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夥 16.一年前

海華

在衛生間洗過澡吹幹頭發,我往臉蛋上拍些胭脂,用眉筆塗細眉毛,在薄唇淡淡地擦上口紅。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我抿嘴微笑。
“我正在去公交車車站的路上。”手機裏收到的短信發送時間是夜裏十一點。
“嗯,我等你。快到的時候再發信息給我。”我按動發送鍵,手機發出嗖的一聲。
牆壁衣櫃的櫃門是兩扇落地鏡子,我走過去,並直雙腿看自己的腹部還沒有隆起,然後又左右側身,背對鏡子回頭看自己的臀部。我捏翹起的屁股,肉色雪白而結實。我唯一不甚滿意的就是乳房有點小,像剛剛發育的初中生。
連老王都沒嫌棄我的乳房小,我幹嘛要小看自己,小自有小的好處,至少走路不會晃來晃去,沒有沉重感沒有負擔。
我移動開鏡子門,拿出幾套短衫和裙子。我不是講究穿戴的人,所以也沒積攢幾套衣服。我拿出麵試時穿的職業裝,在身上比量一下,又把它放回去。有幾套在按摩院上班時穿的貼身衣服和短裙,我還留著。我希望老王不僅欣賞我的身體、我的皮膚、我的曲線,我也讓老王感受我的樸實。我挑了一件最不性感的穿上。
老王發短信說他快要到了,我習慣地看牆上的鍾,已經快到半夜一點。我站在窗前,凝望遠處的公交車站。
老王就像興奮的孩子在人行道上急行,偶爾還會跑幾步。直到看不到他,我回身走到掛在牆壁上的座機旁邊,等待老王按門鈴。電話一響,我就拿起來,按‘0’鍵。然後等在門口,等待老王上來。
我聽到咚咚跺在石灰樓梯上走步的聲音,像是老王一步跨過幾個階梯。老王站在門口,我打開門,等待老王的擁抱。老王哈下腦袋,頭發彌漫濃濃的油煙味道。
“飯店沒有淋浴,來之前沒來得及回家衝淋浴。”老王不好意思地說。
“沒關係。你可以在這裏淋浴。”
老王不舍地鬆開胳膊,把手裏的食品袋子遞給我。那是老王從飯店帶來的食物。
“那好,我先衝個涼。”老王轉身鑽進衛生間,關上門。
把老王帶來的食物放入微波爐,我順手牽羊用手拿一塊肉段放在嘴裏。我極少去飯店吃飯,每次做的飯,足夠我吃兩三天。不是我敷衍自己,是我沒有動力。我滿口噴香,美滋滋地眨巴嘴,拿過肉段的手指又被我塞在嘴巴裏唆兩下。
我把熱好的飯菜和碟子碗筷擺在餐桌,坐在椅子上木呆呆地盯著衛生間的門。
浴巾搭在老王濕漉漉的頭上,他開條門縫從浴室探出來頭問:“有沒有我可以穿的衣服?”
我家裏沒有別的男人,我翻下白眼,吃驚老王為什麽這麽問。他不會指的是我穿過的吧。“我的衣服都小。”
“哦。”老王似乎忽然反應過來,補充說:“我錯想我的衣服留在這裏過。”
“沒事。家裏沒外人,我不介意,要是你也不介意,你披浴巾出來就可以。”
老王有點尷尬,他把白色的浴巾係在腰間,坐在我對麵。
老王帶來的飯菜比我做的香,我大口地吃,吃得津津有味。老王在對麵眯著笑眼看我。
在我家裏,沒有老王的內衣內褲,他應該在這裏備一套。我說:“我們明天可以去奧特蕾絲給你買套衣服,裏裏外外的。”我沒給男人買過衣服,我不好意思把內衣內褲說出口。
“對了。”老王說完跑進衛生間,回來手裏拿兩百元加幣。“這是本周的買路錢。一著急差點讓我忘了。”老王笑嗬嗬,半開玩笑地說道。
讓老王來我這裏多呆半天是我的主意。我不是為了要收老王的錢,是我沒把老王當外人,因為回到家老王也是一個人呆著。“老王,你這是幹嘛。是我邀你來的。”
“在你這裏有吃有喝都是錢,我過意不去。”老王不肯收回他的手。
我推開老王的手。“收下我也是過意不去。”
“收下,就算你給我個麵子。”老王執拗,把手又推回來。
兩個人推來推去不知該僵持到什麽程度,鬧不好會紅起臉來。我隻好退讓一步,說:“那好,我今天收下,下不為例。明天我們去逛街,這就是我們明天去奧特蕾絲的基金。”
奧特蕾絲就是超大型商場,在那裏有許多名牌廠商直銷店,從大眾化的阿迪達斯耐克到奢侈品牌的古馳路易威登,小到兒童玩具大到遊船那裏都有。
在出國前,我隻是逛過百貨商場,那時都是趁父親不在家母親帶我偷偷去的。結了婚到城裏賣菜,從早忙到晚我也沒什麽機會出去逛。女為悅己者容,我想不起來那時自己該為誰打扮自己。
在多倫多,我逛過兩次奧特蕾絲。那兩次買的時裝都和工作有關,一次是為了按摩店的工作,為的是穿得緊身性感被顧客選擇的機會大拿小費的概率也高,另一次是為了找護理員的工作麵試,我特意買套藍色職業套裝。
“奧特蕾絲好大吧。”老王接過話題問。
“也不完全一樣。有的是在廣場一個店挨著一個店,有的是在一個超大的樓裏。我們明天去的是多倫多最大的。準確的說是大多倫多,多倫多北麵的一個城市。我一會查下地圖。聽薛姐說過奧特蕾絲北麵一條街還有一個遊樂場,加拿大最大的遊樂場。有機會我們也可以去。”
“好。客隨主便聽你的,我們一塊去。”
“老王,我們認識這麽久,你還這麽認生客氣。若是這樣,我可有點不高興。”
“不是。我還是有點不習慣,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你容我睡一覺緩緩。”
老王站起身過來抱起我,進入臥室。

第二天我和老王都不上班,我們可以自然地睡,自然地醒。
我不知道老王是什麽時候醒的,其實我也不知道老王是什麽時候睡著的。當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老王正側著身子在我的身邊看著我,他的眼神木訥臉頰鬆弛。
“你醒了。”老王的聲音像早起的百靈鳥,清脆嘹亮悠揚動聽。
“你昨晚睡得好嗎?”我和老王認識一年多每周在一起一天,算起來至少度過六七十個清晨,但我從未有機會問老王這句話。以前每個星期二早上醒來,我的半張床總是空蕩蕩的,那時的老王早已在上班的路上。
“有你在身旁,當然睡得好。”
老王的聲音比我的說話聲清晰明亮,一定是醒得有一段時間。我問:“那你為什麽還起得這麽早?”
老王向我身邊湊過來,肩肘碰到我的肩肘,笑眯眯地說:“我也是剛剛醒。”
我抬起身躺在老王的胸膛。老王摟著我的胸,手指像波動琴弦在我的山峰跳來跳去。我翻過身像騎馬一樣騎在老王身上,我想像快馬揚鞭那樣痛快得淋漓盡致。
“你快壓癟我的肚子。”
老王說著用兩隻手托起我,但他故意不向上使勁。我身體用力向下坐,逼著老王的手和我的身體僵持在一起,我的鼻子幾乎頂到老王的鼻子。我調皮地說:“我們早晨從來沒有過。”
我王一轉身,把我壓在床上,“你說的對,早晨是萬物複蘇的時侯。”

我們從床上下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掛在頭頂。
我烤好兩片麵包片,抹上果醬,再把兩片對疊在一起,之後又烤兩片,然後在微波爐熱兩杯牛奶,煎兩隻荷包蛋。一隻碟子兩片麵包、一個荷包蛋、一杯奶,我和老王一人一份。我們把早餐當成午餐吃,留著肚子在外麵吃晚餐。
十一月的多倫多開始進入冬季,雖然有時氣溫零上十幾度,但有時也會接近零度。我們吃飯的時候,天空上還有太陽。當我們出門時,零星的雪花已經飄起來。
在加拿大,每年十一月份的第四個星期五是黑色星期五,也算是拉開人們準備聖誕節禮物的第一天,各路商家競相推出各類商品打折的廣告早就鋪天蓋地在兩個星期前開始在各種媒體上出現,電視上的、報紙上的,塞在每家每戶郵筒裏的小廣告。許多人期盼這一天。因為有的打折物品售賣的數量有限,去晚了就買不到,有的人甚至在星期四的夜裏就開始去排隊。
黑色星期五不僅僅是星期五一天商品打折,有些商家的促銷會延續到周末,甚至星期一。
每個人都希望少支出多回報,能買到期待的折價商品就是賺到了,因此商場裏的人自然比平時的人多。雖然今天是星期一,但是上個星期五是黑色星期五,所以奧特萊斯停車場的車位依然緊張。隻有等到有人空出車位,我才能把車趴進去,不然要去好遠的地方停車,至少走十分鍾的路。
奧特萊斯裏是望不到頭的人海,穿行需要摩肩擦背。在人煙稀少的加拿大,平日裏難得一見。看到這架勢,我有點興奮。
我和老王沒有手牽著手,但穿過人流時,兩隻手會碰到一起。但我們兩個都沒有主動去牽對方。如果老王主動,我也不會避諱。
“難道多倫多人平時都不上班。”剛擠過去幾個人,老王就發怵。
“我們趕上了黑色星期五的尾巴,說不定我們也會買到打折的商品。”我對老王解釋說。
商家促銷的策略不同,有的商家是幾種緊俏熱銷的產品打折,有的商家則是全場促銷所有商品一律打折。今天逛街主要是給老王買內衣內褲,不是緊俏商品,所以我隻挑全場打折的商家逛。如果要是一家一家地逛,兩百多家的店逛一天也逛不完。其實我也知道男人不愛逛街,我也想速戰速決,這樣我們可以騰出時間去隔壁的遊樂園,可以一起坐過山車,然後在那裏看舞台劇,吃漢堡。
從奧特萊斯出來,向北一個街區就是遊樂園。我沒有看到天空軌道上盤旋的過山車,就連遊樂園的停車場也封閉了。原來在冬季,這個遊樂園不開放。
我有點沮喪,不開心。
老王說:“等明年開園的時候,我們可以再來。現在有時間,我們去遠一點的華人商場,找一家好的中餐館,美美地吃上一頓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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