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螢雪暗夢:(33 -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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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紛擾的車流、混雜的人群,安婧一個猛子就紮入了那片吵雜,她顧不上慌亂,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裏去,但直覺告訴她一定要離開,越遠越好。

 

她逼迫自己去考慮最重要的事情,要去接馬珂就必須要趕在被發現之前去出入境管理中心辦好護照

 

有了目標安婧覺得稍微淡定了一些,她開始計劃路線,跳上了37路車在洪門路轉112路到河南路下車沿著商業街穿過天橋,經過銀行的時候她進去把卡上所有的錢都取了出來,幾萬塊錢都是上班後省吃儉用存下來的,前麵治療麵癱花費了大幾千,但剩下的買機票肯定夠了。

 

從銀行出來,她抱緊自己的背包好像那是個生病的孩子,每個經過她的人都好像是潛在的威脅。她高一腳低一腳地到了長青街,在西邊一棟兩層樓建築招牌上看到了“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中心”的黑色字樣,灰白色石頭的階梯通向大樓入口。

 

安婧取了號碼,填寫完表格,附上護照要的照片,幸虧照片在去夏溪口那天就已經照好了一直放在錢包裏。然後她坐在等候廳第一排盯著顯示屏不斷閃動的數字,一隻腳不受控製的微微抖動著。身後的兩個年輕女孩在聊天,即便壓低了聲音,幾個關鍵的字句還是跳到了安婧的耳朵裏,她們顯然在準備出國留學,從出國英語進修聊到研究生方向又聊到男朋友和假期安排。安婧默默聽著,明明聽得懂每一個詞,卻又覺得完全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也許也不是真的不懂,而是這一切都與自己太過遙遠。

 

她回頭看了看,兩個女孩子都是學生模樣,臉色紅潤,神情雀躍。她羨慕女孩們嘰嘰喳喳談論未來的興奮,她們那種對於新生活無比憧憬和向往隻讓安婧感到悲傷。同樣是出國,她們開啟的是人生的新篇章,而自己呢,很有可能是走向一個終結。人生真是無常,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她就已經與蒸蒸日上的人生規劃背道而馳了。她不再把自己當作普通的女孩,而是一個帶著芯片逃出實驗室的怪人。

 

去中醫學院也許是最好的結果,安婧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但那提議來自柳蜜就有了不同的意味。她無法否認柳蜜的優秀,但可以拒絕接受她的施舍,安婧就算再遲鈍也不會看不到他們之間與日俱增的親密,她本來就對愛情沒有多少信心,多少次看見媽媽因為被男人甩了喝酒裝瘋,如果不是因為馬洪權.....安婧感到胸口的紅腫又開始刺痛了,這刺痛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的錐心。

 

但無論如何離開莫濤是對的,隻有離開才能留住最後的一點點可憐的自尊。現在的自己就是一個病人,一個拖累,誰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何必讓莫濤看見那些難堪的掙紮和不甘?她希望他永遠能記住自己最溫順可愛的一麵,當她寫下“祝福你們”的時候,心中全是悲壯。

 

大屏幕上出現了安婧的號碼,她起身過去雙手遞上申請。辦事員快速地翻閱著,勾勾畫畫幾筆確定資料齊全,讓她10天後回來領取護照。安婧沒想到還要等那麽多天,有些失望地趴在窗口問能不能加急辦理,辦事員麵無表情地搖搖頭,眼睛裏帶著一副無可商量的冷漠。

 

如果辦護照10天,簽證還有1,2天,那麽就是說在這裏還要呆上半個月才能離開。從處境管理處出來,安婧看見一輛公車就跳上了上去,這大概是最節省力氣的辦法,讓她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裏遊蕩又不顯得突兀和奇怪。這麽多天幽閉的生活,沒有什麽地方比人群更讓她覺得熱鬧和安全,但是沒有什麽比陌生的人群更讓她感到寂寞和荒涼,有家不能回,像是被風切斷了根的雛菊,她要去哪裏躲藏呢?

 

地鐵站旁邊有一家便民理發店,安婧轉車的時候飄飄忽忽地走了進去。理發師是個老頭打量了打量她,指著對麵的美發屋滾動的霓虹燈下彩色大招牌,姑娘,我們這邊是便民理發店隻給孩子和男士剪頭型,想要女士時尚的發型你去街那邊剪吧。

 

我不要時尚的發型,您就給我都剃了。

 

什麽?都剃了?老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啊,不全剃掉也行,就要那種最短的寸頭。

 

你確定?你這麽長的頭發剪成板寸可惜了,要不我給你剪個女士喜歡的運動頭吧,也好看。

 

不用了,我就想剪成板寸。安婧挺直身體,表情英勇。

 

老人指了指理發椅讓安婧坐上去,幫她圍上了理發的遮布,一邊調高了座位。

 

他拿著剪刀在安婧頭發邊虛晃比劃了兩下,剪刀在安婧耳朵旁邊停住,姑娘,最後再問一次,這一剪刀下去就真的剪了。那啥,你要是跟男朋友吵架了,犯不著拿頭發出氣。

 

師父沒事兒,您放心剪吧。安婧閉上眼睛,難怪都說每個女孩分手的時候一定會剪掉長發,其實剪斷的不單單是長發也是對那人的牽掛和向往,那是一種向過去告別的儀式。

 

耳邊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無數的青絲跟著和莫濤的記憶分遝落下,安婧有些後悔沒有最後在大青河跟莫濤照幾張照片,她想起他眯起眼睛半蹲著身子打水漂的帥氣樣子,她真應該多吻他幾次就好了....痛那麽明顯,她有些分不清倒是來自胸口還是發自心底。

 

老人動作麻利不一會就把長發剪短削薄了,換了把推子開始修理細節。安婧聽到溫熱的金屬嗡嗡鳴叫著在頭頂上反複移動,碎發紛紛,好像要剪斷那些不斷冒出來的感傷。

 

好了!姑娘,看看吧,滿意不滿意?

 

鏡子裏是一張蒼白陌生的麵孔,眼睛大大的滿是疲憊和痛楚,臉頰瘦削額頭突出,頭發短短地貼著頭皮跟個假小子似的。安婧有些不敢相信,抬手摸了摸頭頂,毛刺刺的,這麽說自己就這樣跟過去的一切告別了嗎?

 

姑娘你別哭啊,我說不要剪吧,你偏要剪,我說你頭型不錯,挺好看的!哎,理發師懊惱地說。頭發過幾個月就長起來了,你......你別哭啊!

 

安婧沒說話,越哭越是傷心,眼淚汩汩地直往下滑,落在手上吧嗒濺開一朵淚花。

 

我說姑娘啊,你是遇到什麽事兒了吧?頭發是你要剪的,我說不剪你還不高興,現在剪完了你又傷心。你說你好好的拿頭發撒個什麽氣?得了得了,我不收你錢,你別哭了好不好?

 

師傅,你有帽子嗎?安婧抽噎著問。

 

34

 

城市大學的周邊有很多學生村擁擠著各式各樣的學生部落,生命密集得像一汪汙水塘裏的水。歪歪扭扭的小巷子裏永遠都晃蕩著三五成群的年輕男女。猩紅色和黃色的小吃店鋪在狹窄街道毗鄰交錯,三輪車,電摩托車,自行車在巷子裏時快時慢走著Z字形,車子的主人時不時兩腳撐著地停下來,吆喝著以免撞到行人。

 

安婧之所以選擇學生村是因為她讀書的時候就曾在大學城租過房子,相對於其他地方,大學城租房非常簡便,人員複雜也還是相對安全。房東大多是當地的農戶,大學擴招後很多學生想在周邊租房,村民們樂得不再種田,而是將祖輩留下的地改建成簡易的農家樓出租度日。這些水泥房子的共同之處就是簡單實用,每一層樓都被隔成無數的小房間,便於學生們選擇租住。

 

安婧戴著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套著寬鬆的大號球衣,沿著黃家灣來來回回走了幾遍尋找短租的房間,她有意回避靠近中心人多的地方,看見街角有家雜貨鋪就過去買瓶水。

 

老板娘正在看電視,見有人過來急忙熱情起身招呼,新燙過的頭發顧不上打理蓬鬆鬆地掛在耳朵邊擋住了半邊眼睛。她撩了撩頭發,給安婧找零錢,笑道,同學找房子住呢?

 

是啊,大嬸,您怎麽知道的?安婧樣貌是個假小子,一說話還是女生的尖細嗓音。

 

老板娘看了安婧兩眼,好像是要辨認她到底是男是女,道,這條街才多長啊?看你來來回回走了幾圈了。

 

我想找短租房,您知道哪裏有房子嗎?我需要單獨的洗手間。

 

短租?幾天啊?老板娘揮揮手,驅趕著在自己眼前飛來飛去的一隻蒼蠅。

 

10來天吧,我要最便宜的。

 

我這裏有間房,我帶你上樓去看看。老板娘關好錢箱,顯然為自己抓生意的本領感到得意。

 

房間在三樓最靠邊的一間,裏麵隻有簡易的床和桌子,廁所很小,稍顯潮濕陰暗,但是有淋浴,窗外的一棵槐樹離窗戶太近,繁茂枝葉將本就不大的窗戶擋了大半,幾撇枝丫眼看著就快要伸進廁所的窗戶裏。即便是大白天也要開著燈。

 

這間怎麽樣?單間配淋浴的可不好找。老板娘半開著門,讓安婧進屋去看了一圈。

 

這間房什麽價啊?安婧問,房子不大倒也還幹淨,不過10來天的時間也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價格顯然是最關鍵的。

 

月租300,現在短租不好找的,你挨家去問問,起租都是一個月。

 

您可以按天租嗎?我確實住不了一個月。安婧皺眉,想想自己的那點錢還要吃飯買機票,隻能硬著頭皮討價還價。

 

這房間前麵一個女孩子本來要租10來天。說男朋友打她還要強奸她沒地方去,我看她哭哭啼啼的好可憐,就答應了按天算房錢,結果她那個男朋友找過來哄了哄就沒事了,3天就不租了。早知道她這麽快就走,我至少一天收20塊,人來人往,這後麵打掃清洗多少事情啊,10塊一天人工都不夠啊。你要按天付錢,我算18塊一天,一口價。

 

安婧注意到老板娘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自己的表情,忽然想起夢境遊戲中的那句話:我們永遠不可能贏,隻需要注意其他的玩家就可以了。其實這些規則用到現實中也毫不突兀。老板娘跟自己訴苦不過是為了多賺幾個錢,而現在的自己是個沒有名字,沒有過去人,自己口袋裏的每一分錢都需要掰著用,再也不要做那個文文弱弱到處退讓的人了。

 

我肯定能住半個月。您就給我算半個月150元,我一次交清。安婧冷靜地又加上了一句。您要是實在為難,我們就不談了,我去別家問問。

 

顯然最後一句話發揮了威力,老板娘又撇撇嘴,顯得很不高興,但是口裏還是說,算了算了,我這房間就便宜給你。你一次把半個月的房錢現在給我,我也省心些。

 

安婧從包裏拿了150塊錢遞給老板娘。老板娘接了,又道,這是房間鑰匙,你收好了,押金30塊,你走的時候留下鑰匙我把押金還給你。

 

對不住,我隻有10塊錢當押金。安婧暗罵老板娘黑心,一把鑰匙能值30塊?她想賭賭都談到這個份兒上,老板娘會不會為了幾十塊錢趕走客人。

 

切!老板娘早已沒有了笑容,幹脆白了她一眼,但還是接過了10塊錢。

 

換在過去安婧也許會擔心被人看低笑話自己摳門算計,但是現在麵子不麵子的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已經降低到了生活的最底層,反而有了一種不管不顧的自由。管別人怎麽看呢?每節省下來一分錢都能讓自己走遠一點再走遠一點。

 

安婧跟著老板娘去雜貨鋪裏拿來毛巾牙刷之類的生活用品,老板娘讓人拿來幹淨的床單被罩。經過這漫長的一天安婧已經沒有氣力出去吃飯了,她在樓下雜貨店買了兩袋蘇打餅幹和一盒方便麵帶回房間。泡好麵,她吃了幾口,就已經困得眼皮子打架,一頭倒在枕頭上,這一睡昏天黑地,竟然一個夢都沒有。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窗外呱呱呱呱的烏鴉叫聲絡繹不絕。安婧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窗外有不下5,6隻烏鴉蹲在槐樹枝頭上呱噪不休。這叫聲如此耳熟,讓人有種錯覺好像又被囚禁在實驗室,唯一的不同是,這裏光線暗淡,隻有一個小小的窗戶。安婧有些害怕,難道她是在做夢,她根本就沒有逃出來?她遲疑地坐起身,伸伸手又伸伸腿。她下床走了一圈,行走也沒有任何障礙。她來到門邊,有些害怕的轉動把手,生怕門從外麵上鎖了,還好門開了,外麵的走道裏空無一人。

 

安婧去洗手間簡單洗漱,看見鏡子裏的人頭發短短的,因為休息好了臉上也紅潤多了。她去房間拿來帽子戴上,現在她覺得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種討好的表情沒有了,不笑的時候很頹喪甚至是冷漠。

 

35

 

曼斯律師讓你來的?小約翰的圓臉漲得通紅,眉毛斜扣著,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曼斯律師說,根據父親的遺囑,我和阿諾需要在織夢做點事情。茉莉說完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飛快地低垂下眼睛。

 

嘿,他倒是挺能操心的。小約翰冷哼,煩悶地斜靠在靠背椅上,手敲打著桌麵,顯得心不在焉。

 

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妹妹就坐在他的對麵,雙手拘謹擺放在膝蓋上。一頭淺黃的金發漫不經心地散落在肩頭,襯托出白得透明的臉頰。她看起來非常害羞,很少抬頭看小約翰,長長的睫毛因為緊張而不住地蒲扇著。

阿諾呢,那家夥怎麽怎麽沒來?

 

阿諾總是不在家,我和媽媽都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茉莉又緊張地抿了抿嘴唇。她猶豫了一下,大著膽子接著說道,我媽媽現在病的很重,差不多什麽都不記得了。

 

小約翰對她的嘮叨沒有興趣,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哼,公司裏是不養閑人的,你會做什麽?總不能因為你媽,我就必須給你發工資。

 

是,我明白。我做過收銀員,我是說如果織夢書店需要人手的話,我什麽都可以學。茉莉從身邊半舊的背包裏摸出一個大的黃色的信封,裏麵是特意為這次見麵準備好的簡曆,這種簡曆基本就是網上多篇範例的合集。為了讓自己顯得有經驗,她特意準備了好幾份。

 

小約翰悶悶不樂地看著信封,很久都沒有說一句話。從看到父親的遺囑那一刻開始,小約翰就非常憤怒,一向嚴肅勤奮正直的父親竟然告訴他螢嶺鎮之外還有一對雙胞胎私生子,而且他希望小約翰讓這對從未見過麵的兄妹來公司工作,幫他管理公司,當他的幫手,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高中畢業後小約翰聽從父親的安排沒有上大學,他跟著父親在公司裏幹活,父親把他當作搬運工,清潔員,司機和打雜的,什麽髒活累活都會第一個叫上他。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在父親眼裏就是個廉價的勞動力,方便的萬金油,萬能的狗皮膏藥。父親告訴他,織夢公司遲早是他的,所以他無論如何什麽事情都要懂,都要能上手。於是小約翰隻能把父親的要求當作自己的使命。

 

誰讓自己是父親唯一的希望呢?

 

老讓活著的時凡事親曆親為,要不也不會積勞成疾。現在小約翰處在父親的位置,才發現當老板真不是人幹的活:永遠沒有下班的時間不說,永遠都要麵對人情債和爛尾樓。過去父親為了生意不得不維係那些討厭的客戶,那怕心裏不喜歡也不得不天天對這幫老家夥們陪著笑臉打著哈哈。但是自從公司開發夢境產品上了世界最大的夢境網絡平台,公司就已經轉型了,打敗競爭對手維係良好的勢頭已經耗盡了小約翰所有的精力和體力,但是隻要想到自己是繼承父親遺誌的唯一人選,他又覺得這是自己畢生的責任所在。

 

而那對私生子就像雜草一樣冒了出來,把他們肮髒的爪子伸進了自己的領地。他們是掠食者,是強盜!

小約翰在見到這對兄妹之前就已經拿定了注意,無論如何都要找個理由把他們打發走。他們過去不屬於這裏,將來也不屬於,他們的存在就是對父親名譽的玷汙。

 

可是在今天真正見到茉莉的那一刻,他的心莫名其妙的軟了。那女孩就像個易碎的瓷娃娃,麵容羞怯和身材纖細,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精明幹練的美女蛇模樣。人們都說父親是個真正的生意人,凡事都能最大利益化。小約翰一直不明白那麽理智冷酷的父親的情人會是什麽樣子,看到茉莉的那一刻他恍然大悟,女人似水的柔弱才是能打動男子漢的武器。

 

其實就算給她一份工作又怎樣呢,就這麽個一隻手就能掰斷的小女孩給她一口飯吃還完成了父親的意願。更何況織夢公司正是發展期,到處都缺人,就算是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的人也一樣會得到工作的。

終於小約翰下定了決心,他重重喘了口粗氣,將簡曆信封丟在了桌子上,拿起電話,粗大的手指錘了幾下按鈕,對著聽筒喊了一聲,格雷,你過來一下!

 

小約翰放下電話,麵無表情看著茉莉,我還有很多事情,你先到會議室去,一會兒我們這裏的經理去跟你麵試。

 

茉莉站起來,遲疑著,請問會議室在哪裏?

 

出門往右第三間,你會看到牌子。

 

好的,哥哥,謝謝你。茉莉孩子氣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細碎的可愛的牙齒。

 

別叫我哥哥,我是你的老板,不是你的哥哥!小約翰厲聲道,記住,你不能告訴任何人你跟我父親的關係,一個字都不能提,如果我在公司裏聽到了任何謠言,我就讓你滾蛋,你懂嗎?!

 

茉莉嚇得麵色發白張了張嘴又縮回去,剛剛活潑起來的麵容又歸於死水。

 

小約翰走在前麵帶著茉莉來到會議室,把手上的簡曆信封遞給她,冷冷地補充了一句,在織夢,你必須靠自己。GOOD LUCK !

 

茉莉目送著小約翰走了出去,當小約翰圓滾滾的身體消失在門口的瞬間,茉莉臉色誠惶誠恐的表情就消失殆盡了。她環顧著會議室裏的一桌一椅,氣派的圓形會議桌和豪華的吊燈,牆壁上懸掛著織夢多年發展的宣傳照片。裏麵有老讓和名人政要的合影,有各個時期的新聞報道和采訪,還有擺滿書架的獎杯和榮譽。她的目光停留在老讓攬著夫人牽著小約翰合影上,那時的小約翰還隻是個10來歲的小男孩,清秀俊美,他穿著黑色的西服,卷發蓬鬆,顯得文質彬彬頗有教養,跟剛才見到的那個一臉橫肉的圓滾滾的胖子沒有任何共同之處。

 

茉莉緊緊抿著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眼神也變得異樣的犀利。

 

 

36

 

門被推開了,一個皮膚微黑,身材中等的男人推門進來.他的頭發已經略顯灰白,但依舊用了很多發蠟高高的豎著恍如雞冠,這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更挺拔精神。

 

茉莉恭恭敬敬地起身問好,對方擺擺手,隨和地說,你好,我是格雷,你是來麵試的吧?讓你久等了。

 

他的目光在茉莉的臉上停留了好幾秒。茉莉被他看得有些臉紅,垂下眼睛,小聲說,您好,我叫茉莉。

 

格雷接過茉莉的簡曆,沒有立刻翻看,而是走到窗邊往外邊看了看,哈,今天天氣不錯啊。

 

是啊,陽光真好。茉莉附和著,努力顯得乖巧。

 

格雷有意無意地又看了一眼茉莉,問,你要喝點什麽嗎?茶還是咖啡?

 

不用了,我不渴。茉莉舔了舔嘴唇,顯然她沒有說真話。

 

那我去拿杯果汁,格雷出去又回來手裏拿著兩瓶果汁,將一瓶放在茉莉的麵前。這才舒舒服服地坐在了她的對麵,好吧,我們開始吧,你有工作簽證嗎?

 

當然,我有工作簽證,茉莉從包裏拿出工簽,推到格雷麵前,格雷認真地看了看,點點頭,說,那就好辦了。小約翰跟你麵試了嗎?他怎麽說?

 

他,他沒說什麽,他說您會來麵試我。

 

嗯,格雷苦笑著牽了牽嘴角,但心中反而感到滿意,這說明小約翰對自己越來越依賴了。他沒有立刻翻開茉莉的簡曆,而是隨意地閑聊起來。

 

你怎麽想到來螢嶺鎮工作呢?這裏太偏僻了,沒人願意這麽冷清寂寞的地方生活。

 

我是.....來探親的,而且我需要錢養活自己。

 

嗯,我知道。很多來織夢公司工作的人都是這樣。格雷點點頭,沒再追問,而是換了話題,螢嶺鎮不是太容易進來,我當時為了等通行證都等了有一個月,現在通行證好辦些了嗎?

 

還可以吧,我反正沒費多大力氣。茉莉撩了撩鬢角的頭發,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格雷說著拿起桌上的簡曆,瞟了一眼簡曆就放了下來,說道,我們公司的一個會計忽然病了,我們本來也可以等著她回來,但是如果你願意,可以替代她工作一段時間,試用一下。

 

好的,沒問題。

 

對了,你學東西快不快?

 

還行,我是說,很快,我會好好學!

 

很好很好,現在財務部的事情很多,露西的工作全部都堆起來了,我有時間可以幫你一下,但是現在我們公司正在開發新產品,實在是太忙了,很多賬單都已經過期,電費,水費都會罰款。你什麽時候可以開始上班?

 

任何時候!茉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格雷真的就這樣通過了麵試嗎?

 

那你現在就開始吧,我給你介紹一下公司的情況,熟悉一下,然後我帶你去財務部。

 

格雷帶著茉莉來到樓下的書店,一個瘦小的老女人正在前台忙碌著。格雷扭頭對茉莉說,這是黛安,她可是我們書店最老的老人了,可以當我們這裏的老古董。黛安嗤了一聲,顯然很不喜歡這樣的比喻,事實上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不過她還是對著茉莉友好的笑了笑,隻一眼茉莉就喜歡上黛安。

 

格雷接下來帶著茉莉在公司的倉庫,休息室,車間各個部門都轉了一圈,講解著公司產品庫存係統的用法,再回到樓上的辦公室裏幫茉莉設好了員工號和密碼。

 

格雷說,這是大致情況了,先給你介紹這麽多,我現在帶你去財務室,以後你會跟喬雅一起工作,有什麽不明白的,你直接問她。

 

財務室在二樓走廊的盡頭,門虛掩著,好像在播放肖邦的鋼琴曲。格雷敲敲門探頭進去看了一眼,他讓茉莉在門口等一會兒,自己先走了進去,關上了門。

 

茉莉有些納悶,但也隻能等在門口。

 

剛才在銷售部見到的一個高個子年輕人見到茉莉特意繞了過來,伸手跟茉莉握了握。

 

你好,美女,新來的吧?歡迎!歡迎!我叫皮特。

 

你好,我叫茉莉。茉莉被皮特灼灼的目光給電到了,心頭噗噗亂跳。

 

茉莉,茉莉,真是好名字啊!你是來代替露西的嗎?皮特抓著茉莉的手沒有放開手的意思。

 

是啊,格雷說讓我暫時替代一下。

 

嗬嗬,你放心吧,露西不會回來了。皮特聳聳肩膀,淡綠色的襯衣下透出肌肉很有型。

 

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就是知道,不信我們打賭吧,如果你輸了,你請我吃飯,我輸了,我請你喝咖啡。

 

憑什麽是我請你吃飯,你請我和咖啡啊?太不公平了。茉莉嬌笑道。

 

哈哈哈,反過來也可以,我聽你的。皮特擠擠眼,語氣中甚是曖昧。不過你可要小心點,喬雅脾氣可不太好,你可別惹她,有空我們私下聊吧。手上用力握了握,轉身下樓去了。

 

茉莉回味著皮特的神態表情就能斷定他一定是個花花公子,卻不知道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又等了一會兒,格雷打開門招手讓茉莉進去,用指著桌後的女人介紹說。這個是喬雅。我們財會部門的大姐大!

 

那個女人麵無笑容地看了看茉莉,也不打招呼,茉莉伸出手,喬雅沒有接,把茉莉尷尬地晾在當地。

 

格雷沉吟了幾秒,就當什麽沒看見女人之間微妙的對峙,哈哈一笑,說,茉莉,那邊就是你的桌子,你跟喬雅慢慢學。喬雅,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讓茉莉幫你。這麽多文檔丟著再不做完就有麻煩了。

 

喬雅等格雷出去了,自顧著看電腦,還是一臉陰沉,也不搭理茉莉,就當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茉莉覺得喬雅從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有了敵意,而且這種敵意毫無掩蓋。雖然同性間的妒忌並不奇怪,但是這麽強烈的表現出來才是讓人奇怪的地方。於是茉莉猜想也許是因為喬雅跟露西的關係不錯,自己的出現威脅到了露西的職位,所以才導致喬雅的反感呢?

 

等了一會兒,茉莉小心翼翼地問,喬姐,我現在需要做什麽?

 

你沒看見你桌子上都是文檔嗎?本來都是露西的工作,她已經一個月沒來了,你先幫她整理出來,公司歸檔,日期排序,你做過什麽財務軟件?

 

咱們這裏做什麽財務軟件?茉莉不敢說自己什麽軟件都沒用過,隻能避重就輕。

 

織夢這裏跟外邊不一樣,我們有自己的體係,所以無論你做過沒做過都得重新開始學。你得快一點上手,否則過幾天你什麽都幹不好,公司等於白請了人。喬雅瞟了茉莉一眼,叱責道,傻站著幹嘛?趕緊做吧。

 

 

 

37

 

安婧此刻最想念的是家裏的那麵貼滿記憶的照片牆,那裏充滿她和莫濤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留存下最美好的旅途記憶,一起走過的路,一起吃過的飯,和無數浪花般細密的小歡喜小淘氣和小思念,本來以為他們會彼此擁有直到暮年,但是餘生太短,命運隻給了她短短的幾年,幸福像隻蝴蝶停留在時光定格的那一頁。

 

安婧的大腦不受控製的天馬行空,也許在這個世界之外在某個平行世界裏,她心想事成成為了他的妻子,他們有了幸福的家庭,有了3個可愛的孩子。她開始想象在平行世界裏他們會做些什麽,也許下班後一起享受浪漫的晚餐,隔著燭光雙手相握,在紅酒的醇香裏凝視彼此溫暖的笑容;也許他們會去城市廣場散步,然後在草野的山坡上眺望星空;他們常常在路邊的奶茶店看看車流,偶爾會去電影院看個通宵;他們的家裏會掛上可愛的串串燈,孩子們在裏麵跑來跑去好像生活在童話般的城堡裏;春天的時候他們一起去郊遊,在花草樹木溪流山林間嬉戲野餐;他們會在把沙發搬到窗口,一邊喝著暖茶一邊看秋天的黃葉;在每個聖誕節裏他們一起準備禮物,布置聖誕樹擺放裝飾掛件;他們也會慶祝每一個相知相遇的紀念日;他們喜歡看孩子們吃飯的樣子,喜歡他們臉上那種滿足又幸福的表情;即便他們都白發蒼蒼,依舊有說不完的話,看不夠的風景;那時的她會依偎在他懷裏傾聽他誦讀著書中最愛的句子,空氣裏飄著麥茶的清香,窗外飄著白雪;他們會珍惜和擁抱每一個每一個在一起的日子,就好像時光永遠不會流逝,他們慶幸每一天都會重新開始,但是他們卻可以不斷不斷地愛上同一個人,一直到永遠.....安婧沉浸在這些甜蜜的幻覺中,但隻要照一照鏡子,她就立刻從賣火柴小女孩點燃的火光裏回到了冰冷的人間:她還是那個她,沒有王子,也沒有舞會,過去就算忘不掉也回不來了,而未來一片茫然無所期待。

 

她對著鏡子仔細查看胸口,紅腫比過去又大了一倍,顏色看上去越來越猙獰,即便不觸碰也會感到刺痛。學生村有個藥店,安婧去買了些止痛藥,如果實在痛得厲害就吃上兩片。學生村裏有不少小網吧,裏麵不分晝夜的擠滿了逃課的學生,隻要花上幾十塊錢就能夠用上一整天,但是安婧不敢進去,害怕自己克製不住回去查看郵箱。她的手機一直被扔在背包的夾層,不開機是因為怕被定位找到,不開機也是因為她害怕看見莫濤兩個字,擔心自己的孤勇扛不過他的呼喚。她還去市場買了兩頂假發,以後出門就多了一層偽裝。

 

每次安婧下樓都會看見好多烏鴉在門口踱步,它們轉動著黑色的頭顱,等待著什麽。更多的烏鴉蹲守在農家土樓外的幾棵大樹上,沒完沒了的盤旋呱噪,還時不時地圍著這棟土樓轉圈圈。

 

這些烏鴉哪裏冒出來的,太晦氣了!老板娘怒不可遏,叫上幾個幫工揮動著長杆和掃要驅趕這些煞星。幾隻黑色的哨兵蒲扇著翅膀直衝下來,尖利的喙眼看著就要戳到老板娘的眼睛,老板娘尖叫起來落水般雙手一通亂揮,那黑色的身影一個漂亮的翻身緊貼著她的頭發折向天空,啪嗒啪嗒在老板娘的頭頂投下了一泡白花花的鳥屎。圍觀的烏鴉們此起彼伏地呱呱大笑,又一隻烏鴉不知道從哪裏銜來了一俱老鼠屍體拋在地上。老板娘看見那被啄掉頭顱的血肉模糊的東西直接就昏了過去,從此沒人再敢挑釁烏鴉軍團的權威。期盼著它們搞完聚會自己散去。

 

可是幾天過去了,土樓外的烏鴉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聚越多,天空中時不時騰起幾抹變幻多樣的黑雲,那是變化隊形的鴉群,黑雲般時高時低,當幾個鴉群同時翱翔,鋪天蓋地的黑色羽毛上下翻飛景象頗為怪誕;而到了黃昏,四麵八方歸來的烏鴉們密密麻麻地蹲滿枝丫,對著土樓開始了它們的黃昏大合唱,那撕裂耳膜鼓噪聲簡直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自從出現了烏鴉軍團,沒人敢來雜貨鋪買東西了,土樓裏的住戶也都紛紛急著解除租約盡快搬出去,就算無法馬上搬走也盡量不出門,或是出門就跟準備去挖地雷一樣頭上頂著個臉盆。老板娘唉聲歎氣到處打聽驅趕烏鴉的好辦法,有人說幹脆把這些樹燒了,或是投毒把烏鴉毒死,也有的說用農藥噴霧,還有人說不如請神婆作法又或是幹脆報警尋求軍隊的幫助。老板娘說烏鴉很記仇,如同它們報複,自己一輩子隻怕都不得好過了。

 

安婧大概是唯一一個不覺得烏鴉可怕的人,甚至漸漸發現了烏鴉的異常之處,每次隻要她出門,天上就會有一小股鴉群跟著自己,一會兒前一會兒後,自始自終。一開始安婧覺得也許是碰巧,烏鴉跟著自己做什麽呢?於是她試了試,她向東它們絕對不向西。她停下來進商店買點東西,它們就落到周圍的樹上耐心等待著 ,她穿街越巷,戴上不同的假發,但是烏鴉衛隊總是輕易把她認出來,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天空中的同伴。

 

但烏鴉衛隊除了跟著她,並沒有惡意,慢慢的,安婧也就由著它們了。好幾次她恍然以為看見鴉群裏有個藍色的亮點,可是那藍光速度很快總是不等安婧看清楚就一閃而過,被成群結隊變換不停的黑雲遮擋住了。

 

 

 

38

 

一連吃了很多天的泡麵和餅幹,安婧也覺得膩煩。黃家灣的街麵上到處都是賣快餐和湯麵的小店。但大多店麵不大,廚房的爐子旁邊擺放著水壺、沒了蓋子的麵粉桶、菜筐子、還有裝了油鹽醬醋的陶罐,鐵鍋鐵鏟緊挨著爐子,牆角裝剩飯的垃圾桶散發出餿味,和熱氣騰騰的飯香匯在一起。

 

安婧選了一家看起來稍微幹淨一點的小飯館,排隊的年輕人裏不少穿著睡衣,緹著拖鞋,一邊跟著隊伍前移一邊玩手機。安婧跟在隊伍裏,輪到她的時候,要了一份揚州炒飯。

 

靠門的方桌剛好空了,她端著盤子過去將食物放在了桌上。桌子沒擦幹淨還有老大的一片汙漬,看看服務生忙得跟陀螺一樣,大概是沒時間來清理的。安婧自己去放紙巾的盒子裏拿了幾張回來準備擦桌子。隻這麽一轉眼的功夫,一個男孩斜插過來把一罐飲料搶著放在了桌子上,他一屁股坐下,又抬腿踩住旁邊的椅子,右腿上刻著一大片龍紋刺青。他看也不看安婧對著排隊的兩個朋友喊,這裏,這裏!

 

安婧急忙過去,說道,不好意思,這張桌子有人了。我是坐在這裏的。

 

噢,哈哈哈,對不住,你換一張桌子吧,這裏老子已經坐下了,刺青男痞著臉。

 

不是啊,我先把食物放在這裏的,安婧指指桌上的那盤炒飯。

 

刺青男端起盤子直接放在了腳邊的椅子上,斜著眼睛說,沒有啊,哪裏有什麽飯?

 

安婧知道自己遇到無賴了,刺青男是存心要搶她的桌子。她又氣又急,環顧四周想找個人評理,老板沒有抬頭,鍋裏冒著煙,他甩動起鍋鏟又倒進了幾枚雞蛋。食客們看手機的看手機,吃飯的吃飯,誰都不願意多管閑事。

 

刺青男挑釁地抖動著大腿,冷笑說,嘿,你換張桌子吧,看也沒用的,老子先坐下來了就是老子的桌子。

 

安婧火氣上湧,拉住旁邊經過的服務生投訴。服務生一看刺青男早已怕了,何況她自己亦是忙得不可開交,如何肯管閑事,隻能一臉為難的說,姐姐,我什麽也沒看見啊,你讓我怎麽評理?

 

刺青男笑得更開心,一副看你能把我怎麽著的嘴臉。看見服務員也不敢惹他,他更是無所忌憚,抬腳踢了踢椅子上安婧的那盤炒飯,對服務員吼,這誰的垃圾啊,怎麽放凳子上,服務員,趕緊拿走!

 

刺青男的哥們買好飯圍了過來,其中一個人高馬大的胖子看見安婧還站在桌邊不肯離開,惡聲惡氣道,哪裏來的蒼蠅,飛一邊去!別挨著爺們吃飯。

 

服務員拉了拉安婧的胳膊,小聲勸說,算了,算了,你就把桌子讓給他們吧,他們人多....

 

姐姐, 別盯著我啊,要不就跟我們擠一塊吃吧,我們正缺沒女伴呢。刺青男流裏流氣地一拍大腿,嬉皮笑臉道,來,做這裏吧!幾個朋友都哈哈大笑起來。

 

無恥!流氓!安婧罵道。

 

你罵誰?刺青男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舉起拳頭作勢要打。

 

給我朋友道個歉,胖子推了安婧一把,安婧本來就瘦得跟柴火棒一樣被推得連連後退,差點兒摔倒。

 

就在這時隻聽得呱呱呱呱兩聲,兩道黑劍直撲下來。盤子哎呦哎呦地慘叫,手臂上多出了幾道紅豔豔的抓痕,鮮血直流。又一隻凶悍的烏鴉從天而降,蒲扇著翅膀啄向胖子的眼睛,幸虧胖子低頭躲了過去,但是額頭上也被啄出一個大血口子甚是駭人。

 

刺青男見胖子受傷,脫下衣服卷成鞭子來驅趕烏鴉。烏鴉們瞪圓眼睛神態凶狠,眼角帶著血紅,呱呱幾聲,鋒利的爪子鉤子一樣掛住了刺青男的肩膀,一拽就扯下一片血淋林的人肉來。

 

店裏吃飯的客人何時見過這等慘烈的景象,丟下正吃了一半的食物就往外跑,桌椅板凳都給推翻了。店老板也扔了鍋鏟關了火,一邊對服務生暴吼,拿掃把趕,快點!自己跑去後麵拿電話報警。

 

安婧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看烏鴉們源源不斷地湧來,圍住刺青男和胖子發起攻擊。與此同時自己的麵前卻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羽毛牆,她的烏鴉衛隊將她護在中間,任誰都無法突破這道堅固的烏鴉防線。

 

烏鴉確實是在保護自己,安婧又驚疑不定,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她被擠到了屋子的角落,遠遠傳來警車的鳴笛。從嘹亮而紛亂吵鬧聲中,安婧聽到了一個金屬般聲音出現在她的耳畔,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這聲音如此清晰離自己很近很近,安婧抬頭尋找,果然在店麵牌匾的木板上方看見一個柚子大小的球形物體。它穩穩地懸浮在半空中,通身閃動著寶石般明亮的藍色光澤,它的每一麵都是等邊五邊形,每一個黑色的節點都又黑又亮,好像是一隻隻好奇的大眼睛。正是在大青河裏逃走的柚子無人機。

 

柚子無人機看見安婧看到了自己,很是開心,上下顛了顛好像是在招手。

 

隻見烏鴉軍團雖然擁擠混亂衝撞不斷,卻沒有任何一隻烏鴉會撞到柚子無人機,安婧心中更覺奇怪。

 

無人機忽然身子一沉,從門匾後鑽了過去,叫道,警察快來了,跟我走,快點!說話間一晃就躥出去老遠。安婧怕無人機這一跑又沒影了,拔腿就追了出去。

 

烏鴉軍團如同沙塵暴占據了半條街道,安婧跟著無人機沿著小巷飛跑,到了一處拐彎,安婧看見無人機一溜煙地滑了過去,心說不好,隻怕又要追丟了。

 

沒想到,轉過街角,就看見無人機停在3米來外的半空中,安婧追上去,無人機又急速前進,在巷子裏左拐右繞,每次安婧快要追不上了,無人機就會在街角停下來,等她趕上去。

 

一人一機越跑越遠,不知不覺都跑出了黃家灣好遠了,一直來到一處偏僻的山坡上。

 

安婧實在是跑不動了,幹脆蹲在地上,累得隻喘氣。

 

無人機等了一會兒,好像看出安婧確實是跑不動了,隻得慢騰騰地溜達回來,喂,我說姑姑,你年輕的時候體力真的好差,金魚都比你遊得快!

 

你在跟誰說話?你叫誰姑姑呢?安婧奇道。

 

你啊,50年後的你,那時候我們都叫你姑姑,是你發明了我們....不過現在你聽不懂也沒關係,這也是姑姑把我送到現在的你麵前的原因,你有太多東西需要補課了。我跟你說,從今天開始,少睡覺,多跑步!否則我不要你這種差學生!

 

什麽?!50年後的我發明了你?安婧驚奇地瞪圓了眼睛,那麽說你不是普通的無人機,你是個AI?否則怎麽會說話?

 

叫我鯤哥好不好啦?逍遙遊裏麵的鯤鵬,鯤就是帥哥我了!哎,我說,你怎麽什麽都忘記了。這要從頭學起,幾個月的時間也不夠用啊。

 

你要叫我什麽?安婧奇道。

 

不想說了,被你氣死了。鯤哥唉聲歎氣。

 

可是我是真的不明白啊,既然是50年後的我發明了你,你怎麽可能出現在現在呢?

 

當然是通過夢境畫出了圖紙啊,然後對照圖紙找工匠做出來不就行了嗎?這在山貓還不是小菜一碟。

 

等等,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山貓是誰啊?她也來了嗎?安婧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真的是什麽都忘記了啊,我的天,鯤哥仰天長歎,聲音裏全是哭腔,山貓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山貓的全名是“造夢師自由者聯盟”。還有什麽問題?

 

安婧眨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問題太多她實在不知道要從何說起,抬頭忽然看見她的烏鴉衛隊已經跟了過來,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道,鯤哥,那些烏鴉該不是你叫來的吧?

 

當然是我啊,鯤哥得意起來,其它的可以慢慢學,指揮烏鴉軍團倒是不妨先搞起來,到時候你指揮一個軍團,我也指揮一個軍團,我們來個百團大戰,打它個昏天黑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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