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36. 情欲文革）

上回說到去美國之前有朋友要約我一起去歐洲自駕遊，我覺得那是一個好主意。這兩個朋友一個是王鬧，一個就是莎拉。二人為此還專門來我家商議此行。我的不少朋友都願意跟我出行，這樣他們省了不少麻煩，比如訂機票、找酒店、看地圖、問路、講解，等等。王鬧想去歐洲深度旅遊一趟是因為他加拿大幹爹剛剛於88歲壽終正寢，他想去散散心；莎拉是因為失業後一直在家拿著失業金，新工作又遲遲沒有著落，所以決定撒開了出去玩一趟，期待著破而後立。

在我家裏我上網搜索歐洲各地便宜酒店，實在很難找到三個床的房間，大多數都是兩張單人床的房間。王鬧拍著胸脯道：“沒關係，我睡地上，你們倆睡床上。”

我問道：“喲，那合適嗎？睡地上多硬多涼啊！”

王鬧道：“沒事兒，我還救喜歡睡地上！”

我應和道：“好吧，那我給你準備一個睡袋，我家裏還正好有一個從未用過的睡袋。”

就這麽定了，我於是製定了環繞歐洲的線路，在網上訂了三個人的往返機票，並在網上從阿姆斯特丹的國際機場租了車，而且還訂好了酒店。每個人往返機票才800多加元，他二人連連拍手稱便宜。

誰知沒幾天，王鬧和莎拉等人聚會的時候，卻跟眾人抱怨道：“這達哇也夠自私的，也不看看我是60多歲的老人了，非要我睡地上，還要給我準備一個睡袋！” 不出幾天，這話讓莎拉學給我聽了，著實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於是質問王鬧，王鬧無法矢口否認，卻對莎拉傳話耿耿於懷，這一來二往，導致莎拉很不愉快，當即決定退出，取消廉價機票損失了600多元。我心想，這二人也真是，一個60多了，一個奔50了，怎麽還這麽小孩子脾氣？其實我一點沒有計較，如果計較的話，人生中很多有意義的事情都要被擱淺、放棄，何必呢？

去歐洲，少不了要重返捷克布拉格——如果整個歐洲你一生隻有機會去一座城市，那就應該是布拉格。老朋友蔡京曾在布拉格發跡，後回北京發展，近年來又回到了布拉格，微信上盛情邀請我去布拉格找他一聚。蔡京1960年初代生於北京的高級知識分子家庭，人都說像是《鹿鼎記》中的韋小寶，年少時風流倜儻、沾花惹草，且活潑頑皮、風趣幽默，在哪裏都是一個開心果。他從小被父母送去少年宮學唱歌、彈琴，還和同齡的蔡國慶一起參加少年合唱團，後來專門學習黑管，並在恢複高考後錄取至中央音樂學院。大學期間，曾有奧地利維也納國立音樂學院的教授來華講學，準備在北京的幾所音樂院係選個苗子去奧地利留學。班上有業務比蔡京好的沒選上，卻選中了他，原因很簡單——那個維也納的教授後來解釋說：“我們不要那出窯的磚，都已經成型了，就沒有什麽好再培養的了。我們更看重的是一張白紙但有很高的音樂天賦和領悟力，這樣你可以隨心所欲在那張白紙上勾畫，畫成一幅完美無缺的佳作。”

蔡京論成績，遠非班上尖子；論用功，更趕不上班上一大堆出身苦大仇深家庭的孩子；論思想表現，他從來政治上不積極，連共青團員都是勉強入的，還特別蔑視恥笑那些拚命巴結老師、寫思想匯報、申請入黨的同學。他給班上同學的唯一印象就是，這是一個穿著時尚、嬉皮笑臉，每隔一周就換一個女朋友的小帥哥，而且總是大手大腳，兜裏隻有五元錢都敢請同學吃飯、為別人埋單。

但是就這麽一個花花公子，卻被維也納來的音樂教授相中了，人家看中的是他絕妙的悟性和樂感。於是音樂學院上了兩年，他就辦理退學手續，又去北外突擊了三個月的德語，隨後前往奧地利維也納開始了留學生涯。那是八十年代中期，人們還一貧如洗，根本買不起機票，所以需要從北京坐國際列車先到前蘇聯首都莫斯科，這就需要七天七夜，然後再從莫斯科到維也納。出發的那天，蔡京渾身隻帶了父母好不容易換來的僅有的一百美元。他的女朋友送他到火車站，他二人在站台上熱擁，千言萬語道不盡，遲遲不肯分手。火車開動了，他上了火車，搖下車窗，二人繼續道別。火車跑起來，她就一邊哭著一邊跟著火車跑。蔡京心裏一股酸楚，索性掏出那僅有的一百美元從車窗裏給他女朋友扔了出去。

在火車上的那一周實在漫長。蔡京浮想聯翩，想起了自己經曆的所有女人。他才二十多歲，在男女關係上已經經驗十分豐富了。他的初蒙發生在他五歲的時候，那還是在談性色變的文革期間，他看到了一個五歲兒童不應該看到的一幕幕。那時他父母正在接受改造，有時候晚上回不了家，就把他托付給親戚家的一個大姐姐帶回家照顧，名叫何慧芳，不到三十歲，他管她叫芳芳姐姐。她總梳著精幹的運動頭，愛穿著洗得都起毛邊的白襯衣，一條肥大的藍褲子，腳上是一雙黑布鞋，拎著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帆布包。

一次，芳芳姐姐把小蔡京接回自己家，她家裏正巧也都無人在家。二人簡單的晚飯後，芳芳又照顧小蔡京洗臉洗腳，安頓他上床睡覺。就在半夜，小蔡京被咯吱咯吱作響的床給震醒，睜開眼一看，嚇他一跳：芳芳姐姐一絲不掛俯身雙手扶在床沿上，臉衝著他，大汗淋漓，像是剛從熱氣騰騰的澡堂裏出來，身後則站著一個一絲不掛的幹瘦男人，一樣的滿身大汗，下身緊緊貼著芳芳姐姐的臀部，一邊撞擊著芳芳一邊大口喘息，還露出一口玉米粒般的大黃牙，背景的牆上是那偉岸的毛主席像。小蔡京微微睜開雙眼，幼小的心靈充滿了困惑，隻是以為那黃牙男人在欺負芳芳姐姐。卻見芳芳姐姐沒有哭也沒有叫，而是急促地輕聲對他道：“小京京，快閉眼！”

小蔡京隻好佯裝閉眼，很快又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他又醒了，又微微睜開雙眼，這時隻見那二人依舊一絲不掛，黃牙男人站著，芳芳姐姐麵對他蹲著，如醉如癡地“伺候”著那個男人，地上則扔了一地亂七八糟的手紙...... 小蔡京記不得何時才又睡著的，因為那一晚幾乎一宿他都是在微閉雙眼佯裝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