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50. 威廉之死)

來源: SUDreamers 2021-06-01 23:14:36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7909 bytes)

上回說到王鬧在溫哥華跟長他28歲的英裔加拿大人威廉達成默契,形成了一種非同尋常的四不像的家庭關係,對外稱威廉是他“幹爹”。說起王鬧,有人說此人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毛病不少,優點也很多,他一生幫了無數人的忙,屬於那種他隻有一個土豆都能跟你分一半的人,但奇怪的是最後都沒有人記得他的好,恐怕隻有我還能客觀冷靜、一分為二地看待、評價這個人。威廉也是一個大善人,樂善好施,但是風格卻和王鬧大相徑庭。跟他如果不熟悉會覺得此人不苟言笑,稍微熟悉了則會覺得溫和可親,更熟悉一些又會覺得此人直言快語,缺少中式人際交流中常見的委婉、折衷或口是心非。

前麵提到王鬧認識威廉的時候,威廉已經退休了。看看人家的退休生活,真是讓中國的老年人豔羨無比——一個小小的公務員,隻不過在政府部門整理文件而已,到了退休的年紀真真過上了夕陽紅的生活,首先是一套海景公寓早已經還幹淨了貸款;其次是每個月退休金加養老金足足有2600多加元,後來還漲了幾百;第三是威廉沒有子女負擔,即便有也早就各自獨立了,唯一的哥哥也幾乎老死不相往來,沒有親友往來方麵的開銷。退休後的他沒別的事可做,每年都出去旅遊好幾趟,不是乘飛機就是坐豪華郵輪,而且總要帶上王鬧,一來旅途中有個年輕幫手可以幫他訂票、問路、提行李,二來萬一有個健康方麵的閃失,身邊也有人隨時照應。王鬧就這樣跟著威廉足足去了將近五十多個國家。別人都羨慕不已,他卻有口難言,抱怨說有威廉在身邊,他的“活動”不方便,因此雖然周遊了世界,等於走馬觀花、打卡報到而已,並未盡興。

自打王鬧搬到了威廉家,王鬧就金盆洗手不幹按摩生意了,而一門心思要回國“發展”。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正是海歸回國賺錢的大好時機,一本外國護照,加上外國學曆,就成了回國撈金的敲門磚。王鬧靠賣掉自己在溫哥華的房產積累了一些加元,和威廉做了個簡短的道別。威廉自然不肯將他放走,不過他承諾他去去掙些錢就回。誰知這一回去中國成了常駐之地,而加拿大卻成了偶爾休閑度假的避風港灣。

回到北京,王鬧先注冊成立了自己的時裝工作室,由演藝圈的朋友引薦,專門為大牌演員定製演出服裝。以他的性格,實在不適合直接跟客服交流,因為誰都要占他便宜或找他麻煩,要麽是沒完沒了免費改,要麽是做完了又不要了,要麽是自己很有主見不聽設計師的,總有不切實際的奇思妙想,而他又好麵子,別人怎麽說怎麽是,久而久之,這生意做不下去了。名人難伺候,於是他又改做中老年婦女時裝,在三裏屯燕尾蝶電影酒吧舉辦了小型時裝展,在那裏我認識了王鬧。誰知沒多久他又說大媽們太難對付,又改行做了男裝,全是花裏胡哨悶騷型的緊身衣褲,頗有範思哲的風格。這一來二去就是好幾年。

這期間,威廉沒有少來北京探望王鬧,每次一住少則兩個星期,多則個把月。有一天,王鬧把威廉帶到我家裏來做客,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此人,事先聞知他和王鬧不清不楚的“父子”關係,還很納悶為何不打招呼王鬧就把這麽個外國老頭帶我家裏來了。原來想象的是一個形象猥瑣的外國變態老頭,不是戀童癖就是食人魔,不料眼前是個溫文爾雅、和藹可親的長者,隻見他個頭不高,略有駝背,行動遲緩,從頭到腳穿著幹淨利落;和王鬧那話癆相比,老人家倘若不開口為我沏的一杯香茶彬彬有禮道謝,我還以為他是啞巴。王鬧聊著興奮起來,毫不顧忌地當著我們的麵打起了震天的飽嗝,隻見坐在他對麵的威廉若無其事、雷打不動,全然一副英國紳士作派。

第二次再見到威廉,就是在溫哥華了。之前聽王鬧提起,上次來我家做客,威廉對我的印象極佳,表示如果我去溫哥華歡迎我臨時住在他家,於是我初登溫哥華時自然而然跟隨王鬧投奔威廉來了。

那年杏花微雨,四月間初到溫哥華。我要在身份失效前登陸,一分興奮一分惆悵,一分憧憬一分頹喪——拋之腦後的是國內的親朋好友、喜怒哀樂和是是非非,而未來的日子一切都是未知變數。說來也巧,恰巧威廉出資三萬加元,為王鬧報名參加了即將開幕的溫哥華BC省時裝周,所以王鬧帶著他設計製作的幾十套男裝臨時回溫哥華,我們訂了同一航班,座位也安排到了一起,也就是說我登陸是幸運的,有一個資深溫哥華人陪同,而且下飛機便有了免費落腳處。

十個小時的航程轉瞬即逝,一出海關,迎麵撲來的就是無比清新的空氣,夾雜著淡淡的海味,突然覺得原來人們所說的溫哥華空氣果然名不虛傳。我和王鬧機場裏裏外外找了半天承諾來接機的威廉,卻始終不見人影。王鬧打電話至威廉家,也無人接聽。因此我們隻好打了印度人的出租車來到了威廉家。

這一路上都是一生中沒見過的場景,沒見過這裏一家一座風格各異的洋樓,沒見過到處是精心修剪的草坪和灌木,沒見過隻靠紅綠燈和停牌悄無聲響地指揮著有條不紊的交通,沒見過幾十年的老公寓維護得宛如三星級賓館,不禁連連感歎人間竟有這般宜居之地。到了威廉家樓下大堂,那是一座毗鄰英吉利海灣的黃色四層木結構公寓,外觀宛如童話世界,掩映在花紅柳綠之中。正好看見威廉慢步走了過來,看到我他並沒有驚喜和寒暄,隻是微笑著淡淡地打了個招呼。原來老人家去機場接機,而我在海關要接受問話,所以他等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到我們,自己剛剛先回家來了。

威廉家談不上豪華氣派,但是比同等情況的中國人家裏還是更講究品味與溫馨,不僅家具大多是維多利亞時期的,牆上掛的油畫、古董櫃裏的器皿、壁爐前的銅擋板,據說都是有來曆的。王鬧總盤算著什麽東西能在拍賣行裏值多少錢。主臥和客臥都有書架,老人看書讀報是一大愛好。最喜歡他家的地方是廚房天花板有一塊通透的玻璃窗,白天正好可以自然采光,根本不用開燈。客臥裏還有一張立起來的折疊床,俗稱墨菲床,立起來外觀貌似大衣櫃,放下便可睡一人。晚上我睡在那裏,王鬧睡在客廳厚重的地毯上,威廉睡在他的臥室裏。在他家住了十天,,基本上一日三餐都由他們招待、請客。隨後我又去了多倫多闖蕩。

由於暫時難以切段的種種聯係,我時不時要回國,又要時不時回到溫哥華滿足居住要求,所以威廉家成了一個定期落腳點。再一次回到這裏是第二年夏天,豔陽高照、和風習習,最高氣溫20多度,家中根本無須空調,電扇都很少使用。因為那是八月初,而我聯係的公寓要九月一日入住,所以這一次就要在威廉家住上一個月。雖然威廉沒有收我錢,但是我也不能因此占人便宜,所以每日為威廉買菜做飯、刷鍋洗碗,他吃得津津有味,一盤西紅柿炒雞蛋或醋溜土豆絲都能讓他讚不絕口。他偶爾也帶我出去吃飯或遊玩,需要有人開車送我辦事,他也義不容辭,原來想象中的壞人完全是個正人君子。

不過,日子久了就發現了老人的直言直語的特點,王鬧說這是洋人的通病,我倒是不覺得這是“病”,因為有時候直抒己見反而省得去猜忌;我也不覺得洋人都一樣直白,他們雖然通常沒有中國人那麽拐彎抹角,但是在表達意願時候會有不同程度的為他人感受的考慮。一天,我看錯了時間,本來應該12點就做好午飯了,我誤以為還隻是11點,因此還沒開始做飯。隻見威廉走到我的房間門口,一臉嚴肅地問道:“你什麽時候做飯?我馬上要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能在出去之前吃上飯。” 我一聽這話,當然非常不快,好像我成了保姆傭人,又看看時鍾,已經過了12點,於是趕緊三下五除二炒了雞蛋炒飯外加一熱一涼兩個菜。威廉吃飽喝足,擦擦嘴道聲謝,就出門了。我還是心裏有些不舒服,晚上打國際長途電話跟王鬧念叨此事,王鬧毫不驚訝,說道:“這洋人就這樣,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反正他也沒有惡意。” 我一想,也是,人家這麽說也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況且人家留我在家裏免費住將近一個月,為我省了多少錢,我還值得把這點雞毛蒜皮之事往心裏去嗎?

你說威廉直言直語吧,可是輪到王鬧直的時候威廉又委婉起來。王鬧在表達經濟財務往來上的意願時候有一百個拐彎抹角,但是到了評論別人的時候則直得毫無顧忌——說到他的好姐們跳恰恰舞,他形容她是一伸手就像一個大“糞叉子”;說威廉的一個中國女性朋友臉又扁又圓,眼小口小,活像“一張大餅上戳了幾個眼兒”;說一鄰居老頭長得像一隻老浣熊,兩片大嘴唇濕乎乎的如果有人跟他接起吻來一定很惡心。每到這時,威廉聽到總會無可奈何搖搖頭道:“怎麽可以這麽說呢?” 倘若家裏有客人帶來禮物,無論是幾元錢的點心,還是孤零零一隻花朵,還是一元店裏的廉價日用品,還是自製的口味一般的食物,換了王鬧恐怕是不屑一顧,而威廉這時候總是要做出受寵若驚之相,聚精會神打量一番,連連道“太棒了,太令人驚豔了,太美不勝收了”,然後是一連串的謝謝。至於客人走後,那些東西恐怕就永遠留在了廚房櫥櫃裏或儲藏室裏,或者讓別人帶走。直率與偽裝,粗魯與文明,看來的確詮釋不同、中西有別。

等我的公寓可以入住了,威廉不僅開車將我和兩個箱子送了過去,還順手送我一堆鍋碗瓢盆、浴巾被褥之類的東西。他為接待客人專門買的30多元的睡袋索性也送給了我。偶爾周末還會邀我去家裏一聚,聊聊近況。一日,從威廉家回到我個公寓,突然收到他的電子郵件,開門見山問道:“你把我的電視遙控器怎麽了?我收不到節目了。你趕緊來給我修好!”

一看這話頓時讓人耳暈目眩,我壓根就沒碰他的電視遙控器,這從何談起?於是我壓住了火氣,還是彬彬有禮地回複道:

“你好,威廉。我沒有碰你的遙控器。如果是你的電視機或遙控器除了什麽問題,我會很樂意過去幫你看看。”

威廉很快回複,並誠懇地道了歉。原來那幾小時是電話和網絡公司臨時調整線路,所以電視節目中斷了數小時。而我剛剛去他家做客,走後他調不出來電視頻道,就誤以為是我把遙控器弄壞了。冤枉好人自然不對,但是一個老人家事後放低姿態誠惶誠恐地道歉,我也就釋懷了。

時光飛逝,尤其是在這春夏秋三季猶如人間天堂的溫哥華,人說歲月靜好,這裏卻感覺是掀掛曆牌比翻書還快。十多年過去了,威廉老人一晃就到了88歲的暮年。他想著他哥都90多歲了,因此他還可以活幾年。王鬧這些年倘若國內生意玩不轉了,則會來威廉家住上數月,陪陪老人,但是他心思不在加拿大,早已經盤算著移民泰國了。如果是回中國,通常是他找了獵頭公司給他找了鄉鎮服裝企業聘他做設計總監,那些大字不識的暴發戶還就迷信他這加籍華人設計大師的頭銜,加上他又擅長忽悠,因此一開工資都是五、六萬的月薪。按王鬧的話來說,回國就是為了“PQ”(騙pian錢qian漢語拚音縮寫),你還當真要發展一番宏偉的事業呢?在國內幹什麽不都是PQ一個月是一個月嗎?從你上崗的那一天你就要想到人家炒你的那一天。縱然他有自認為高超的設計水平,還有一手的好活兒,農民企業家們高薪聘了他又把他不當個腕兒,指手畫腳、粗話連篇,最後往往是PQ了個一年半載就終止了合同,不過他也到手了幾十萬。威廉總給他暗示:你不用那麽辛苦了,還要受窩囊罪,你回來好好和我過,我死後給你留下的,夠你養老了。

威廉賣了那套海景公寓,又買了一套小公寓,將差價送給了王鬧。後來索性又把小公寓賣了,交房租給新房東,繼續租住。老人知道自己無兒無女,如果能留下什麽,也都是王鬧的。王鬧總說威廉還沒到最後老得不能動的時候,還不需要他天天端屎端尿、遞茶喂飯,可是這老人一過了80歲就開始不由自主地倒計時了,口中常自嘲活夠了,該走了,而心裏又怕死,所以一有個小病就要去看急診。我是目睹老人如何終了的——

威廉最後的一年基本上是由王鬧的朋友薛剛陪伴。這薛剛三十出頭,是王鬧在國內開時裝工作室時候的打板下手,跟王鬧學了一套裁縫手藝。正好來溫哥華打工,就住在威廉家中,平時也為老人洗衣做飯、打掃房間。有了這麽個免費護工,威廉對總不在家的王鬧就少了些怨言。

2017年秋季的一天,隻聽薛剛說威廉被他送去了聖保羅醫院看急診,原因是腰疼。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所以很快又送回家來了。我帶著糕點去看威廉,看他氣色尚好,心想,估計是西方老年人嬌貴,一點點毛病就要去看急診,真是浪費國家的醫療資源。我哄了哄他,繪聲繪色描述道我一個朋友長久開車,也是腰疼,但買了一個電熱敷,就把腰疼根治了。威廉一聽,立馬榮光滿麵,仿佛看到了一線生機,馬上對薛剛道:“快讓王鬧給我買電熱敷!”

誰知沒多久,薛剛第二次送威廉去了聖保羅醫院看急診。這一次依然沒有個結論,於是又送回家來了。到了11月某一天,薛剛第三次把威廉送到聖保羅醫院看急診,誰知這一去就再也沒能回家。那一日,我買了鮮花去聖保羅醫院看望威廉,一個病房隻有四個病人,他的病床靠窗戶,和他人有布簾相隔。看他精神狀態,還算正常,隻不過起身需要薛剛攙扶。薛剛悄悄說,我來之前,威廉拉在了床上,全是由薛剛給他擦洗並更換床單、毛毯。

威廉看到我來十分高興,看到我捧的一束鮮花,又直言直語念叨為何沒有花瓶,沒有花瓶這鮮花插在哪裏?不可能就那麽橫在床頭櫃上。於是我又和薛剛出去買花瓶,順便我請薛剛吃了日本料理,感謝他對老人的無私照顧。

再回到病房,威廉的多年鐵哥們霍華德來看望他了。他二人歲數相仿,但似乎霍華德的精氣神兒要年輕個一二十歲,說話像連珠炮單。隻聽威廉描述這裏的醫護人員態度極佳,他毫無怨言;他盼望著醫院趕緊有個說法,可以盡早回家,他離不開家裏的書報、電視,更離不開薛剛做的一日三餐。聊天中,時不時有醫護人員過來看看儀表、問寒問暖,又有醫生過來為他檢查。我知道威廉曾被診斷有白血病,不知這一次是否和白血病有關。想問問醫生,沒有跟我多說,隻是說人老了,機能自然要老化,所以他經受的這一切都不是意外。

過了數日,王鬧從泰國回來了,他估計再不回來恐怕就見不到威廉了。他麵對這一切,可謂百感交集;知道我和薛剛在他不在的時候對老人的關照,他似乎有些感激。他過早就經曆了家人的去世,現在他視為的唯一親人威廉又在醫院每況愈下。醫生跟他有了詳細交代——在激進的治療和保守療法之間做出選擇,激進的治療,對於這個年齡的病人,凶多吉少;保守治療,即每天輸液,但日複一日,總有一死。最後醫生說,根據目前這個情況,估計還能活半個月而已。於是他們把威廉轉到了溫哥華總醫院,一人一個病房。本來說要轉到更為豪華舒適的臨終關懷病房,但是根本沒有空房,而威廉對現有的病房已經十分滿意,就沒再申請臨終關懷病房。

住進了溫哥華總醫院以後我又去看了威廉兩次。第一次和朋友孟老師作伴,她曾多次參加王鬧的聚餐活動,是大家都愛戴的一位好心大姐,也和威廉認識。我為威廉帶來了不久前去聖地耶路撒冷時候帶回的紀念品,包括聖水、聖土、聖油、聖橄欖枝等等,裝在精美的小瓶中。在醫院一樓的禮品店,孟老師買了一大捧鮮花,又買了一張卡片,不知寫什麽為好,想寫“祝您早日康複”。我回道,這恐怕不合適吧?醫生已經宣布他還有兩周壽命,他也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你這麽寫,不知他看了會怎麽想?沒經曆過這一曆程的人很難想象,他可能會覺得那是一個善意的謊言,甚至還會為此發瘋;他也許會覺得身邊所有人都離他而去,繼續過著自己歲月靜好的溫哥華生活,而他即將告別這一切,一了百了。我在我的禮品卡上我則寫下:願主耶穌伴隨著你。就在這時,旁邊有一個胖胖的中年女護士目睹了這一切,連連讚許我的意見。

到了威廉病房,老人已經骨瘦如柴、眼窩深陷。他看到我和孟老師,隻有氣無力地說了句:“你們真是好人啊!” 果然,孟老師的花,他已經無暇欣賞或表示感激。我帶來的耶路撒鵬的聖物,他居然還流露出一點好奇。我不知道該說什麽。王鬧是一會兒笑臉對著我們,一會又擦擦濕潤的眼角。他說威廉已經開始糊塗了,時不時問他為何牆角站著一堆人,而病房裏當時隻有他們倆。

最後一次再去看威廉,我帶著泰迪寶寶。這一次威廉沒有認出我來,但一眼認出了寶寶,道:“寶寶來了!” 王鬧接過寶寶,抱在懷裏,坐在威廉身邊,唉聲歎氣。在威廉還有意識的時候,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那隻貓,名叫傑西卡。他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交給霍華德收養,但是王鬧在網上找了一個富有的香港人家,70多歲的男主人早年從上海移民香港,後移民溫哥華,開著酒店、度假村,和年輕的太太、十幾歲的小女兒都酷愛貓咪,已經養了九隻貓,多一隻也不在乎,所以他們一家人開車來高高興興接走了傑西卡。後來他們發來視頻,住在豪宅裏的傑西卡儼然已經樂不思蜀。

又過了數日,一早收到薛剛的微信,告訴我醫院發來通知:威廉老人當日淩晨四時辭世。

再回到威廉生前租住的那套小公寓,已經成了倉庫,滿是紙箱子,王鬧清倉處理,該賣的賣,該送的送,該托運到泰國的托運到泰國。敢情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一堆收藏品放到古玩店,遲遲沒有感興趣的買家。原來說是想把魚缸送給我,不過後來又說要送給薛剛,於是隻讓我挑了幾本書。

威廉的一生就這麽走完了。88年的曆程,好像很漫長,又感覺匆匆太匆匆。也就是在加拿大,最後不靠什麽人,隻靠這國家,也可以盡可能走得舒舒服服。他走後,公寓交還給了新房東,薛剛出去租了一棟獨立屋後麵的一小套房。一晚上他家裏突然竄進來一隻貓,遲遲不肯離去,發來照片給我看n。我還納悶,那貓,莫非是威廉的轉世?老人生前的一兩年,畢竟主要是和薛剛作伴,由薛剛承擔了相當一部分的養老送終重任,或許老人執著不下,辭世後迫不得已趕緊化作一隻小貓前來道謝?

王鬧處理了一切事宜之後,又回到了泰國芭堤雅。不料,他想象中的樸實無華的泰國人,竟然都成了見錢眼開的老賴,帶去的幾十萬加元轉眼就全飛了。欲知詳情,且看下回。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

發現Adblock插件

如要繼續瀏覽
請支持本站 請務必在本站關閉/移除任何Adblock

關閉Adblock後 請點擊

請參考如何關閉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裝Adblock plus用戶請點擊瀏覽器圖標
選擇“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裝Adblock用戶請點擊圖標
選擇“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