一路小跑著離開了小巷。
當兩人的腳步聲消失在小巷盡頭,不遠處一個西裝革履的身影從三層高的樓頂一躍而下,如神兵天降般令不遠處的森哥猛然一驚。
這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整齊的領帶、鋥亮的皮鞋給人一種考究之感,隻是消瘦泛黃的臉龐略顯滄桑。
“你是什麽人?” 森哥仰起臉神情緊張的問。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信步跨過一具具蜷曲扭動的身體,不無鄙夷的審視著地上的一片狼藉。
“你到底是誰,沒事在這裏看什麽看!” 森哥惱羞成怒的嚷嚷道。
“真是讓我失望,聽人報告有學生在這裏遇到了麻煩,想不到沒等我出手你們就成了這樣。”對方平靜的說。
“什麽……”森哥聞聲如臨大敵,“難道你是山北二高的那位校……校司?”
對方緩步走到森哥身旁,居高臨下的臉上不怒自威,“既然知道這種事情歸誰管,還敢在學校附近尋釁滋事,看來你是根本當本校司不存在了。”
森哥吃力的從地上爬起,雖然站都站不穩卻語氣頗為強硬,“是你學生上午挑事在先,他和東關教場的人有來往,根本不是什麽正經的學生!”
“這麽說你們是西街太保的人了?”
“你知道就好!” 森哥不甘示弱道。
校司笑了笑,“不管你是不是西街的人,我做事的原則向來一視同仁。”
“你到底想怎樣?”
“這件事我並不想讓警方插手,但既然你自己找上門,不給你留點紀念回去,恐怕以後還會有人繼續當我這個校司不存在。”
森哥眼角微微抽搐了下,“好大的口氣,你也太小看我韓森了!”
“原來是西街的二號人物,那我更得對你照顧有加了。”
“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森哥說罷便轉身騰起一腳漂亮的回旋踢,直向對方的腦門掃去。站在原地的校司根本沒有閃躲,這勢大力沉的一腳正中他的腦袋,然而他依然微絲不動,反倒是森哥痛得大叫了一聲。
“草!你他麽腦袋是鐵做的?” 森哥一瘸一拐的掂著腳,嘴裏大聲咒罵道。
“看你年輕,剛才那腳算是讓你,免得有人說本校司以大欺小。”
森哥恨恨咬著牙,從地上一把撿起電棍擊向校司,卻被對方反手擒住了手腕,隻聽“哢嚓”一聲脆響,森哥一個跟頭反身栽倒,右手扭曲成了一個可怕的弧度,痛得他頓時失聲大叫,忍不住在地上打起滾來。
校司嘴角浮起一絲冰冷的微笑,“回去好好養傷吧,另外順便帶個話——要是有人想來替你出頭,本校司隨時恭候,但下次我的回贈就不會是一隻手這麽簡單了。”
說完校司意味深長的目光良久望著剛才邵凡和夏諾妍離開的方向,而後身輕如燕的高高躍向小巷一側的屋頂,眨眼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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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凡拉著夏諾妍匆匆跑回了家,進了院子才想起應該先送夏諾妍回教師宿舍。
“呃……”邵凡氣喘籲籲道,“我怎麽忘了,你還得回宿舍去呢。”
“算了,在這裏先避一避也好,正好有些事我想問你。”夏諾妍擦了擦額上的汗說。
邵凡一聽心裏忐忑起來,夏諾妍該不會問他上午打架的事吧,但比起這個還有更讓他擔心的——昨天撿來的盒子和注射完的空瓶子還放在正屋的桌子上。
夏諾妍一進屋便看到了桌上的空瓶子和注射器,瓶子裏還殘留著少許紅色的液體。
“這是什麽?”夏諾妍拿起瓶子看了看,“醫生給你開的?”
“哦……是注射用的消炎藥。”邵凡表情一陣緊張,生怕夏諾妍看出什麽端倪。
“跟我說實話,你的手根本不是燙傷的對嗎?”夏諾妍緊緊盯著他問,“不然怎麽用得著打針!”
“燙傷也需要消炎啊……”邵凡支吾道。
“還在撒謊,一定是你上午打架弄傷的!”
邵凡見謊言被識破,但還好夏諾妍沒有往其它方麵想,於是順水推舟道:“我是怕你擔心……才沒跟你說是打架弄傷的。”
“為什麽打架?你怎麽會惹到那些人?”夏諾妍神色凝肅的問。
“不是我招惹他們,是那個羅浩不分青紅皂白先對我動手的……”邵凡索性將上午打架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夏諾妍。
夏諾妍聽罷不禁憂思道:“既然他們這麽不講道理,就怕以後再找你的麻煩……”
“找就找,反正我不怕。”
“還說這種逞強的話……”夏諾妍不無苛責道。
“那你說怎麽辦?難道躲在家不去上學了?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的。”
“不如你住校吧邵凡,每天不必來來回回往家跑,也可以節省很多學習時間。”
沒曾想邵凡堅決搖了搖頭,“一天到晚呆在學校那種壓抑的環境裏和被關在監獄有什麽區別。”
“至少在學校裏是安全的,再也不用和那些人糾纏。”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我能保護好自己。”邵凡委婉說道:“剛才你也看到了,就算他們人多勢眾也討不到我什麽便宜,我根本沒必要擔心自己,反倒有些替你擔心……”
“什麽……”夏諾妍一臉的驚訝,“我有什麽可擔心的?”
邵凡不知該怎麽說,自己的心思確實被韓森看穿了,既然韓森看出他喜歡夏諾妍,也就徹底洞悉了他的弱點,他能時刻保護自己卻不能隨時隨地保護夏諾妍。
“總之你也要小心,以後回宿舍盡量走人多的路。”邵凡答非所問的支吾道。
“瞎操心。”夏諾妍不以為意道,“要我說最安全的辦法就是路上離你遠遠的。”
邵凡聽了不由一笑,肚子裏卻咕咕一響,這才覺得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夏諾妍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你先吃點東西吧,晚上還要上自習。”
“你也餓了吧?”邵凡摸了摸口袋裏皺巴巴的鈔票,“剛才忘了買些吃的帶回來,要不你等我出去一會兒。”
“哎!這會兒先別出去。”夏諾妍攔住邵凡道,“家裏還有什麽吃的沒?”
邵凡打開了冰箱,裏麵還有三個饅頭、幾個雞蛋和一些青菜。
“就這點東西了,應該夠吃上一頓的。”邵凡躍躍欲試的說,“你在客廳等著,看我今天露一手。”可一抬手,露出的隻有手上纏著的繃帶。
“還是我來吧。”回首間夏諾妍已從廚房出來,身上係著圍裙一副家庭主婦的樣子。邵凡看在眼裏,心中竟升起一種莫名的溫馨之感。
“你手都成了那樣,還讓你下廚的話我豈不成了蛇蠍心腸。”夏諾妍笑著說,從冰箱裏取出東西轉身返回了廚房。
邵凡跟著進了廚房想給夏諾妍搭把手,卻被對方毫不客氣的趕了出來,他隻好哭笑不得的坐在客廳裏無所事事,聽著廚房裏鍋碗瓢盆的聲響,索性百無聊賴的打開了電視。
電視裏正在播放當地新聞,邵凡平時從不看這個,但今天卻一反常態的從頭看到結束,然而新聞內容都是些平淡無趣的事情,絲毫沒有關於天降異物的報導,對此邵凡已然確定無疑,那件事情絕對涉及到國家機密,也唯有如此才能說得通他身上那些匪夷所思的變化。
這下婁子捅大了,邵凡心中壓力劇增,那兩瓶東西一瓶被他掃進了垃圾桶,一瓶已經被他用掉,一切都已覆水難收,事到如今根本無法回頭了。
又過了一會兒,夏諾妍端著香噴噴的飯菜走出了廚房,她微笑的臉龐散發著一層賢慧迷人的光彩,讓邵凡心底瞬間湧起那種失卻已久的完整的家的感覺——好像自己的生命不再殘缺不全,好像那如影隨形的孤獨彈指間被倏然拂散。
邵凡幫著夏諾妍把飯菜擺滿了一桌,有韭菜炒雞蛋、青椒燒茄子、涼拌黃瓜,還有淡淡飄香的白米粥。
望著麵前熱氣騰騰的飯菜,早已饑餓難耐的邵凡口水都快留了下來,他伸出左手便向饅頭抓去,卻被夏諾妍用筷子敲了回來。
“先洗手去,怎麽像個小孩子還用我提醒你。”
“噢……”邵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匆忙跑到廚房洗了把手。
回到餐桌,夏諾妍已經幫他盛好了米粥,隻等著他動手開飯了。
邵凡拿起筷子迫不及待把飯菜送進了嘴裏,邊津津有味的嚼著邊誇夏諾妍做得好吃。
夏諾妍莞爾一笑,似乎隻是把邵凡的話當成一種禮貌。
不過邵凡的稱讚確實發自肺腑,絲毫沒有恭維之意,外婆去世後,他已經好久不曾吃過這麽可口的家常飯菜了,雖然平時他也自己做飯吃,但廚藝實在和夏諾妍不在一個檔次,不是鹽放得多了就是帶點焦糊,炒菜時不管三七二十一隻管把各種佐料往裏放,自己吃起來尚且感到味道怪怪的,更不用想要是別人吃起來會是什麽滋味了。
小小的餐桌上彌漫著溫馨融洽的氛圍,邵凡和夏諾妍相對而坐,隨著可口的飯菜下肚,心底漸漸湧起一種奇妙的感觸,仿佛麵前的夏諾妍不再是他的老師,而成了他溫慧賢良的妻子,但很快他便意識到這種想法實在“大逆不道”,可又實在管不住自己天馬行空的亂想,眼前的夏諾妍既上得了廳堂又下得了廚房,能夠娶到如此內中外秀的女子不知是多少男人的夢想,有妻如此夫複何求呢?
“怎麽不吃了,發什麽愣啊?”夏諾妍的聲音倏然把邵凡拉回到現實之中。
“哦……”邵凡這才回過神來,咬了口饅頭道:“你的廚藝是跟母親學的吧?”
“隻學了些皮毛,能做幾個簡單的飯菜。”夏諾妍邊吃邊答道。
“那阿姨身體還好嗎?”
“還好。”
“夏叔叔呢?”邵凡話音剛落,便注意到夏諾妍臉上掠過淡淡一絲寥落。
“不知道,和母親離婚後他就沒回來看過我,現在應該有了新的家庭吧……”
“你父母離婚了?”邵凡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什麽時候的事?”
“我十二歲那年……從我記事起他們就總是吵架,走到那種地步也是遲早的事。”
邵凡聽了心裏一陣難過,眼前仿佛又浮現出曾經那個雪夜裏穿著睡衣趿著拖鞋哭著尋找母親的小女孩來,那時的夏諾妍如今雖然長大成人,但從孩提時一路走來,在她身後似乎始終拖曳著一縷細細的傷感,那是某種來自家庭的無奈和遺憾……
“阿姨現在呢?是一個人還是……”邵凡繼續問。
“母親也有了新的家庭,家裏的弟弟都六七歲了。”
夏諾妍從嘴角擠出一絲笑容,但在邵凡看來卻帶著些許苦澀。他突然開始明白為什麽她畢業後沒有留在家鄉的城市工作而選擇獨自在異地漂泊——父親離去,母親改嫁,所謂的家庭對她來說早已支離破碎了。
嚼著嘴裏的飯菜,邵凡心中五味紛雜。以前他隻覺得命運對自己不公,讓他出生不久便失去了父母,跟著年邁的外婆四壁家徒,然而眼前的夏諾妍又何嚐沒有體會過命運的痛楚!對自己來講,因為有些東西不曾擁有過所以談不上失卻之痛,但對夏諾妍而言,經曆過一個家庭的完整不複存在的過程才更讓人難以走出失落的陰影。
吃過晚飯,牆上的掛鍾也走到了六點半,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晚自習時間。
望著外麵天色已暗,夏諾妍才稍微放下心來,“快去上晚自習吧,我也該走了。”
“我先送你回宿舍吧。”邵凡提議道。
“送我幹什麽?還有半小時你就上自習了。”
“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邵凡坦率的說,“那些人雖然矛頭衝著我,可他們已經知道你是我老師,就怕也會連累到你的。”
夏諾妍笑了笑,“沒事的,你多慮了。”
“哪裏多慮了,你不是也說過那些人根本不講道理!還是讓我送你一程吧,反正也是順路,耽誤不了幾分鍾。”邵凡不無執拗的說。
看邵凡一再堅持,夏諾妍也沒再推辭,兩人出了門走在暮色四合的大街上,邵凡時刻警惕著周圍的動靜,好在直到把夏諾妍送到宿舍樓下什麽事也沒發生。
和夏諾妍道了別,邵凡正要離開教職工家屬院,一輛熟悉的寶馬車緩緩開進大門朝他迎麵駛來。
當和他擦身而過時,那輛車突然停了下來,隨著前車窗落下,露出了一張滿是狐疑的臉。
“老弟,你到這兒來幹嘛了?”李文瀚不失風度的微笑著。
“哦,我過來送夏老師的。”邵凡如實答道。
“你是說諾妍?”李文瀚詫異道,“她怎麽了!病了嗎?”
“她沒事,我就是順路送她一程。”
邵凡說罷便以趕去上自習為由匆匆離開了家屬院,想起李文瀚剛才看他那副怔怔的表情,他似乎從上次的憋屈中感到了一陣痛快的釋然。
第8章 諾妍的抉擇
第二天下午剛放了學,夏諾妍便接到教務組長的通知去校司辦公室一趟。
走在五樓的走廊上,她心中多少有些緊張,因為學校的老師們都知道若非什麽特殊的事是不會被“請”去麵見校司的。
到了校司辦公室門前,還沒等她抬手敲門。
“請進。”裏麵的聲音先她一步開口道。
夏諾妍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看到校司正迎麵坐在長長的辦公桌旁低頭翻看著桌上的文件。
“校司先生,您找我有事?”她小心翼翼的問。
“嗯,坐下吧。”校司並未抬起頭,注意力仍被桌上的檔吸引著。
夏諾妍關上門,走到一旁的沙發前坐下。
過了片刻,校司終於抬起目光,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和藹的神色。
“諾妍,最近工作還順心嗎?”
“還好,謝校司先生關心。”夏諾妍點頭微笑道。
“嗯。”校司點了點頭,望著夏諾妍若有所思的樣子。
麵對校司的視線,夏諾妍有些無所適從的把目光移向了一旁。
“諾妍,你有沒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校司仍緊緊盯著夏諾妍道。
短暫的驚訝之後,夏諾妍似乎明白了什麽,卻隻是垂下目光一陣沉默。
“從早上到剛才我一直在等你向我報告昨天下午的事,可就算和我麵對麵你也一句都不肯說,看來我的擔心絕非多餘了。”校司十指交叉著並起雙手,臉上重新恢複了冷峻的神色。
“原來您都知道了……”夏諾妍低著頭說。
“要是這種事都不知道,我這個校司真是白當了——西街的二號混混帶著一幫手下和本校的學生大打出手,如果不是我把事情壓下去,警方的人早已介入了。”
“我是真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
校司搖了搖頭,“覺得事情不嚴重就不該向我匯報?身為一校之司,任何威脅到學校治安及學生人身安全的問題都是我的職責所係,學校的規章製度講的很清楚,所有教職工遇到此類事件必須向我匯報,可你身為當事人竟然選擇隱瞞不報,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在顧慮些什麽——難道是因為那個學生嗎?”
“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是我不想再節外生枝,覺得事情傳出去會影響他的學習情緒。”夏諾妍解釋說。
“而且還擔心他觸犯了禁止和那些社會閑雜人員往來的校規受到處分是吧?”
夏諾妍匆忙搖頭道:“不,他和那些人並沒有什麽往來,是那些人不講道理故意挑事的。”
“可我怎麽聽那個帶頭的混混說……是你那個學生上午先惹的他們呢?而且還和東關的幫派有所往來。”
夏諾妍遲疑了片刻,便將那天上午發生的事娓娓道來,雖然事情的經過都是邵凡告訴她的。
校司聽完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果真如此的話,我自然不會追究那個學生什麽,既然你擔心影響他的學習情緒,我看也不必再讓他來辦公室問話了。”
夏諾妍終於鬆了口氣,隻是臉上仍有些困惑,“校司先生,您已經見過昨天帶頭的那個人了?”
“嗯,當時我也在現場。”
“您也在場?”夏諾妍有些驚愕。
“沒錯,就是去的有些晚了,趕到時除了你們倆其他人都在地上躺著。”
小巷裏的一幕重新在夏諾妍腦海浮現,她這才明白原來邵凡看到的那個人影正是趕來的校司先生。
看夏諾妍沉默不語,校司的眉角微微揚起,“是不是擔心我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
夏諾妍倏地抬起頭來,“您……您說的我不太明白……”
“我剛趕到現場就看到你們擁抱在一起,而且還那麽如膠似漆,哪裏還看得出你們是師生關係!”
“校司先生,您誤會了!”夏諾妍急忙解釋道,“當時……”
“不必解釋了!”校司冷冷打斷了她的話,“我隻相信自己的眼睛,況且你那麽袒護他,為了他竟連學校的規章製度都不顧,更加證明我的判斷不會有錯——老師和學生關係曖昧,這種事若是傳出去你可知道是多大的醜聞?我這個校司灰頭土臉不說,學校的名聲也將一落千丈,更不用說會對全校師生有什麽不良影響!”
“您真的誤會了!邵凡就像我弟弟,我們真不是那種關係!”夏諾妍仍努力澄清著。
校司仿若不聞的繼續說道:“據我所知那個邵凡和你頗有淵源,小時候你們兩家就是鄰居,上小學時又是你的同班同學。”
夏諾妍再次露出驚愕的神色。
“不必這麽驚訝。”校司拿起桌上的文件攤開在夏諾妍麵前,“作為山北縣的首席校司,我能查到的數據不會比一個警察局長少。”
“可這又能證明什麽?”夏諾妍的聲音帶著一絲淒落,“小時候是好朋友,難道長大了就不能做朋友……就因為我現在成了他的老師?”
“朋友?你怎麽還在自欺欺人,根本沒意識到你現在的感情處境有多危險,就算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你們所謂純潔的友誼想得那麽髒汙,可我畢竟是過來人,心裏清楚得很——那個邵凡也不小了,到了你們這種談婚論嫁的年紀,男女之間還怎麽可能存在什麽純友誼,或多或少都有些曖昧的東西,如果不加遏製任其發展下去,不知不覺你們就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甚至鑄成大錯。”
“校司先生,您真的多慮了,我和邵凡……”
“你怎麽還是執迷不悟!”校司有些動怒的說,“諾妍,我是看在和你父親曾是戰友的份上才這麽耐心開導你,我答應過你母親會在工作上對你盡量關照,但不等於對你放任或是袒護……說到你父親,至今我們多年沒聯係了,也不知他如今過得怎樣,你了解他現在的近況嗎?”
夏諾妍搖了搖頭,“那個人不是我父親,我沒有那樣的父親。”
“你就那麽恨他?雖然他拋下了你們母女倆,可終究是你父親啊。”
“我沒有父親,那個人對我來說隻是個陌生人。”夏諾妍冷淡響應道。
校司輕輕歎了口氣,“你父親其實是個好人,當初我們一起入伍,幾年後又同時被陸軍特戰隊選中,我們既是同鄉,在宿舍裏又是一個上下鋪,可以說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後來特戰隊內部又進行了一次揀選,被選中的人將能參與一項軍方最高級別的特種培訓計劃,當時人人都向往成為被培訓的精英,然而一共卻隻有九個名額。那次選拔比賽異常殘酷,即使是身經百煉的特戰隊員也有不少人沒能堅持下來,你父親不僅堅持到最後而且還名列前茅,而我剛好了排在第十名,按理說已經被淘汰了。不過最後體檢時你父親被刷了下去,因為查出他是八分之一的混血兒,不符合那項培訓計劃的體質要求,這麽一來我的名次就上升到第九名,既幸運又尷尬的頂替了你父親的位置……”
“混血兒?”夏諾妍難以置信道。
“沒錯,你父親看起來和地道的羅夏國人沒什麽兩樣,其實體內有八分之一的外國血統,若不是那次體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夏諾妍的腦海仿佛一片混亂,“當時為什麽不先體檢——非要等別人付出了努力再另作評判?”
“那不是一次常規體檢,其中一項是抽取骨髓,如果體檢在前,人的身體短期內根本承受不了比賽時那麽殘酷的考驗。”校司回憶著說,“最終的名單出來後,雖然你父親平靜的接受了現實,但我能看出他心裏有多失落,和他相處的最後幾天我幾乎沒見他笑過,就是從那時起他開始變得情緒消沉……後來我聽說他執行任務時因為誤傷人質被責令退伍,一個接一個的打擊讓他好像變了個人,從以前的潔身自好、進取要強變得抽煙、酗酒樣樣在行,對生活也徹底失去了希望………有時我也覺得天意弄人,真希望我不是那個尷尬的第十號,將自己的幸運建立在朋友的不幸之上,如果當初我們一起落選,至少還有個可以相互安慰的知心朋友陪他一起度過那段失落的時光,也許他就不會變成後來那樣………不過話又說回來,所謂的幸運和不幸又該怎樣界定?若他知道那些被選中的人將要麵對的命運,是否還會覺得自己的落選是種不幸?那條路看似無限光明,但其實是條不歸路,就算熬過了九死一生,得到了榮譽和地位卻失去了太多做人應有的……”說到這校司不禁搖了搖頭,“算了……說得有點跑題了,有些事情根本不該對你講的。”
夏諾妍聽得一陣雲裏霧裏,除了曉得自己也是個混血兒以及父親是因為經曆過一些挫折才性情大變之外,對校司說的其它事情根本不知所雲。
“我隻是希望你能明白。”校司繼續說道,“不管是受你母親的囑托還是看在和你父親的交情,我都不會眼睜睜的看你毀掉自己的工作甚至生活,那個叫邵凡的學生應該離你遠遠的,這種學習不行打架在行的不良生除了製造麻煩還會幹什麽?他說是別人先惹他的你就信了?說和東關的人毫無往來你就當真?我見過太多這樣的學生,張嘴閉嘴謊話連篇,而且編的繪聲繪色、天衣無縫,你現在資曆尚淺,還看不透他們的伎倆,等以後當了班主任見得多了自然會明白那些學生嘴裏的話沒幾句真的,他們有時可是連父母都騙。”
“邵凡早就沒有父母了,連外婆也去世了,在這世上已經無依無靠,我隻是想在學習上盡可能幫助他,讓他考上大學,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難道有什麽錯嗎!”
“好吧我相信你,可就算你是出於好心,那個學生會不會把你的好心誤解成其他意思呢,要知道他跟你年紀相仿,正值青春萌動的成長期。誰能保證你的一片好心最後不會弄巧成拙!這樣下去,恐怕除了開除他,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夏諾妍臉上一驚,“他已經複讀了兩年,隻有今年這一次考大學的機會了,他已經成了孤兒,如果不上學這輩子就沒有希望了。”
“我可以不開除他,但你從此必須和他保持距離,從明天起,你就不要教那個班的課了,我會讓教導主任安排另外的代課老師。”
夏諾妍一怔,“可是……”
“這已經是我最大限度的讓步。”校司語氣堅決道,“不過最終的決定我仍然持保留意見,我會留意你以後的表現,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否則我隻能開除那個學生。”
夏諾妍沒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那我周末下午還能去他家給他補習外語嗎?”少頃她語氣微弱的問。
“你覺得我可能允許嗎?”
“那我總要跟他說一下啊,否則他會怎麽想呢。”
“這種事越解釋越麻煩,他自己會想明白的,相信我。”校司不容置疑道。
“我知道了……”夏諾妍的聲音有些淒涼。
“諾妍。”校司看她情緒低落又不無關懷道:“上峰派我來這裏,名義上是校司,實則是為了追查一些緊要的事,也許過不了半年我就會離開山北……到時新的校司上任,這裏我也鞭長莫及。所以我想趁在這裏任職的機會好好提攜你,但你也要抓住機會好好表現自己,而不是和一個男生走得太近甚至讓人風言風語。回去你寫份檢查交給教導主任,把昨天事情的經過和你的反省寫清楚,放心這隻是例行公事,他不會追究你的過失也不會找那個學生的事。至於那個邵凡,
以後你們盡量一句話都不要再說了,這是命令,明白了嗎?”
夏諾妍再次點了點頭,緩緩垂下了憂鬱的目光。
——————————————
當一位新的代課老師出現在星期三的外語課上,邵凡心中的困惑可想而知。他首先想到也許是夏諾妍病了,可新來的老師並未做任何解釋。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邵凡在走廊裏匆匆趕上老師離開的腳步,詢問夏諾妍是不是生病請假了。
“夏老師沒生病啊。”對方肯定的回答道,“剛才在辦公室我還看見她。”
“那她怎麽不教我們課了?”
“是教導主任的安排,我也不清楚為什麽。”
聽到“教導主任”這四個字,邵凡仿佛明白了什麽,那天送夏諾妍回宿舍遇到李文瀚的情形曆曆在目,一定是當時挑起了他的醋意才換來這種結果。
一連幾天沒見到夏諾妍,邵凡心裏空落落的。曾讓他沉浸其中的外語課又開始變得索然無味了,望著夏諾妍曾經佇立的講台,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不時浮現在他的腦海,在他心湖中掠起絲絲憂傷的漪瀾。
到了星期天下午,邵凡在家裏久久等待,卻一直未見夏諾妍出現,他一陣深深的困惑,接著又感到失落和難過,除了對夏諾妍的思念不知心裏還剩下什麽。
周一上午放學後,當他終於在人群中尋覓到夏諾妍的身影,一瞬間的恍然猶如隔世,不禁讓他想要大聲喊出她的名字。不過他還是克製住了心中的激動,穿過往來的人群快步跟了上去。
“夏老師。”他追上夏諾妍匆匆開口道。
“邵凡……”夏諾妍轉過臉來,有些驚訝的味道。
“那天沒見你上課,我還以為你病了。”
“主任那天把我調到了其他班,事情有些突然,也沒有機會給你們上一節告別課。”夏諾妍解釋說。
“你不是教的好好的,教導主任為什麽那麽做?”
“我也不清楚。”夏諾妍目光微垂著,“可能是覺得我資曆尚淺,不太適合教高三班的課吧。”
邵凡露出懷疑的神色,“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當初讓你代高三班的課不正是他的主意?”
“這隻是我的猜測,主任那麽做自有他的道理。”
“哪需要什麽道理,明明就是他兒子的主意。”這句話在邵凡舌頭打了個轉兒,終究還是忍住沒說出來,畢竟他無憑無據,就算說出來也改變不了什麽。
“那個……”邵凡遲疑著問,“昨天下午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夏諾妍搖了搖頭,“邵凡,學校有了新規定,禁止教師在外給人補習掙外快,雖然我們不是那種功利關係,但讓人知道了還是難免產生誤會。”
“我並不是在意你給不給我補習……”邵凡低聲道,“我隻是……隻是……”
他實在說不出口那句“隻是想能見到你”,也找不出任何可以替代的話語。
“邵凡,外因是其次的,學習還要靠自己,這段時間你成績進步是自己努力的結果,隻要你繼續用心下去,明年高考一定能考出好成績。”
邵凡聽出來了,夏諾妍的話隱隱帶著惜別之意,對他的囑托和鼓勵聽來就像要從此從他身邊遠離。
“我知道……你心裏一定有什麽事。”邵凡確定無疑的說。
夏諾妍笑了笑,“哪有啊,你怎麽還像個小孩子動不動就容易想多。”說著她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我得先走一步了,今天得早點回宿舍……”
夏諾妍的離開像是在逃避著什麽,邵凡站在原地怔怔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在習習晚風中感到胸口的溫度被一絲絲剝離,最終隻剩下一片冰冷和沉寂。夕陽西下,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長,好似一條陰翳的愁結拖曳在地上,在形影相吊中他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孤獨的人,隻能對著地上自己的影子黯然神傷。
此時在五樓走廊的憑欄旁,一個男人的身影居高臨下的佇然而立,他遠遠望著樓下的邵凡,冷峻的臉上毫無表情。而當夏諾妍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遠處,他也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走廊。
——————
麵對夏諾妍的莫名疏遠,邵凡的生活隨之變得蒼白一片,整天情緒黯然不說,更是再也無心學習,仿佛失去了活著的意義。
一天中午放學後,他剛出了校門便看到路邊停著李文瀚的寶馬車,不用想也知道是等夏諾妍的。
當從旁邊經過時,車窗裏的李文瀚微笑著朝他招呼道:“老弟,放學了啊?”
邵凡壓根沒打算理他,然而看到他幸災樂禍似的笑臉,心中壓抑的憤懣仿佛被人點著了一般。
“很好笑嗎,背地裏玩弄手段讓你很有成就感?”邵凡控製不住的說,已經不在乎這樣可能會招致什麽後果。
“你什麽意思!”李文瀚臉色驟然一變道。
“自己做的事心裏比誰都明白。”
李文瀚臉色陰沉的下了車,“我明白什麽——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喂!和我朋友說話客氣點。”一個瘦高的人影出現在邵凡身後。
邵凡回頭一看,竟是那天在街機廳遇到的白鵬。他仍穿著那件白襯衫,身後跟著幾個手下,兩手插兜看上去頗有派頭。
“你是什麽人?”李文瀚詫異的問。
“我是誰你不用管,想找我朋友麻煩的話得先和我談談。”
李文瀚識趣的沒再說什麽,帶著悻悻的表情回身上了車。
白鵬的出現讓邵凡不知該慶幸還是沮喪,雖然及時化解了他一時衝動的僵局,卻也讓李文瀚歪打正著的逮到了他的把柄,若是被他知道了白鵬的身份,自己鐵定會背上違反校規的處分,嚴重的話甚至會被學校開除。
想到這,邵凡佯裝不解的看著白鵬道:“這位老兄,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你啊。”
白鵬困惑的摸了摸腦袋,看到邵凡徑直離開,似有所悟的聳了聳嘴角。
“喂……”當邵凡拐到一條遠離人群的小路上,白鵬這才獨自追了上來,“老弟你別演無間道了,我有正事給你說!”
邵凡回過身略帶歉意的解釋道:“剛才那人是教導主任的兒子,而且和我有些過節……”
“嗯,我明白。”白鵬臉上也帶著幾分歉然,“其實我也不想直接在校門口和你搭話,學校有學校的規矩我懂,就是看那人想找你事才上去的。”
“你怎麽知道我在二高上學的?”
“問的那個韓旭飛,那天下午韓森先找到他,還沒威脅幾句他就把你給賣了,還好那小子不知道你家在哪,不然韓森就直接去家門口堵你了,以後這種朋友還是離他遠遠的好。”
邵凡的失望寫在臉上,之前他也奇怪那天韓森怎麽找到他的,卻萬萬想不到竟是韓旭飛在其中穿針引線。
“還好你沒出什麽事。”白鵬微笑著說,“韓森帶著一幫人反倒被你一個人收拾了,真是不佩服不行啊,如今你是名鎮西街的人物了,連西街的二頭目都被你打成了廢物——說實話那天上午我真沒看出來,你下手有時也挺狠的!”
“什麽?”邵凡納悶道,“你是說韓森?我沒把他怎麽樣啊?”
“韓森的右手被廢了——大麵積粉碎性骨折,以後那隻手別說打架,連打沙包都成問題。”
邵凡更覺奇怪了,“我哪有對他下那麽重手?就是讓他挨了下電棍,根本沒傷著他的手啊。”
“是不是你當時腦袋一熱記不清了?不是你還能是誰……”
“我記得一清二楚,他的手絕不是我弄傷的!”邵凡肯定的說。
白鵬陷入了沉思之中,似乎對邵凡的話半信半疑。
“你今天過來就是問我是不是弄傷了韓森的手?”邵凡問。
“哦……當然不是了,上次多虧你出手相助,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聊表謝意,所以今天擺了桌酒席請你過去。”
“喝酒?”邵凡麵露難色道,“這就不必了吧,下午我還有課要上。”
“主要想請你吃頓飯,以茶代酒也行,不會耽誤你下午上課的。” 白鵬保證似的說。
邵凡仍想推辭,說實話他真的不願和東關教場的人有什麽往來,夏諾妍知道了也一定不會高興。
但想起夏諾妍對他的疏離,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賭氣似的叛逆,況且這會兒也確實有些肚餓,索性一點頭答應了白鵬。
第9章 橫掃西街
兩人乘車到了東關,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酒店,白鵬帶他來到一樓走廊盡頭的包間,推開門屋子裏竟然坐了六七個人,當邵凡出現在白鵬身後,立即引來眾人的一陣注目。
“這位就是邵凡兄弟。”白鵬向眾人介紹道,“若不是他那天出手相助,我現在恐怕正躺在醫院裏,今天擺了這桌酒席向他表達謝意,也順便介紹大家認識認識。”
眾人紛紛起身向邵凡致意,邵凡則不無尷尬的笑了笑,他實在不習慣也不喜歡這種場合,原以為隻是和白鵬簡單吃一頓飯,可眼前的情形簡直和“入夥儀式”差不多。
“邵凡,這是我三弟、四弟和五弟……”白鵬向他一一介紹著屋裏的眾人,“還有六妹琳娜——本來隻想我們幾個爺們兒聚一聚,可她非要來湊這個熱鬧。”
一位頭插發簪、梳著短劉海的妙齡少女映入邵凡的視線,看上去年紀同他差不多大小。兩條如月的眉毛,明亮的大眼睛,看起來清澈而靈動。
“我叫白琳娜,這算是我們第二次見麵了吧。”她禮貌的衝邵凡一笑,帶著幾分嫵媚而不染風塵的味道。
邵凡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天帶人來救白鵬的女孩正是眼前的這位。於是他也衝她笑了笑,在白鵬簡單一番介紹之後,卻之不恭的在裏麵的正座坐下。
那名叫白琳娜的女孩正好和邵凡麵對而坐,這女孩給人感覺怪怪的,別人都熱情的同邵凡攀話,她隻是平靜的打量著他一語不發。
“老弟,你的手怎麽弄的——還沒好嗎?”白鵬望著邵凡的右手問,“那天你胳膊可是生生擋了羅浩一刀,竟然一點事都沒有,是不是骨折了外麵固定有鐵夾板什麽的?”
“哦……”邵凡一時無言以答,索性點了點頭道:“是骨折了,前幾天剛去醫院把固定的夾板拆掉,醫生說已經恢複得不錯了。”
邵凡說罷,白琳娜的目光隨之落在了他右手上,雖然邵凡胳膊上的繃帶早已除去,但手上仍纏著繃帶掩飾異樣,那女孩似乎看出了什麽異樣,微微顰起了細細的眉梢。
置身於這些東關的幫派成員當中,邵凡心中隻能用後悔來形容,懊悔自己實在不該跟白鵬過來。眼前的一切讓他覺得那麽格格不入,既找不到什麽共同的樂趣和話題可聊,又要麵對他們的熱情強作歡笑,這種感覺別提有多別扭了。
俗話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實人在酒席也是一樣的道理。飯席之間,雖然之前邵凡說過絕不喝酒,可白鵬的那些三弟四弟們的盛情讓人難以招架,無奈之下飯還沒吃多少,但啤酒卻喝了不少。雖說隻是三瓶,但邵凡平時極少飲酒,因此當三瓶酒下肚,他的臉頰已是紅通通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飄忽不定,帶著一絲迷離的醉意朦朧。
酒既能讓人變得麻木,卻也是讓人多愁善感的東西,在微微的醉意之下邵凡不覺想起了夏諾妍——想起曾經和他的歡笑融洽以及那天她借口有事撇開他獨自離去的背影,那最後的一幕深深刺痛著他的心,令他不禁黯然垂首、閉目傷神。
一旁的白鵬見狀不禁問邵凡道:“看你不高興的樣子,心裏有事嗎?”
邵凡搖了搖頭,“沒事……就是有點醉了。”
“這種表情我一看一個準,肯定是失戀了!”白鵬那位大大咧咧的四弟笑嗬嗬的說。
“怎麽……老弟有了戀慕的女孩?”白鵬也笑著道,“聽說韓森找你麻煩時有個女孩和你在一起,應該是你女朋友吧?”
明知道這種問題最好搪塞過去,但微醉下的邵凡還是脫口而出道:“不是,她是我外語老師。”
“什麽……你喜歡上了自己的外語老師?”白鵬一陣驚訝。
“當然不是……你想到哪去了……我們隻是朋友……”邵凡趕忙說道。
這種欲蓋彌彰的不打自招反而引得在座眾人一陣哄笑,令邵凡頓覺失言和尷尬。
“天涯何處無芳草,多情何為無情擾。” 白鵬好言對他勸道,又給他倒了一杯啤酒,“兄弟我說實話,我是真看不下去你為個女人這麽傷心,今天就高興高興,把那個女人徹底忘掉。”
其他人也都紛紛安慰他,弄得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隻有那個白琳娜仍靜靜坐在那喝著啤酒,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發一語。
隨著又一杯啤酒下肚,邵凡覺得有些內急,於是起身出門去了趟衛生間,在經過白琳娜座位旁時,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酒店的衛生間在走廊的另一頭,邵凡有些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待出來時,看到一側的女衛生間門口一個年輕嫵媚的女子正背對他塗著口紅照著鏡子。
邵凡洗了手正準備走,忽然年輕女子尖叫了一聲,一個趔趄滑倒在地,而且看樣子摔得不輕。邵凡不假思索的上前把她扶起,女子表情痛苦的站了起來,腳卻一瘸一拐的連走路都成問題。
“這位小哥,謝謝你。”女子有些難為情的說,“我好像崴著腳了,那個,實在不好意思,能麻煩你送我回房間嗎?”
“啊?”邵凡有些驚訝,但看對方確實難以行走的樣子,隻能好人做到底了。
於是邵凡一步步攙著女子送她來到二樓的客房,在陣陣有些熟悉卻說不上來的香水味中,扶她在椅子坐下便準備折身離開。
然而女子的胳膊竟然搭在了他肩上,另一隻手扶住了他的左臂,“你的手看起來也受傷了?怎麽纏著繃帶?”
邵凡趕忙把手縮回,“呃……隻是受了點小傷,沒事的。”
“你看你,繃帶都髒了還不換,我這裏正好有些紗巾,給你重新包紮一下吧?”
“不用了,你要沒什麽事我先走了,樓下還有朋友在等我。”邵凡說罷起身便急於離開。
女子見狀緊緊抓住邵凡的左胳膊,想要一看究竟似的邊把他的袖子捋起邊說一些柔情綿綿的話。
邵凡雖有些微醉,但女子反常的舉動還是令他清醒了許多,想到可能遇見仙人跳之類的騙局,當即狠命掙開胳膊腳下開溜了。
回到樓下的包廂,眾人還在邊吃邊不停說笑著,看到邵凡這麽久才回來,白鵬問他是不是有些喝多了。
邵凡想起下午還要上課,索性順水推舟的扶了扶腦袋,表示自己的確有些不勝酒力,該回去歇歇準備下午上課了。
“本來以為你酒量還可以,怎麽才喝了三瓶啤的就成了這樣。”白鵬意猶未盡道。
“我哪有什麽酒量啊,這點就算多的了,再喝下去,下午就沒法上課了。”
白鵬不由笑了笑:“也罷,本來還想多跟你喝幾杯呢,不過你既然下午有課,就不勉強你了。”
說著他招呼眾人一起送邵凡離開,邵凡跟他們一一道了別,末了卻發現剛才不見蹤影的白琳娜一直沒有出現。
下午第一節課上,邵凡的腦袋還帶著微微醉意,老師的講課聽得雲裏霧裏,隻盼著趕快下課伏在桌上小憩一陣。
到了快下課時,班主任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
“邵凡,你出來一下。” 班主任簡短的說。
仿佛迎頭挨了一記悶棍,邵凡瞬間從醉意中清醒過來,帶著滿心的忐忑離開教室,隨後跟著班主任向辦公室走去。
去辦公室的路上班主任一句話都沒說。到底會是什麽事呢?邵凡心中不住猜測,隱隱覺得可能是李文瀚打了小報告——說親眼看到他和社會閑雜人等有來往。
到了辦公室,邵凡果然看到了李文瀚,然而對方並沒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反而急衝衝的一上來就揪住他的衣領。
“諾妍在哪?你肯定知道的——告訴我那夥人通知你去哪裏贖人了!”李文瀚的臉上滿是汗水,濕亂的頭發一綹綹的貼在額頭上,焦躁的目光仿佛要把邵凡的脖子扼碎一樣。
班主任見狀也是一驚,忙上前拉住李文瀚的手,“冷靜一下,有什麽話好好說。”
“人都沒了讓我怎麽冷靜!”李文瀚神色激動的狠狠盯著邵凡,“肯定和你有關!這件事肯定和你脫不了幹係!”
“到底怎麽了!夏老師到底怎麽了?”邵凡震驚的問,從李文瀚的語無倫次中他意識了事態的嚴重。
李文瀚仍緊緊揪住邵凡的衣領不放,“我偷偷看過諾妍寫的檢查,知道前些天你和一幫社會混混打過架,當時諾妍也在場,你那些仇家肯定是為了報複你才劫走了諾妍!”
邵凡霎時驚呆在那,難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那天韓森似乎看出他喜歡夏諾妍,該不是找不到機會對他下手轉而綁架夏諾妍要挾他?
一旁的班主任好不容易把李文瀚拉開,“先把事情說清楚!夏老師被什麽人綁架了?怎麽會和邵凡扯上關係!”
李文瀚頹然的坐回沙發,眼神呆滯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原來一個小時前他開車送夏諾妍上班,當拐過一道街角時,突然出來兩輛黑色SUV把他的車前後攔住,車上下來四個頭戴麵罩的男人,不由分說強行把他和夏諾妍從車裏拽了出來,李文瀚本以為他們是搶劫,誰知他們的目標竟是夏諾妍,把夏諾妍推進前麵那輛車裏便揚長而去。
“他們綁架夏老師時你在一旁幹什麽!”聽完李文瀚的講述邵凡質問道。
“我……”李文瀚一改強硬的口吻,語氣微弱道:“我想攔住他們,可根本無濟於事……”
“你到底反抗過沒有就說無濟於事!看你身上幹幹淨淨臉上沒有一處傷,哪裏像是反抗過搏鬥過!分明就是眼睜睜的看著夏老師被劫走的!”
“他們三個都有武器,我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拿什麽反抗!”李文瀚反駁道。
邵凡一聽頓時來了氣,“懦夫!你不是喜歡夏老師嗎?在她最需要你挺身而出的時候就是這麽保護她的!”
李文瀚氣衝衝的站起身來,“明明是你惹到那些社會混混才招來這種結果,你現在就去把諾妍給我找回來,他們既然是為了報複你,就一定會通知你過去贖人的。”
眼看兩人相互指責快又要揪扯在一起,班主任忙把李文瀚拉開,問他道:“文翰,這件事你報警了沒有?”
“就剛才發生的事,哪來得及去什麽警局,我肯定事情和這小子脫不了幹係!”
“邵凡!”班主任轉而語氣嚴厲的問他,“你是不是招惹了一些社會混混?引得他們把目標瞄向了夏老師?”
邵凡不知該怎麽回答,隻得豁出去說道:“如果事情是因我而起,我這就去西街把夏老師給找回來。”
“找回來?你怎麽找!我看你們還是先去警局報案吧,趕快讓警方調取各個路口的監控錄像。”班主任不容置疑道。
“等警方調查清楚什麽都晚了!”邵凡直接把班主任的話嗆了回去,“我是不會跟你們去警局的,如果真是我惹的事,我一個人就能解決!”
說罷邵凡甩開眾人衝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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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了學校邵凡便撥通了白鵬的電話,語氣焦急的詢問西街那些人的老巢在哪。
電話裏傳來白鵬驚訝的聲音,“西街菜市場最裏麵的那幢大樓就是啊,你問這個幹什麽?”
“夏老師被人綁架了,目前西街的嫌疑最大,我要當麵去問他們老大。”
“什麽!憑你一個人想闖他們的地盤?”白鵬更是出乎意料,“老弟聽我一句,別那麽衝動,我想辦法給你打聽打聽,看看有什麽消息。”
“已經不能再等了,很大可能就是他們幹的,他們就是想逼我過去。”
聽邵凡心意已決,白鵬也沒再多說什麽,“道上有道上的規矩,西街和我們有約在先,我是不能陪你一起去了,好自為之,別太意氣用事。”
“知道。”邵凡說罷掛上了電話。
這頭掛上電話,邵凡便朝西街一路趕去。
走在路上他已經考慮得很清楚,這次一旦和西街的人大打出手,等待他的恐怕隻有被學校開除,考上大學的心願也會徹底化為泡影……可想起夏諾妍至今凶險未卜,什麽學業什麽前途都已變得無足輕重了。
到了西街菜市場,邵凡徑直往裏走去。這裏是城西最大的集市,也是魚龍混雜的地方,販賣各種蔬菜和魚鮮的小攤一個接一個,地上隨處可見的垃圾和汙水讓整條集市顯得髒亂不堪。
穿過前麵雜亂的集市,邵凡來到最裏麵那幢四層高的大樓前。樓下的大門前掛著三三五五的牌子,什麽“萬興討債谘詢公司”“搏擊培訓”“保鏢委派”“安全顧問”之類的,一看就知道是這些混混幫派掩人耳目的幌子。
一輛輛機車停在樓下的院子裏,幾個殺馬特發型的年輕人正站在樓梯口嬉笑著說些什麽,看到邵凡走近不由斂起了笑容。
“喂哥們兒,幹什麽的?”其中一個帶著唇釘的問。
“我有事找你們老大。”邵凡直接開門見山道。
幾個年輕人麵麵相覬後輕輕一笑,“是跟我們大哥有約還是你不請自來的?”
“有什麽區別嗎?”邵凡平淡的說。
“哼……”唇釘男冷眼望著邵凡,隨即抬起手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樓梯上當即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下來了十幾個人,氣勢洶洶的把邵凡圍在院子中央。
“這人不請自來,說要麵見大哥。”唇釘男湊到一位眉毛染成赤色的男子耳邊說道。
邵凡聽白鵬說過西街有位紅眉毛的四號頭目,名叫段衝,綽號“蟲子”,想必就是眼前這位了。
段衝把邵凡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纏著繃帶的右手,似乎提醒他想起了什麽。
“想見我大哥就先報上名來。” 段衝緊皺著眉頭道。
邵凡平靜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段衝一聽眉頭皺的更緊了,“原來是你!要不是二哥攔著,我早準備找你算賬了,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
邵凡麵無表情道:“我自己送上門來不是為了聽你廢話,帶我見你們老大。”
“你算是哪根蔥!在西街的地盤還這麽放肆,大哥是你說見就見的!” 段衝惡狠狠的說。
“如果我硬要見呢。”
“那就先過了我這關!”
段衝一聲令下,圍住邵凡的眾人隨之一擁而上。對於這般架勢邵凡不無輕蔑的搖了搖頭,經過前兩次“戰鬥”的洗禮,如今他對付一群小混混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三下五除二便幹淨利落的將十幾人放倒在地,隻剩下段衝表情痛苦的捂著肚子從地上費力站起。
樓下院子的打鬥驚動了整幢大樓,樓梯間又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右手吊著繃帶的韓森帶著羅浩和眾多手持刀棒的手下湧下樓來,見是邵凡隨即抬手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
“姓邵的,之前的恩怨老子已經不和你計較了,你他媽竟還跑到這來撒野!”韓森的表情恨不得將邵凡生吞活剝,然而看到地上十幾個痛苦打滾的手下,隻得暫時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我有事見你們老大,他們硬要動手我也沒辦法。”邵凡目光冷然道。
“有什麽事我可以替你傳話,大哥不是你想見就見的。”
“不需要你傳話,有件事我必須當麵問他。”
“少他媽得寸進尺,我已經夠給你麵子了!”韓森咬牙切齒道。
“我的話也說得夠明白,今天你們老大我是見定了!”邵凡斬釘截鐵。
“敬酒不吃吃罰酒,都給我抄家夥上!”
韓森話音剛落,滿臉凶相的羅浩便率眾衝上前去。麵對對方二十多人的持械圍攻,邵凡並沒有過於戀戰,而是衝開一條血路直向樓門而去。
“攔住他,別讓他上樓!”韓森朝手下大喊。
然而已經太遲了,邵凡強行闖進樓門,順著樓梯一邊前行一邊清理著擋在麵前的嘍囉,長長的樓梯一片人仰馬翻、橫七豎八的景象。
到了三樓,邵凡順著走廊繼續往裏闖,一路過關斬將來到走廊盡頭的那扇門前。他一拳下去把門砸開,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豁然呈現在眼前,然而還未等他駐足打量,幾聲槍響便在房間裏陣陣回蕩,正對麵的辦公桌前坐著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一隻手悠閑的夾著雪茄,另一隻手中的槍口冒著縷縷白煙。
邵凡眼前猛然一黑,身子一晃倒了下去,神誌恍惚中他知道自己中彈了,身上頭上傳來陣陣劇痛,可令人驚異的是自己雖然被擊中了頭部,竟然還有知覺還有意識,更令人驚異的是他能感到傷口裏有東西正一絲絲的向外緩緩移動,眼前的黑暗也隨之漸漸消退,視線和意識又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龍哥,這小子的屍體怎麽處理?”隻聽有人問道。
“夜裏拉到郊外找個地方埋了。”一個聲音冷冰冰的說。
聽到腳步聲靠近,邵凡旋即站起身來,幾個正準備上前的嘍囉一時被驚呆了。
順著流出的絲絲血液,一粒粒子彈從邵凡的傷口處緩緩溢出掉落在地,身上和額頭的彈孔也隨之愈合如初。
“怪物!”幾個嘍囉見狀不由失聲大喊,倉皇衝向門外奪路而逃。
偌大的辦公室裏隻剩下邵凡和龍哥兩人對峙著,龍哥手中的槍微微顫抖,不停的扣動扳機然而子彈早已用光。
“你就是西街的老大龍萬興?”邵凡步步緊逼的問。
龍哥驚魂未定的點了點頭,“你……就是那個邵凡?”
邵凡上前一把揪住龍萬興的衣領,“是不是你派人劫走夏諾妍的?現在我自己送上門來了!人在哪?”
“我不懂你說什麽……”龍萬興麵色蒼白的搖了搖頭,“夏諾妍是誰?我根本沒有見過。”
“別裝蒜!你最好跟我說實話,隻要夏諾妍還好好的,我保證不會把你怎樣,否則今天我就讓你們西街太保徹底消失!” 說罷邵凡一拳砸在桌子上,長長的辦公桌頓時斷成兩截。
龍萬興戰戰兢兢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夏諾妍是誰我都不知道,為什麽要綁架她……”
“不是你幹的還能是誰!”邵凡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我的仇家隻有你們西街,隻有你們有動機綁架夏諾妍報複我!”
龍萬興使勁搖頭道:“我從沒下過那樣的命令,也吩咐過手下不要再去惹你,這件事絕不是我們西街幹的。”
“鬼才信你,這件事除了你們西街不會有別人!”失去耐心的邵凡不無狂躁的扼住龍萬興的喉嚨,“夏諾妍到底在哪?你們到底把她關在了哪!”
“夏諾妍就是那天和你一起的老師?”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回頭一看,隻見韓森一瘸一拐的走進了辦公室。
邵凡頓時鬆開龍萬興,上前拽著韓森的衣領將他提至窗前,“這麽說是你綁架了夏諾妍?不想被扔下去就告訴我她在哪!”
“你把我扔下去也沒用。”韓森無力的笑了笑,“那天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喜歡那個女人。”
“別以為我不敢!”邵凡將韓森的腦袋又提出了窗口幾分。
“我還真希望是我幹的,那樣剛才我就能拿她當人質逼你給老子跪下,哪還輪到你這麽囂張!”
韓森的一席話似乎讓邵凡恢複了幾分清醒,西街的人綁架夏諾妍無非是為了要挾他逼他服軟,剛才在樓下就完全可以拿夏諾妍做人質逼他束手就擒的,為何還要眼睜睜看著他一路硬闖過來,如果剛才闖進辦公室的那刻他本以為會看到龍萬興拿夏諾妍當人質相要挾的一幕,然而絲毫未見夏諾妍的蹤影,這不合常理的情景終於讓他不禁開始懷疑——難道綁架夏諾妍的確實另有其人?
正當邵凡陷入思忖,遠處忽然傳來陣陣尖厲的警鳴,幾輛警車穿過菜市場徑直朝這邊駛來,不一會兒便包圍了樓下的院子,無處可逃的邵凡頓時明白,自己的學業算是徹底完了,從此即將告別他的校園生活。
第10章 烈風小隊
在看守所裏呆了兩天,第三天下午有人以邵凡表哥的名義將他保釋了出來。
邵凡當然清楚自己並沒有什麽表哥,唯一能想到的也就隻有白鵬了。
不出所料,當他走出看守所的大門,白鵬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看到他出來,麵帶微笑的朝他招了招手。
雖然重獲自由,邵凡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至今已經過了多天,夏諾妍依然下落不明,他懸著的心也始終不得安寧。既然綁走夏諾妍的不是西街的人又會是誰呢?疑惑和擔憂在他胸口不停攪動著,痛苦而煎熬的撕扯著他的每根神經————夏諾妍,你到底在哪?
秋日的傍晚冷風習習,西城門附近的路邊小吃店裏來了四個穿著軍綠色風衣的男人。
“老板,每人來碗丸子麵,再來幾盤葷素小菜。”說話的男人一副標準的京畿一帶口音,臉頰的絡腮胡給人一種粗獷不羈的印象,緊隨其後的是位留著鍋蓋頭的壯碩男子,其餘兩位都是平整的短發,一個個身板挺得直直,像是出身行伍的樣子。
飯菜上桌之後,四人便圍在桌前一陣悶聲吃喝,雖然是一起來的,相互間話卻不多,倒是鄰桌兩位顧客談天說地的聲音在旁邊不絕於縷,談著談著便聊到了西街的事。
“喂,西街的事你聽說了嗎?”
“不就是東關和西街的混混打架鬥毆嗎?好像還開了槍,連警察都驚動了。”
“哪有東關的事啊!就是個二高的學生,把西街的老窩端了個底朝天,幾十號人在他麵前就跟紙糊的一樣。”
“一個學生!真有那麽了得?”
“可不是,還有傳聞說那學生身上中了幾槍竟然沒事,跟刀槍不入似的。”
“這就有點扯了吧,肯定是以訛傳訛。”
“我也不信啊,他要是真刀槍不入還會讓警察逮著?”
穿風衣的幾個男人凝神聽著鄰桌兩人的侃侃而談,一個個臉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待鄰桌的兩位結賬離開,絡腮胡放下筷子壓低了聲音道:“剛才那人說的你們信嗎?”
“若是魏校司親自出馬收拾那幫混混,說他身中幾槍沒事我倒相信,畢竟他曾是我們的同僚,可一個學生確實出乎我的意料。”鍋蓋頭也放下筷子說。
絡腮胡不由一笑,“這種小縣城裏如果真還有那樣的人,可能性隻有一個。”
“我明白隊長的意思了。”坐在絡腮胡對麵的那個國字臉說,“都一個多星期了,特情科的人把河底都搜了個遍還是找不到太空艙裏的盒子,肯定是有人搶先一步。”
絡腮胡點點頭,“他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後來調查了當時在場的許多群眾,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匆匆離開的小夥子,不止一人目擊到他最先出現在河邊,給人的印象像是個學生。”
國
字臉一聽興奮的兩眼放光,“這就對上了,不過能讓個普通學生一夜之間變得那麽身手了得,那盒子裏的東西肯定大有玄機。隊長,處長應該告訴過你盒子裏裝的是什麽吧?”
絡腮胡眉頭一橫,“不該問的別問,這個毛病我看你一輩子也改不了!”
“這確實不是我們應該關心的事。”鍋蓋頭也說道,“既然上峰如此看重,那東西肯定威力了得,還好是落在一個無知的學生手裏,要是被某些心懷叵測的人得到恐怕就不好對付了。”
“就算對方是個學生我們也不可大意。”絡腮胡提醒道,“等會兒我們就收拾裝備去趟警局,但願趕到前別出什麽亂子,以他的身手若是要跑,恐怕警局的人想留也留不住。”
鍋蓋頭聽罷興奮的把碗裏的麵湯一飲而盡,如釋重負的把嘴一抹,“枉我們這些天忙得像沒頭蒼蠅團團轉,現在總算有眉目了,老子正閑得手癢,真希望這次遇到的對手別讓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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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白鵬一道去餐館裏吃了頓接風飯,邵凡便告別白鵬帶著微微醉意回了家。
打開院門,空蕩蕩的院子靜悄悄的,他回身關門時略一低頭,忽然發現一張紙條靜靜躺在腳邊。
他好奇的撿起一看,隻見紙條上寫著短短一行小字:我已打探到夏諾妍的線索,晚上7點到後街操場找我——白琳娜。
邵凡心裏一陣激動,手中的紙條仿佛讓他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雖然有些困惑白琳娜為何要約他去那麽偏僻的地方,但仍毫不猶豫的決定前往。
夜幕剛剛降臨,邵凡便出了北城門沿著河堤的小路準時來到了後街操場。
空曠的操場月色朦朧,腳下的草叢秋蟲唧唧,不遠處的白琳娜穿著一襲黑衣,在四下的夜色中散發著一絲冰冷的靜寂。
“喂,你打探到什麽線索了?”邵凡上前急切的問。
“過來這邊說。”白琳娜沉聲道。
邵凡不明就裏的走到白琳娜跟前,哪知對方卻冷不防狠狠踩了下他的腳。邵凡猛覺一痛,本能的跳起身來,這一跳不說,連他自己都心中一驚——自己僅是一隻腳發力,竟跳得有一層樓之高,以致在空中失去了平衡,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邵凡痛得齜牙咧嘴,而旁邊的白琳娜卻一副兩手抱懷、冷若冰霜的神色。
“你踩我幹嘛?我招你還是惹你了!”邵凡衝她嚷道。
白琳娜不屑的哼了聲,“到底是人的本能反應,你果然露餡了,說吧——誰派你來的?”
“不是你約我來的嗎?”邵凡莫名其妙的問。
“別裝蒜了,我看你十有八九是官方派來的臥底。什麽二高的學生,裝得倒挺像,先是在二哥麵前扮演救星,然後又端了西街的老巢,你以為這樣就能順利混進東關教場嗎?”
“什麽官方的臥底?我不懂你說什麽!”邵凡聽得雲裏霧裏。
白琳娜正色道:“你若不是官方的特工還能是什麽人?正常人能跳得那麽高?”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邵凡嘴上雖這麽說,心裏多少也明白,自從上次打架發現自己擁有了一身蠻力以及驚人的恢複能力,但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彈跳力變得如此不可思議,也怪這幾天自己沒怎麽用力蹦蹦跳跳過,雖然感覺比以前跑的快了很多。
“還在裝!”白琳娜腳尖輕輕一掂,腳下的草叢竟倏然飛現出一把武士刀,隻見她單手一揮刷的一聲拔刀出鞘,對著邵凡抬刀便斬。
邵凡驚愕之下慌忙躲閃,“你瘋了嗎!就算試探我也不必這麽動真吧!”
“少廢話!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白琳娜麵不改色的繼續朝他襲去。
麵對白琳娜的步步殺機,邵凡隻得連連後退,卻不小心腳下一絆仰麵跌倒在地,白琳娜趁勢揮刀劈下,大有將邵凡一刀斃命之勢。
隨著寒光落下,邵凡本能的支起胳膊擋在身前,隨著當的一聲,武士刀砍在邵凡的前臂迸出一絲火花,白琳娜眉頭一擰,旋即抬手調轉刀鋒朝邵凡胸膛直直刺去。
邵凡眼疾手快的護住胸口,右手緊緊握住刺向而來的刀鋒,白琳娜不禁麵露怒容,武士刀竟被卡在邵凡手中進退不得,兩人一時陷入僵持。
“夠了!我不是來跟你打架的,對你們東關教場也不感興趣!要不是白鵬那天到學校門口找我,我才懶得認識你們這些人!”邵凡出離憤怒道,“如果你看我不順眼,以後我可以離你們遠遠的,另外也告訴白鵬不要再來找我!”
“哼!你感興趣的當然不是東關教場,而是我們背後的抵抗組織——從那天看你在酒店的表現我就猜出一二了,在那樣的環境竟好像一副沒有七情六欲的樣子,大部分機械改造人都是這樣的特征!從那時起我就懷疑你是官方派到山北來的改造人特工!”
“什麽改造人特工!和我有什麽半毛錢關係?你到底無理取鬧夠了沒有!”邵凡對白琳娜忍無可忍,猛然用力將她連刀帶人一起推開。
白琳娜退了一步,並未繼續揮刀上前,和站起身來的邵凡對峙而立,“不是你還能是誰?兩個月前我們得到情報,官方派了一名中校級的改造人特工來到山北,目的是搗毀我們在這裏的組織。剛才和你交手,你的力量和防禦都符合中校級改造人的實力,除了身手實在有點笨拙,不像是經過格鬥訓練的樣子……”說著白琳娜搖了搖頭,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動搖的神色。
“什麽叫‘不是我還能是誰’!”邵凡沒好氣的說,“找不到你要找的目標就拿我開刀,這不是拿人命開玩笑!”
邵凡正說著,忽然白琳娜目光一顫,左手按在耳朵旁,好像在專注的聽著什麽東西。
邵凡不耐煩道:“喂,你到底……”
“別打擾我!”白琳娜冷冷的說。
邵凡隻好莫名其妙的站在那,心裏兀自生著悶氣。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白琳娜放下左手忽然態度轉變道:“好吧,看來是我誤會你了,雖然你力氣大得驚人,但身手確實笨得可以,根本不像官方的改造人,剛才權當是對你的考驗吧,望你心裏不要介意。”
“還說我呢。”邵凡不禁反唇道,“你一個女孩子,剛才哪來的那麽大力氣……難道,你根本不是正常的人類?”
“我當然不是凡夫俗子,這點你暫時不需要了解那麽多。”
“那你之前說你有夏諾妍的線索?”
“那隻是騙你過來罷了,你還真是個愣頭青,給你隻魚餌你就上鉤。”
“你……”邵凡簡直氣的不打一處來。
“好了好了,我向你道歉行了吧。現在你已經通過考驗了,趕快回去睡你的覺吧。”
說著白琳娜騰身躍起,從高高的樹梢身輕如燕的跳到遠處的房頂,在鱗次櫛比的屋脊間消失在遠處的夜色裏。
這一幕看得邵凡一愣一愣,原來這世上,還真有這種飛簷走壁……
好不容易脫離了白琳娜的“魔掌”,邵凡趕回家的路上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仿佛做夢一樣。什麽官方的特工?什麽抵抗組織?他壓根就想不到這小小的山北縣還有這麽盤根錯節的勢力糾結。
帶著一無所獲的沮喪回到自家的小院,邵凡進了屋子剛一開燈便被嚇了一跳,隻見靠牆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留著絡腮胡的男人,冷峻的雙目直直盯著他一眨不眨。邵凡的第一反應是家裏進了小偷,可當看到桌上那隻熟悉的金屬盒,瞬間便明白怎麽回事了。
“東西在哪?”絡腮胡開門見山的問,冰冷的語氣讓邵凡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你……你是誰?怎麽會在我家裏?”邵凡本能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告訴我東西在哪?”
“什麽東西……我聽不明白你說的什麽。”邵凡佯作不知的說。
“少給我裝胡塗,這盒子是哪來的!”絡腮胡語氣逼人的問。
邵凡知道自己已然露餡,再掩飾什麽也是徒勞,索性垂頭喪氣道:“這盒子是撿來的,我也不知道裏麵原來裝著什麽東西。”
“還說不知道。”絡腮胡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副帶有銀色盾形徽章的證件,“小鬼,這個你認不認識?”
“國……國土安全特勤處。”邵凡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到邵凡震驚的表情,絡腮胡從容自若的把證件揣回懷裏,“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就好,現在如實交代還來得及,念在你年少無知的份上隻要你交出盒子裏的東西,還不至於按私吞國家重物的罪名逮捕你。”
邵凡胸口砰砰直跳,腦袋裏一陣翻江倒海。看來自己果然沒有猜錯,盒子裏的東西確實涉及到國家機密,而且和軍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千不該萬不該自己當初不該因為一時的好奇把盒子撿回家,如今裏麵的東西早已不複存在,自己就算跳進黃河恐怕也解釋不清了。
“盒子是我在護城河附近撿的。”邵凡想了片刻回答道。
“裏麵的東西哪去了!”
邵凡搖了搖頭,“不知道,撿到時就是空的,我還以為是別人扔掉的包裝盒。”
“胡扯!”絡腮胡憤然而起,“在我麵前撒謊你還嫩了點,我審問過上千個犯人,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沒說實話——我再問你一遍,盒子裏的東西到底在哪!”
對於謊言被看穿邵凡一點都不奇怪,在對方的沉穩老練麵前自己的演技無異於三歲小孩,話雖如此,他也明白絕不能承認東西已經被他“用掉”了,那樣說不定會被當成“標本”捉去再從血液裏把東西提取出來。想到這邵凡一陣不寒而栗,一籌莫展的思緒隨之被一種逃生的本能所代替。
一陣沉默中,絡腮胡的視線瞄向了邵凡纏著繃帶的右手,隨即眯起眼睛從沙發旁緩步向他走來。
邵凡下意識的把右手藏到身後,可這種欲蓋彌彰的動作等於直接暴露了他的心虛,一絲冷笑浮現在絡腮胡的嘴角,似乎自己的獵物已然露出了馬腳。
時間已經不容邵凡再有遲疑,眼看對方步步緊逼,他隨即拔腿向門外跑去,可後腳剛邁出門坎,兩個黑越越的人影便從屋頂一躍而下,一左一右的攔住了他的去路。
兩人都穿著和絡腮胡同樣的風衣,其中一個留著鍋蓋頭的魁梧漢子摩拳擦掌道:“原來是這麽個小子,看樣子不怎麽能打嘛!”
“當心點,這小子的右手有名堂。”絡腮胡不緊不慢的上前說道。
邵凡被困在原地無路可逃,唯有緊握拳頭準備做最後的困獸猶鬥。
絡腮胡見狀不以為意道:“小子,瞧瞧你胸前是什麽。”
邵凡視線微垂,驀然發現胸口處竟有個細細的小紅點,頓時明白他已然被對方的狙擊手鎖定了。
“聽說普通子彈對你沒用,不知特製的電漿彈頭夠不夠你喝上一壺。”
“你們……不要逼人太甚!”邵凡緊咬牙關道。
“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罰酒。”絡腮胡平靜的伸出手道:“交出東西我就放你走。”
“如果東西已經沒有了呢?”
絡腮胡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東西和人,我必須帶回去一樣——把他給我拿下!”
早已蠢蠢欲動的鍋蓋頭聽罷便向邵凡襲來,然而未等邵凡做好迎敵之勢,隨著一聲劃破空氣的音嘯,鍋蓋頭的腦袋便被轟然洞穿,壯碩的身體猝然倒地,腦袋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在夜色下竄動著“嗞嗞”的電火花,看得邵凡一陣惡心目眩。
“怎麽回事!”絡腮胡大驚失聲的望向遠處的樓頂:“你瘋了嗎老四……”
話音未落,又一顆子彈呼嘯而過,鍋蓋頭身後的風衣男也跟著栽倒在地。
絡腮胡見狀立馬躍上屋頂,就在他起身後的一瞬,第三顆子彈穿過他剛才站立的地方轟然撞擊在牆壁上,一片電光火石中整個院子到處彌漫著硝煙和血腥。
這種味道令邵凡一陣反胃,直到現在他還沒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而絡腮胡似乎已經一清二楚,憑著驚人的彈跳力從一座屋頂躍向另一座屋頂,呈S形迅速向遠處一座五層高的大樓撲去。
朦朧的月色下,遠處的樓頂依稀現出一個人影,在絡腮胡尚未趕到前便一閃身不見了蹤影。
邵凡這才明白原來有貴人相救,然而望著院子裏兩具駭人的屍體,一時竟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身後一個人影驀然落地,邵凡猛的一驚,以為絡腮胡又趕了回來,回頭一看竟發現麵前佇立著一位穿著夜行衣紮著馬尾的銀發少女。淡淡的銀發,白皙的膚色,高挺的鼻梁還有隱約泛著藍光的眼眸,怎麽看都不像是羅夏人,隻有背在身後的那把武士刀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你是……”
“白琳娜。”對方幹脆的回答,“快跟我走,再磨蹭就來不及了!”
“你是白琳娜?”邵凡難以置信的驚訝,“別開玩笑了……”
“現在來不及跟你解釋,那人一會兒就追來,我們趕快離開這!”
“你是說那個絡腮胡?”
銀發女孩點了點頭,從懷裏取出一張證件,邵凡一看,上麵的銀色盾形徽章和絡腮胡在家裏向他亮出的一模一樣。
“這是我從樓頂那個狙擊手身上搜出來的。”銀發女孩說道,“他們是烈風小隊四人組,剩下那個是小隊頭目,代號‘鬼狼’,很不好對付,不想落在他手上就趕快跟我走!”
邵凡雖不相信眼前的銀發女孩就是白琳娜,但好歹是對方救了他,隨即點頭同意跟她離開。
銀發女孩一閃身跳上了屋頂,而邵凡卻愣愣站在原地,活像隻“飛”不起來的笨鳥。
“傻愣著幹嘛!跳起來啊!還讓我再踩你一腳嗎!”對方衝他嚷道。
“哦……”
邵凡這才奮力一躍,誰知卻跳得過高,搖搖晃晃落在了屋頂邊上,還好‘白琳娜’及時拉住他才不至於失足落下。
“真笨!看你這個樣子也跑不快,在我身後別跟丟了。”
‘白琳娜’說罷便縱身躍向遠處的房頂,一跳之下竟有數米之遙。邵凡硬著頭皮追了上去,誰知這麽遠的距離一跳之下竟這般輕鬆隨意。
冷風清清,皓月當空。穿梭在一座座高高的屋頂間,邵凡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如此輕盈,仿佛乘風飛翔的鳥兒自由自在、海闊天空。
前麵的‘白琳娜’扭臉看了眼身後的邵凡,見他表現不錯,隨即放心的加快了腳下的速度,一跳一落間迅捷似箭、動若脫兔,邵凡緊跟著‘白琳娜’的腳步,不覺間已然把自家的小院遠遠拋在了身後。
想起院子裏那兩具屍體,邵凡知道今日一走也許以後再也回不了家了——帶著心中淡淡的傷感他不禁回頭向自家的小院看了一眼,誰知一看之下不覺後背陣陣發涼,冰冷的月光下,一個魁梧的身影正躍然屋頂間向這邊迅速追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個絡腮胡——鬼狼。
前麵的‘白琳娜’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警惕的往後一看,對邵凡喊道:“鬼狼追來了,速度快點把他甩掉!”
邵凡當然也想快點,可無奈腳下的本事就這麽幾斤幾兩,再快的話就很難把握住身體的重心,畢竟對於這種“飛簷走壁”他還略顯生疏。
‘白琳娜’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放緩了腳步,“算了,反正也逃不掉,不能把基地暴露了。”說著她一轉身向北而去,“跟我來,去後街操場。”
大約過了兩分鍾,邵凡雙腳剛落在操場柔軟的草地上,身後的鬼狼便已追上前來,還未落地右手便淩空竄出一道長索,長索一頭閃著微微寒光,向邵凡身旁的‘白琳娜’飛刺而去。
‘白琳娜’從背後抽刀一揮,兩道寒光影相交錯,頃刻間彈開了那道長索。
鬼狼收回手中長索,殺氣騰騰的望著‘白琳娜’,“臭丫頭!就是你殺了我三個弟兄?”
‘白琳娜’哼了一聲,“我還嫌殺得不過癮呢,要不要連你也算上?”
鬼狼把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右臂“當”的一聲冒出半截闊劍,視邵凡如無物的直向‘白琳娜’襲去。
邵凡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竟覺得仿佛在身臨其境的觀看武俠片一般。
夜風席卷著草地,一片刀光劍影中鬼狼和‘白琳娜’相持不下的纏鬥不休,相比於鬼狼的力拔千鈞、招招致命,‘白琳娜’憑著靈巧的身軀從容招架、左右逢源,不但沒讓鬼狼占到任何便宜,甚至還轉守為攻,趁對方來不及收招之際高高躍起,如風中綻放的薔薇般手中長刀隨著身體的旋轉向鬼狼連番發難,而鬼狼顯然不是吃素的,沉著招架中猛然一個側身回旋,右臂闊劍勢大力沉的一斬,刀劍碰撞間火花迸濺,空中的‘白琳娜’當即被震得失去平衡,落在地上接連後退了好幾步之遠。
站穩的‘白琳娜’抖了抖手腕,似乎剛才那一擊被震得不輕,緊張對峙中她望了眼不遠處無所事事的邵凡,氣不打一處來的衝他嚷道:“就知道站著傻看!我虧你的還是欠你的?幫你解決了三個還不夠,連這個也要替你兜著?”
邵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傻站著確實有些不象話,怎奈手無寸鐵,隻得赤手空拳草草上陣。
‘白琳娜’似也明白邵凡空有一身蠻力,論身手在鬼狼麵前隻能算是隻三腳貓,於是繼續充當“先鋒”揮刀向鬼狼劈去。鬼狼抬起臂劍一擋,趁其招架之際邵凡飛起一腳結結實實的踹在他身上,鬼狼頓時被踹出幾米開外,當即又毫發無損的站起,憤怒的雙目燃燒著熾烈的殺意。
伴隨著一陣精密細微的聲響,鬼狼迅速將臂劍收回袖口,與此同時右臂的衣袖被應聲撐破,兩截彎刃分別從兩側彈出,“哐”的一聲像張長弓左右對接在手腕處,儼然如一副重型弩刃。
望著鬼狼臂前橫貫的弓形弩刃,邵凡竟覺得像變戲法一般,那條本看似普通的手臂一會兒能竄出索刃,一會兒能彈出利劍,現在又變出了這個,此中奧妙令他困惑而又好奇。
一旁的‘白琳娜’則見怪不怪,哪管對方變什麽花樣,二話不說,提刀便上,邵凡也緊隨其後兩路向鬼狼夾攻。麵對兩人的左右圍攻,鬼狼穩若盤石的屹立不動,當邵凡和‘白琳娜’衝到身前,“手中”看似笨重的弩刃一個剛勁迅猛的反身回旋,巨大的力道掠出一陣疾風,周圍的草坪都隨之蒼勁搖顫。心中一駭的邵凡忙回身躲閃,‘白琳娜’見勢也雙手持刀擋在身前,在弩刃的重擊之下踩著草坪滑退了幾米之遠。
趁兩人被擊退之際,鬼狼“手中”弩刃又發生了變化,隻見其中半截彎刃翻轉過來,弓形弩刃隨之變成了S形的彎刀,接著他右臂一揮,S形彎刀脫離了手臂旋轉著向邵凡飛來。
邵凡閃避不及,隻得抬起右臂生生招架,電光火石的碰撞之下,高速旋轉的S彎刀令邵凡覺得手臂快要折斷,整個人直接被擊飛出去,腦袋重重的撞在了操場邊的鐵欄杆上,渾身上下一片酸痛,眼前也一陣昏昏蒙蒙。
鬼狼則趁機躍然而起,從空中一把接住S彎刀,如死神天降般直向邵凡刺去。
眼看邵凡危在旦夕,‘白琳娜’眼疾手快的甩出手中長刀,快要落地的鬼狼隻得刀鋒一轉,飛旋的武士刀瞬間被彈開而去,深深紮進了遠處的草地。
趁落在身前的鬼狼來不及回轉刀鋒,邵凡迅速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胳膊。麵對邵凡的一身蠻力,鬼狼攥著彎刀的右臂竟一時動彈不得,驚訝之際想把武器換手,長長的彎刀卻被邵凡雙臂牢牢卡住,無奈之下隻得掄起左拳拚命砸向邵凡的腦袋,隨即又狠狠扼住邵凡的脖子。然而任他狠命掙脫,邵凡緊咬著牙就是死不放手。
‘白琳娜’見機顧不上撿回武器,毫不遲疑的衝上前一個飛身空翻,修長的雙腿側旋著勾住鬼狼的脖子,直接將無從躲閃的鬼狼放倒在地,接著雙腿幹脆利落的跪地一剪,隻聽“哢嚓”一聲,鬼狼的腦袋無力的耷拉下來,整個身軀霎時停止了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