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意外受寵，得省長鼓勵
神前結拜，讓華僑安心
星期五早上七點五十五分，市委書記吳明鍾點般準確地踏進辦公室。放好手提公文包，他坐進富有彈性的真皮靠背椅，感覺身子一下子舒服起來，走了十多分的路，腿腳腰身微微感到酸痛。多年來他堅持步行上班，風雨無阻，樹立了以身作則清風廉政的清官形象。秘書小方進來泡上他慣喝的鐵觀音。一份本市報紙《三民日報》一如既往端放在他寬大的辦公桌上。秘書忙完了每日例行的工作，便退到外間他的工作室去了。
吳書記啜了口茶，隨手拿起報紙，把從頭版到末版的標題瀏覽了一遍。沒看到關於黃天宏市長和投資商簽署招商引資項目的報道，心裏輕鬆愜意。其實他早已知道來投資的加拿大華僑遭遇無妄之災，不堪恥辱，取消投資計劃，打道回府了。但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馬虎大意。他仔細地把報紙確認一遍。這下他才徹底放心了。黃天宏又一次敗在他的手裏。對於嚇跑初來乍到不知底細的國外華僑這種小事，他隻要一聲令下，不費吹灰之力，他的手下們都會心領神會妥善辦理。一向板著臉的他，嘴角左右拉開，嘿嘿兩聲，好像要哼出小調。他在心裏道：“哼！沒請示我，不經我同意的事，你做做看！你想出政績，你想大張旗鼓，你想標新立異。隨你孫猴子翻多少個跟鬥，最後都翻不出我如來佛的手掌心。不要多久，也得跟前幾任市長一樣，聰明識相的全身而退，拍拍屁股溜之大吉。臭硬的賴著不走，不是碰得焦頭爛額千瘡百孔，就是自斷生路遺恨仕途。黃天宏啊黃天宏，你還不知道我的厲害，殊不知薑是老的辣，狗是不吠的狠。惹得我不爽，我叫你大事不成，小事不能，事事竹籃挑水-------兩頭空。
他滿意地合上報紙，拋在一邊，整出文房四寶。自從他當上書記，有了簽字題詞的機會，就決心把毛筆字練好，不讓人嗤笑他小學生似的歪歪扭扭的字體。主席說過的：活到老學到老嘛！主席雖然不在了，但他的教導卻要永遠記在心上。他天天堅持不懈，精神可嘉。無奈文化低，悟性不高，年紀又大，手勢難改，苦練了幾年都沒有什麽改變，就如俗話說的：鴨子再老改不了走路搖擺。也許因為他的心思太重，靜不下心來學字。練字時也隻是筆沾墨水隨便塗鴉而已。他也放不下麵子請教行家裏手。幾年下來，浪費了幾萬張宣紙，幾千瓶墨水，幾百把毛筆。宣紙要買安徽的，墨水要買一得閣的，毛筆要買掖縣的，什麽都是好的，寫出的字卻像沐猴而冠，更像奇型怪相的各類寵物狗穿衣，讓人感到不倫不類滑稽可笑。
但總有些趨炎附勢沽名釣譽的人或單位，通過關係請他題字題詞，以能得到市委書記的墨寶為榮。
作為一個地級市的黨政一把手，就像古代的封侯賜爵。在整個三民市，他說一不二，話猶聖旨。很多事他都可以一手遮天，隻要不違反組織紀律。那些副手黨組成員雖然都有來頭，但官大一級壓死人，誰敢不順從。
官越大，事兒越少。他每日的工作內容就是看看黨報。領會中央精神。他根正苗紅，入伍，入黨，提幹，一路穩穩前進，一步一個腳印從基層上來。從政多年，黨指向哪裏，他就奔向哪裏，義無反顧，堅定不移。他幾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循規蹈矩，就像職業衝浪手，每一次的波浪都好像把他淹沒了，而每一次風浪過後，他又出現在洶湧的波濤上。
他平日不苟言笑，一本正經，工作起來，嚴肅認真，廢寢忘食。他嚼透每一次的紅頭文件，正確理會上級的精神。他沒有自己的思想，隻有組織的思想，做到忘我無我。他講的話與文件上講的如出一轍。從黨的標準來衡量，他不愧為合格的地方黨的領導者。黨領導一切，這是建黨建國以來不容置疑的鐵規。
在吳明看來，以往幾任市長都比較聰明識相，重大決策都會事先向他征詢意見，請示報告；就是一些不需要他插手，市長自己可以全權決定的事也會找他聊聊，充分聯絡。但前任和現任市長，認為自己科班出身，多讀幾本書就書生意氣，指點江山，好像這江山是他們打下似的，想怎麽改就怎麽改。這還得了？如果任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書生市長排山倒海翻天覆地，那辛辛苦苦打下了的江山豈不變色？所以，不管怎麽改革開放，心態一定要平穩，不急不躁；路線一定要正確，昂首闊步；寧種社會主義的草，不播資本主義的花。
改革開放二十三年，三民市在經濟上雖然沒有多大發展，但政治環境穩定，社會治安和諧，老百姓都能溫飽，安居樂業。吳明自我感覺良好，自認作為地方黨的一把手，把三民市治理得井井有條，不出任何紕漏亂子，是已經做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前任市長李力事在許多重大決策上竟敢跟他抬杆，以他的權力威嚴，李力事最終占不到半點便宜，上任一年，什麽都沒幹成，灰溜溜調走了。
更可惡的是，現任市長黃天宏自恃經濟學碩士出身，又在賈省長身邊工作一段時間。來到三民市，目空一切，從來就不登門拜訪，招商引資這麽大的事情也不事先跟他通氣，擅自做主。招商引資？這不是把錢給人家賺？俗話說，肥水不流別人田，好山不與別人伐，好田不給別人耕嘛！這樣的送錢給他人，手指往外拗的政策，要是在文革時，敢給他扣上一頂裏通外國，盜取國家資源財物的罪名。
現在真是時代變了，打著改革開放的旗號，置國家與人民的利益於不顧。這樣的政策卻得到大部分人的擁護，連他的質疑都被不置可否、無足輕重。最可恨的是，沒有他的同意，黃天宏竟敢拍板決定，做為他的施政新策轟轟烈烈地進行。
不過，他書記沒有點頭的事，你市長也別想得美。黃天宏自以為成功在望的招商引資項目，在他略施小計就灰飛煙滅了。想到這，他在心裏又嘿嘿地冷笑起來，
吳明長著一張典型的國字臉，天門禿盡，油光發亮，兩道眉毛白了三分之一了。年已花甲的他，想發揮餘熱，為黨為國家站好最後幾年的崗。
黃天宏市長暗中摸清了艾、林二位被抓的底細，知道了來龍去脈。他怒發衝冠，自己身負省長重托，拍板發誓把三民經濟搞起來。誰知遇上這樣一位心胸狹窄，手握黨政大權的擋路虎絆腳石。他最恨的就是表裏不一陽奉陰為的人，若對於他的施政綱領持不同的意見，可以提出來，通過商討、論證，達到統一意見，這樣的耍陰謀放冷箭，是為正人所不齒的。
他把吳寧叫來，聲威俱厲。吳寧本來就是牆頭草、投機分子。他慣於看風使舵。當初他緊跟吳明，三年內就從派出所副所長升到現在的副局長。對於吳明的話，他是言聽計從。但現在情況有變，黃天宏市長是從省裏直接下來，身後有賈省長這個靠山，根基深厚。吳寧心裏一核計認為改變站隊是明智之舉。他不但供出吳明，還把責任都推到吳明身上。檢討書上白紙黑字言之鑿鑿簽字蓋印。並表示今後唯黃市長龍首是瞻。
黃市長說他來三民市是搞政績的，不是來鍍鍍金走走過場。目的很明確，不把三民市的經濟搞上去翻一番，他是誓不罷休的，任何成為經濟建設路上的障礙都得清除，絕不手軟！
從市長辦公室出來，吳寧拭去額頭的汗水，這大冬天的竟然汗掛額頭，可見嚇得不輕。曆來政治鬥爭你死我活，兩虎相鬥，各有損傷。心想此地不宜久留，他將成為市委書記和市長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要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退一步天寬地闊，自己離開了，對吳書記對自己都有好處，人一走茶就涼嘛，茶一涼就沒人感興趣嘛，走出市政府大樓，吳寧已經拿定主意。
要健康靠運動，要當官靠活動。吳寧馬不停蹄，四處活動，依靠人脈，很快就調回他的老家-----將樂縣，當縣公安局的一把手去了。
這邊，黃市長不露聲色一切如常，星期四晚上悄悄地帶上秘書林盛往省城福州去了。他要趁周五早上全省地級市市長會議見見省長賈雄麟。
翌日會議後，黃天宏找到省長辦公室，說帶了武夷山大紅袍給老領導嚐嚐。
賈省長熱情接待了這個他看好的老部下。賈省長道：“怎麽樣？天宏，到地方去還習慣吧？工作開展得還順利吧！”
黃市長道：“謝謝老領導關懷！不瞞您說，出師不利，折戟沉沙了！”
“哦！此話怎講？”賈省長親切地看著這個從他手下放出去鍛煉的菁英才俊。
黃天宏把他推出的招商引資政策和加拿大愛國華僑熱心來三民投資，卻被市委書記吳明攪跑的事簡單地敘述一遍。
賈省長吹氣啜茶，道：“好茶，這種茶最合我口“然後又道：“吳明多大了？”
“好像過花甲了吧！”黃天宏道。
賈省長道：“他的事已有所聞，此人剛愎自用，容不得不同意見。你的上任李力事也是省裏放下去的，結果一年不到，還沒發揮才華，就偃旗息鼓調走了，三民市還是老樣子。看來你的阻力很大啊！”
“謝謝老領導明察！”
“那兩位愛國華僑離開三民沒有？”賈省長問。
“是的，聽說昨天去武夷山度假，今天晚上回他們老家福清”
“聯係一下，今晚我騰出時間，請他們吃頓飯。”賈省長道。
黃天宏非常的激動。賈省長要親自出馬，為他挽回敗局。自己在賈省長手下當了三年的秘書，兢兢業業一千多個日子，換來了賈省長的青睞和不錯的感情，賈省長能騰出周末休息時間，這是對自己最大的鼓勵與支持啊！黃天宏心裏異常激動感激涕零。
朱毅陪艾、林二位遊武夷山。星期五中午接到黃市長秘書的電話，說黃市長在省城福州，今晚偕同省長賈雄麟欲在福州與艾、林二位見麵，想征詢艾、林二位意見。
艾偉軍獲悉後道：“下午回去剛好路過福州。很樂意能再會黃市長和認識賈省長。”
晚上六點，省城福州萬家燈火燦爛之際，賈省長在省政府招待所招待了愛國華僑艾偉軍與林建俊二位先生。
賈省長首先肯定艾、林二位華僑的愛國情懷，鼓勵艾、林二位堅定信念，為祖國經濟發展出力。賈省長詼諧幽默，和藹可親，一點都沒有官架子，讓艾、林二位一見如故，心理上非常的敬仰和認可。
賈省長告訴艾、林二位，名片的後麵有他的手機號，今後在國內的投資建設中，如有遇到問題，可直接找他，如果沒有問題，也希望打打電話，聊聊天。
賈省長是開國功勳的後代，威名顯赫的紅二代。他的話無異給二位華僑買了保險。艾、林二位欣喜萬分受寵若驚。與省長頻頻敬酒，表達了投資國內為祖國經濟建設加磚添瓦的決心。
賈省長說下次二位回國，他將安排時間專程去福清做客，嚐嚐福清的地方風味。
賈省長平易近人，使艾、林二位大為感動。宴會結束，艾偉軍握著賈省長的手：“賈省長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現在天時地利人和萬事具備東風勁拂。是我報效祖國的時候了！”
賈省長道：“經濟改革開放，引進外資，是要為愛國華僑留下光輝的一頁。”
黃市長趁熱打鐵，詢問明天能不能簽署投資協議？艾、林二位爽快答允。說明天可以再赴三民。黃市長說不必再勞頓人馬，今夜好好休息，他囑咐龔德一夤夜趕赴省城。
周六早上，一場特殊的，別開生麵的投資簽字儀式在省政府會議廳舉行，省長賈雄麟親臨簽署會場，代表省政府做了發言。
當日的福閩晚報詳細報道了這場在省政府裏簽署的特殊簽署儀式。
黃市長心花怒放，有道是功夫不負苦心人，他終於反敗為勝如願以償。他指示招商局局長龔德一帶文件先回三民，他要送艾、林二位回福清並看望艾先生的老母親宋玉老太太。
黃市長的專車跟隨艾偉軍的寶馬車，個把鍾頭就從福州到達福清海濱村。黃市長見到艾偉軍的老母親宋玉，親切地稱呼伯母。並叫秘書林盛獻上長白山人參。宋玉老太太不會講普通話，林建俊就權當翻譯。
宋玉道：“大市長腳踏八寶，身帶春風，今日光臨我家，興旺好兆頭。世間萬事皆有因，由因生緣，由緣生果。你們能走在一起也是有因，投資做事業是大好因。大好因生大好緣，有大好緣就會生大好果。”
黃市長道：“伯母說的都是吉言，深含佛理。”
宋玉又道：“打虎要親兄弟，打戰要父子兵。一起做事業，一定要義氣同心。就像偉軍、建俊，二十多年相扶相攜，互相借力，很好很好！”
黃市長道：“伯母的意思我明白，我與偉軍、建俊都有緣，我一定將他兩當作兄弟，以義行事，以情達待。”
宋玉道：“如此甚好！偉軍建俊你們去拿香燭來，你們三人在我麵前結拜，以後，你們在一起辦事，我老人睡也就安心了！”
三人點起香燭，對著神龕，在宋玉老太太麵前行了八拜之禮。黃天宏最小，排行老三。
黃市長道：“結拜這件事古來有之，皆為佳話。但現時社會複雜人心敏感，在公開場合還是正常稱呼，望二位仁兄理解。”
宋玉道：“稱呼到不必認真，心裏記住就行了。偉軍建俊都沒讀什麽書，文化低，能有今日富貴，全仗仁義德行。今日有緣高攀了你，今後，要多擔待擔待。”
黃市長道：“市長也隻是小官，不講高攀這話。有緣在一起，就是大好事。伯母的話我會記在心上。”
艾偉軍已囑咐擺開宴席，直喝道夜幕降臨，黃市長才告辭開車回福州住處。
路上，林盛道：“宋玉老太太慈懷善相賢淑睿智，艾、林二位性情中人，古道熱腸，肝膽義氣。今日的結義，使我想起三國時的桃園三結義和紅軍長征時期劉元帥與酋長小葉丹結拜的佳話。”
黃市長道：“桃園三結義，同心同德打下一片江山；劉元帥與小葉丹結義，全軍避免衝突流血犧牲，意義非常重大，今日與艾、林結義，對三民市經濟騰飛也是意義非凡。這正合我意。”
林建俊回到家時，林芳和林英男剛吃完晚飯在大廳裏坐著聊天。林建俊把去三民的事說了一遍。
林芳道：“自古都是好事多磨，這不因禍得福嗎？現在投資房地產和洋快餐都是賺大錢的項目。又有朱毅表弟在那邊官場，現在市長又是結拜兄弟，朝中有人好辦事。這勢頭很好，得好好拚一把了。男兒的大姨媽也在三民，到時請工用人剛好能用上。”
林建俊道：“按國外人的習慣，辦公司做事業是不請親人的。”
林芳道：“手指頭都是往裏拗，有好事不牽拾（提攜）自己人，把好處給別人啊？”
林建俊道：“做事業不是做慈善，不是勢不得已、十分必要，是不請親戚的。”
林芳道：“我不管你！我就隻有大姐一人對我好，現在去三民投資了，有工作有工資領，不照顧她，我做不到。現在大姐家經濟狀況也不好，大姐夫身體不好病退在家。外甥女大學剛畢業工資才千把塊，對象也還沒找。”
林建俊道：“大姐家在哪裏？這次匆忙沒時間去看她。”
“大姐家就在三民市東市區，靠公園那邊。”
“巧了，偉軍投資的就在東區。”
“是嗎？那太好了！大姐終於有新房子住了。打電話跟大姐報喜一下，”
“別急嘛！八字剛剛起筆，還沒一撇。等年底我和偉軍回來再告訴她不遲。”
星期天，林建俊在家美美地休息了一整天，到晚上和艾偉軍一起回加拿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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