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第十九次相親
唯這一回結義
林英男在小區旁邊徘徊，他不想馬上上樓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不想早點見到媒婆表姑和陌生的姑娘。他表姑算老媒婆了，經驗非常豐富。若是介紹的對象是熟人或親戚朋友的兒女，他便會直接安排在男方的家裏。這樣房子的新舊好壞，家裏內部的裝修設計家具電器，所有的硬件設施，家境狀況一目了然。男方在自己家相親也會顯得更加自然，給女方的第一印象就會加分，成功率也會隨著上升。
但林英男不喜歡表姑的作法，本來他相親隻是應付母親的催逼，若在外麵，他可以隨心所欲毫無顧忌地拒絕對方；但在媽媽麵前，他總得考慮方方麵麵，拒絕的借口或理由總得合情合理，特別是女方各方麵都很不錯的話。
之前一共相了十八個姑娘，算是閱曆豐富的相親老手了。雖然十八次的相親都已成曆史，但對林英男來說都記憶猶新印象深刻，得到的心得是花兒多了什麽味都有。最惹起他不快記憶的是有位名叫莊豔的女生，與他同歲，飛揚跋扈得令人瞠目結舌。她是一個煤礦老板的千金，一身珠光寶氣，滿臉濃妝豔抹，頤指氣使自信滿滿。那次是約在銀河大酒店的一樓咖啡廳。這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出入此處皆是腰纏萬貫的豪商巨賈高層權貴。
莊豔一到，對靜靜坐著等候的林英男瞟了一眼，也不發話，拉開MK新款手包。取出一包外國造的專供女性吸的香煙，示意林英男為她點火。林英男詩人氣質傲骨錚錚，對初次見麵還未熟悉的同齡女性這樣居高臨下毫無禮貌的行為很是不屑。他把桌上的火柴盒遞到莊豔的麵前，也不發話，靜靜看著她。莊豔一怔，斜睨著眼說：“讀書讀呆了，不懂得體貼女生啊？爭著為我點煙的男人多如牛毛一列火車都裝不下，誰稀罕你點！”說罷高聲叫道：“服務員！”
立刻來了一位服裝整潔年輕帥氣的男服務員，畢恭畢敬立在莊豔身旁：“莊小姐，歡迎大駕光臨！有何吩咐？”顯然男侍者認識莊豔。
莊豔不講話，把煙含在嘴唇。侍者伶俐機靈，馬上為她點上火。
莊豔長長地吐著煙霧，煙霧直飄到林英男的麵前。半根煙不到，包間裏煙霧燎繞。莊豔的一張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半晌，莊豔道：“媒人沒告訴你嗎？追我的人有市長的公子哥，有當官的，有大款，有大學生，公務員，數都數不過來。我是聽媒人說你帥呆酷斃才抽空來見見，誰知臉皮長得好，卻呆人一個。”
林英男見這個人長得不咋地，靠濃妝豔抹勉強算好看的煤老板的女兒毫無自尊也不尊重他人，以為有錢就可以睥睨一切目中無人，素質實在太差了，便不想浪費時間，他起身告辭。
莊豔頓時火冒三丈，她習慣了別人對她的恭維和讚美，今見林英男始終冷眼以對，咆哮道：“林英男！不要以為你是大學生，身高人帥就牛逼哄哄。碩士博士我都不看在眼裏。我有的是錢，想要什麽樣男人就什麽樣男人！“
林英男本不想理她，不想跟這種人浪費口水，轉念一想，必須得教訓她幾句，煞煞她超過半邊天的氣焰。便冷冷回道：“你的自我感覺可以打滿分，太自以為是了。沒錯，你很有錢，但錢再多能買得到自尊嗎？買得到素質嗎？買得到教養嗎？你叫莊豔，是的，你很豔，但不莊！”說罷揚長而去，留下莊豔一個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但即使環境再汙濁，潔淨香花也還是有的。這朵花是林英男的母親林芳和媒婆表姑張梅一起尋覓到的。介紹的女生沒有一個能入林英男的法眼，張梅尋思，林英男長的俊，比一般男孩更好美，金男配玉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既然林英男看不上相貌一般的女孩，那就給他找個天姿國色。主意一定，張梅叫上林芳，去看了一場閩劇《三生緣》。張梅指著舞台上身段婀娜豔麗四射的主角花旦問林芳：“表妹，你看台上的小姐配得上我們家的英男嗎？”正沉醉在劇情中的林芳回過神來，問：“表姐，你說什麽？“張梅道：“我們家的英男，看不上凡花常卉，台上的那位小姐配英男表侄該多般配啊！”林芳道：“人家可是我們福清最有名的閩劇演員，不知是不是已經名花有主了。表姐你多勞心打聽打聽看。”張梅施展媒婆本領，找到女演員的父母。原來女演員的父母就是鳳凰閩劇團的正副團長。這個戲班是個民間自組的戲班，三個女兒一個男孩加上父母六人都是演員。福清市十八個鎮，每個鎮十八個村，村村結婚、蓋房、老人做壽，孩子滿月喜慶都叫戲班。鳳凰閩劇團比別的劇團有名氣，日日忙不過來。。。。張梅用她那能把一坨灰泥講成銀錠的三寸不爛之舌，硬是說動了做父母的心，同意三個女兒中最大的女兒華玲相親。
林英男在西門街西堤島咖啡廳裏的包廂裏，見到了張梅和林芳都認為林英男會同意這個對象的女孩。女生自我介紹說她叫華貞，十六歲，是福清市鳳凰閩劇團唱戲的。林英男道：“十六歲？也太著急了吧！你長得這麽漂亮，怕找不到對象嗎？“
華貞回道：“才不呢！我是執行任務，做我姐的先遣隊員，先來偵察一下。我爸媽答應媒婆叫我姐相親，可我姐不願意太早相親，被爸媽逼著沒法，就帶我這個電燈泡來了。剛才我姐突然改變主意，叫我先來看看再說。”
林英男本來也隻是應付而已，聽了華貞的話哈哈笑了出來：“福清不大，奇事不少啊！小妹，謝謝你的直率。不瞞你說，我也是被逼的，我們就同病相憐配合演一場真實的閩劇，演給雙方的父母看怎麽樣？“
華貞道：“怎麽演？要唱什麽樣的台詞？”
林英男道：“也不要費事，喝喝咖啡，聊聊天，不要太早結束，讓她們多抱一會兒希望，每次她們介紹的對象我都是沒超過十分鍾，很讓她們失望。“
結果兩個聊著聊著忘記了時間，華貞還當場為林英男素顏便裝唱了一段林英男小時候最愛聽的《福清狀元郎》。
在街上逛商店的華玲，覺得三妹華貞這麽久沒出來，擔心了，便打了電話來。華貞說姐姐你快來吧，我跟林英男哥哥正唱著《福清狀元郎》呢！”
華玲推開包間，見倆人好像早就是熟人似的無拘無束唱著戲，很是驚訝。華貞把姐姐介紹給林英男，又給姐姐介紹了林英男。把來龍去脈說了。華玲也放下心來，說，那我就聽你們兩個唱吧！又問林英男怎麽會唱戲？林英男說小時候看了很多遍，背熟了戲中的歌詞和唱腔，常在無人處反複練習自我陶醉。華貞道：“沒想到你沒經過專業培訓卻唱得有板有眼兒。來，再繼續唱。”
林英男唱道：“官道迢迢，行人寥寥，風塵仆仆進京趕考。風餐露宿等閑事，磨破芒鞋到京城。自幼熟讀四書五經，腹有香墨如泉，隻等著朝廷聖試，一旦雄文出胸臆，下筆便是珍珠句金玉詞，皇榜上題名光祖宗，封妻蔭子名傳四海。。。。。。”
華玲聽著林英男入戲演唱，不斷點頭。華貞唱道：“霜風緊，秋夜冷，孤枕寒衾盼天明。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無個詞，霜欲染青絲。”
華玲打斷道：“三妹，唱到相思時，不能高仰著頭，頭略低，眼含秋水。要這樣。”華玲起身做了示範。華貞道：“大姐，你就演狀元郎的母親吧！”就這樣，十九歲的華玲扮演了二十三林英男的母親，一板一眼唱道：“兒郎上京三月餘，為母日夜掛心間，昨夜夢見遊京城，今朝又聞鵲兒歡，莫非我兒高中狀元，皇榜題貴名。。。。。。”華玲從小跟著父母唱遍福清大鎮小村，字正腔圓，聲音清亮明麗，鑽耳朵敲心扉，讓人沉醉其中。
三個人一台戲，唱到盡興。林英男道，肚子餓了吧？這咖啡店沒什麽好吃的，我們去福清風味館去吃港頭燜麵吧！
三人去了福清風味館，林英男點了一碗燜麵，一碗芋頭排骨，一碗雜燴湯，一碗韭菜炒炸豆腐，一碗白灼九節蝦，一碗清蒸盧魚。
華玲道：“不要點太多菜，我們倆晚上還得唱戲，不能吃太飽。”
林英男道：“哦？今晚還有演出啊！在那個地方演啊？”
華貞道：“不遠，就在裏美村。”
林英男道：“很近，慢慢吃，等下我車送你們去裏美村，二十分鍾足夠。”
三人在福清風味飯館裏邊吃邊聊。聊了很多閩劇的話題。華玲說林英男你那麽喜歡唱閩劇，有空的話可以來我們劇團湊湊熱鬧，我弟弟華傑一定最歡迎，他稍有點頭疼腳痛就借故偷懶，每次都是我爸頂替他。”
林英男道：“我真的可以上台嗎？台下咋呼幾句可以，哪敢上台啊！唱得不好會被哄下台的。”
華貞道：“隻要把台詞背熟，動作稍加練習規範，剛才你唱的，完全可以啊！”
華玲道：“說真的，沒想到你對閩劇這麽熱愛，還熟記這麽多台詞，而且唱的合板合眼。我們小時候也不知道練了多少次才會唱的。”
姐妹倆熱情邀請，林英男也有躍躍欲試的衝動。便互相留了聯絡方式。
菜點得太多，姐妹倆吃的很少，林英男也沒什麽吃。林英男說家裏隻有他跟他媽兩個人，帶回去也解決不了。便讓姐妹倆帶回。華貞說那怎麽辦啊，我們演出都是吃東家準備的酒菜。不要算了”華玲道：“要啊！家裏還有貓狗，帶回去讓它們美餐一頓。”
林英男把姐妹倆送到了裏美村祠堂，今晚的戲就在這裏唱。華玲華貞的父母華宏彥和穀鶯正擔心倆女兒，見姐妹倆帶回一個英俊的青年，心裏暗暗歡喜。華貞道：“爸，媽，林英男哥哥會唱戲。”
華宏彥道：“哦？那不錯，是跟哪個戲班學的？”華玲搶答道：“自學的。”穀鶯問：“是嗎！稀罕呢！很愛閩劇是吧！”
林英男笑笑：“小時候文化活動貧乏，一些傳統閩劇看了又看，慢慢的就會唱會舞了。”
華傑接口道：“愛唱戲的人，喉嚨總是癢癢的。有機會要不要唱一唱？”
穀鶯嗔道：“小鬼頭又想打鬼算盤了。”
知子莫若母，十四歲的華傑，肚子裏的腸腸道道，做母親的一目了然。華玲問林英男：“晚上有空嗎？”林英男笑道：“有，今天的任務就隻有相親啊！”華玲臉一熱，道：“那就上台跟我一起唱吧！”
華貞的二姐華玉自始至終一聲不吭，一雙閃亮的黑眼睛盯著林英男，這麽帥氣的男生大姐還說不想見麵，嘴巴說的心裏想的不是一樣吧！
離開演還早，華玲和華貞就把狀元郎的動作分趕考前和高中後的不同事項注意點跟林英男交流。在林英男少年階段，閩劇《福清狀元郎》看過無數遍，記性又好，唱詞背得滾瓜爛熟，動作也是模仿了又模仿，現在得到華玲華貞姐妹倆精心指點，已經成竹在胸，膽氣縱生了。
在旁默不作聲的華玉突然道：“上台入戲為要，心入情生，飽含感情，才能打動觀眾。”
林英男轉頭向她點點頭表示理解，華玉的臉竟然發起熱來。
穀鶯為林英男化妝，她聚精會神在林英男一張帥氣英俊的塗上色彩。她的心非常的暢快，這個愛唱戲的男生像做夢似的出現在她眼前，華玲也愛唱戲，可謂誌同道合上天安排啊！
穀英問：“以前在學校有上過舞台嗎？”
林英男看著穀鶯回答：“有啊！學校有文娛活動我都參加表演，不過大多都是詩朗誦，有時也唱流行歌曲。。。。。。阿姨，我不會怯場的。隻是擔心唱得不夠標準，動作不夠到位。”
穀鶯道：“村裏人大多隻是看熱鬧，他（她）們隻看唱戲的長的美不美帥不帥，劇情感不感人。他（她）們會跟著劇情哭，跟著劇情笑。他（她）們樸實單純，喜歡俠義，喜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剛才華玉說得對，上台要入戲，用心去唱，用情去打動觀眾。”
“謝謝阿姨教誨，我明白了。”林英男真誠地道，他與為他化妝的穀鶯臉對著臉近在咫尺。
一陣緊鑼密鼓，化妝成農夫的林英男荷把鋤頭來到舞台中央，他唱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一輪紅日下，農夫最辛苦，背朝青天，臉向黃土，一年忙到頭，熬嚴冬，煎酷暑。日出而作，日落而棲。旭日耀眼，卻照不透生活唯艱之處；落日很美，疲憊的身心喚不起快意情懷。更有那明月清輝良宵靜，隻感歎，風花雪月都與農夫生無緣。呀呀呀！”
華宏彥對穀鶯道：“這孩子有天才！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穀鶯道：“媒婆沒有誇張，這孩子確實又帥又聰明。他跟玲兒真般配。“
這時輪到華玲扮演狀元郎的妻子與扮演丫鬟的華玉上場，剛唱幾句，突然台下一陣騷亂。一個衣衫不振滿頭蓬發的中年漢子，醉醺醺罵咧咧撞向舞台。華宏彥心頭一緊，對穀鶯道：“有人搗亂砸台！你看好華傑。”說完跑向舞台。華傑是他們夫婦生了三個女兒之後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寶貝兒子。穀鶯找到華傑，緊緊拉住手，叫他跟著別亂跑。
林英男在後台休息等待下一場戲，聽見喧響，撩開帷幕一瞧，見一個莽漢衝上舞台。他一個箭步躍向前台，擋住莽漢伸向華玉的手。原來，華玉見來者不善，趕緊把文弱的華玲擋在身後。忽聽莽漢一聲慘叫，莽漢已被林英男製服在台上，華宏彥也衝到了台上，不過險情已過。莽漢被東家叫幾個人拖下去了。華玲驚魂未定，不能續唱，林英男急中生智，來一段插曲，他唱道：“為農軟弱惡人欺，惡霸流氓嚇荊妻，從小學得少林武，懲惡揚善天下知。唱罷，先演練了一套少林伏虎拳，接著又從道具架上拿來棍棒，一根棍棒舞得呼呼作響，觀眾眼花繚亂，喝彩不斷。舞罷，林英男又唱道：“聞雞起舞勤用功，不分酷暑與嚴冬，練成十八般武藝，闖蕩東西南北中。”然後，又耍了一套少林屠龍刀法。實在太精彩了，劇情濃烈。這樣隨機應變，觀眾把剛才的莽漢撞台誤認為是一個特地安排的劇情。看的心潮起伏，大聲叫好。這也讓華玲的驚心恢複平穩，得能繼續把戲唱完。整台戲唱得前所未有的成功與轟動。華宏彥和穀鶯當初為了闖蕩江湖，都學了武功，多少都可以應急。絕沒料到初次見麵的林英男會有這麽高超的武功，不但救了場子，還靈機應變，即興添了武術表演的情節，塑造了一個見義勇為，文武雙全的狀元郎，而且所編的歌詞不但有意味，還符合劇情，真是難得。
戲劇圓滿收場。東家非常滿意，多包了一個紅包作為酬謝。不斷地喊對不起。華宏彥道：“小小插曲，不必掛懷。今後還望多關照。”東家說那還用說嘛有喜慶喜宴一定請鳳凰閩劇團。
華宏彥一家都喜歡上了林英男。華傑更是崇拜莫名。分手前一直纏繞在林英男的身邊。林英男道：“我送你們回家吧！萬一那莽漢酒鬼再搗亂。”華傑歡欣雀躍。華宏彥道：“怕晚了你媽擔心。”林英男道：“也才九點過一點點，到你們南嶺也不遠，再回到我家最多不超過十點半。再說下午我就告訴我媽說要來裏美看戲要晚一點回家。不礙事的。“
穀鶯道：“那太麻煩你了！”
華家四姐弟都坐在林英男的車裏，華宏彥夫婦就開著那輛舊巴士載著道具跟在林英男的小車後麵。華傑坐在副駕駛座，他說轎車就是比巴士來得爽。。。。。。
這是給林英男留下最好印象的一次相親，華宏彥一家都當他自家人似的看待，他們常有聯係。但婚姻方麵，最後他對他母親以對方年齡太小思想不合的謊言結束了他母親和媒婆的希望。
其他與林英男相親的女生形形色色，害羞不語的，忸怩作態的，老練世故的，自私不孝的，認真現實的，孝順善良的，錙銖必較的，淫蕩無恥的。。。。。。應有盡有，難以一一細述。
今晚又將是一場毫無意義尷尬無聊的男女對看啊，林英男在小區門口躊躇徘徊，看看時間遲了。心想: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男子漢大丈夫還怕女人？大樹豈能被小花兒壓倒？想罷，調整好呼吸，上樓回家。
林英男推開807與808兩套連在一起套間的門，看見寬敞的客廳裏坐著他的表姑和一位漂亮的姑娘。
他表姑叫張梅，年齡五十上下，以介紹男娶女嫁為業，十裏五鄉有名的媒婆。張梅見林英男回來了，一雙三角眼放出光來，忙站起身迎著林英男：“帥哥，我的帥哥明星回來了。來來來，表姑介紹一下，這位是表姑的鄰居陳小嬌。嬌嬌是表姑看著長大的，又聰明又能幹，又孝順又勤勞，鄉裏數一數二的好女孩。好，表姑不多說了，你們認識認識。“
林英男禮貌地朝陳小嬌點點頭。咋一看這陳小嬌漂亮的臉蛋竟有幾分像林英。林英男說：“我換件衣服來“便走到他的臥室去。林英男換上便裝，並不急於回到客廳，像這樣的相親，他已經麻木，心裏波瀾不驚。他先到廚房，見他媽媽林芳圍著肚兜正在忙碌，便過去揉住林芳的肩膀。林芳瞋了他一眼：“不吭不聲的，嚇死我了！”聲音裏是滿滿的母愛。
“男兒，”林芳問：“你看表姑今天介紹的這位姑娘怎麽樣？看上去很漂亮又很乖”
“不知道”林英答道。
“男兒”林芳又說：“這姑娘是表姑家的堂侄女，人很孝順，勤快能幹，身體很好，年齡比你小三歲。古人說：女大三，海水幹；男大三，豎旗杆。要是這門親事成，媽媽很快就有孫子抱嘍！”
“媽----”林英男打斷林芳的話：“說些什麽呀！我聽不懂。”說完就拐到客廳去了。
張梅見林英來換了衣服回來，忙招呼林英男坐在陳小嬌對麵沙發。道：“你倆慢慢聊，我到廚房去幫忙”說完便到廚房去了。
這邊剩下林英男和陳小嬌。陳小嬌顯得有點拘謹，甚至有點害羞。她迅速瞟了林英男一眼，又低頭擺弄自己的辮子。這年頭把辮子梳成老式辮子的很稀罕了，一看就知道是位樸素的姑娘。林英男見陳小嬌一直不吭聲，便主動搭訕：“你跟我表姑家是族親？”這是明知故問，剛才張梅和林芳都告訴過他了。陳小嬌點點頭，“嗯”了一聲。
看到小嬌這樣子，老相親的林英男覺得好笑，跟之前相親過的那些潑辣大膽現實世故的十八個女生相比，小嬌顯然沒有見過世麵，老實本分。
“你常來福清城裏嗎？”林英男知道陳小嬌家在一都鎮山裏麵，離城裏很遠。
“不經常，有時候山貨多了，會送來城裏的農貿市場賣'小嬌聲音開始恢複自然。“都有些什麽山貨呢？”林英男感興趣地問。“枇杷膏呀！紅菇呀！竹筍呀！地瓜幹呀！很多很多”
“枇杷膏？”“嗯！是枇杷熬的，可以潤肺治久咳。是我家自己加工的，枇杷豐收的時候，賣不完的枇杷就熬成枇杷膏”“哦！你自己會製造啊？！”“是啊！，工藝很簡單的，從我祖輩傳下來的，是很好的保健品”
“這樣啊！山裏的枇杷多嗎？”
“多呀！漫山遍野，一望無際。單我家就種了一百多畝，加上村裏其他人家，有一千多畝喲！每年到四，五月份，來村裏收購枇杷的車子連成一條龍似的看不到盡頭。”“哦？”這話題引起了林英男的興趣。林英男覺得陳小嬌講話措辭恰當生動，文化水平應該不低。感到比跟其他相親的女生談的更為融洽。正在興頭，林芳來喊吃飯。
飯菜很豐盛，六菜兩湯。全是福清的名菜，分別是：爛排（芋頭燜排骨），雞卷（魚肉製成皮，包裹剁碎雞脯肉，馬蹄），魚餅，蟹膏炒冬粉，蟶卷，海蠣煎，雜燴湯，燉鴨汁。
看來林芳夠重視這次的相親。以往相親約在他處，林英男總是敷衍了事，場麵冷寂心情不爽，若話不投機，雙方尷尬無狀。
這次張梅建議約在林芳家裏，一讓女方親眼目睹房子和婆婆；二讓林英男放鬆心情表現更佳。事半功倍。
張梅見滿桌佳肴，故作驚訝：“呀呀呀！表妹仔，這麽隆重，像招待貴賓！逢年過節似的，我這老婆子今天托嬌嬌的福，要大飽口福了."
福清當地有句俗話：‘乞丐的腿，媒人的嘴’。乞丐一雙腿走遍天下；媒人上下嘴唇翻飛，能把一根稻草說成金條，一坨泥巴說成銀錠。
相傳古時有個媒人給男方說媒，古時沒有相親之舉，僅憑媒人說合。媒人給男方介紹女方說：“臉像一朵花”男方聽了，高興極了：“好啊好啊，臉長得像一朵花，漂亮！”媒人又說：“眼下沒什麽”男方聽了尋思道:"窮一點沒事，結婚後，隻要夫妻一起努力，總會富有起來的”媒人又說：“可是，嘴巴很壞”男的想，長得漂亮女人總有脾氣，婚後調教調教，總會改好。
及至喜日，花轎抬到，禮畢，入洞房，男方迫不及待，揭開紅頭巾，頓時暈了過去。新娘麻臉，塌鼻，兔唇缺嘴。。。。。。真是奇醜無比，新郎長這麽大還沒有遇見過這麽醜的女人。
新郎找媒婆理論。媒婆說：“不是都跟你講得很清楚了嗎？新娘臉上花花的；眼睛的下麵，沒有東西嘛；新娘沒有嘴唇，我不是告訴你嘴巴很不好嗎？”
新郎無言以對，自認倒黴。
回頭說媒婆張梅，對陳小嬌，吹捧林英男；對林英男，讚美陳小嬌。總之，她介紹的都是珠聯璧合特別般配。現在她的一雙三角眼因愜意而眯成一條線，看不見眼珠子。
張梅嗔道：“嬌嬌，給阿姨和英男哥夾菜呀！”她故意提醒。
陳小嬌連忙站起，先給林芳夾菜，又給林英男夾。林英男說：“免了吧，我自己來”
張梅又對陳小嬌說：“嬌嬌，夾菜舀湯要用公筷公匙。”
陳小嬌頓時紅了臉。她機靈地說：“還好，我還沒動口吃，筷子是幹淨的，就當公筷用吧！”林芳點點頭。林芳道：“男兒，你嚐嚐，看看媽媽今晚煮的怎麽樣？”林芳愛憐的語氣中不乏自豪。這雜燴湯是福清的名菜，也是林芳的拿手好菜。食材取蒜苗，花菜，蟹膏，海蠣，酸筍，豬皮，地瓜粉，胡椒粉，酸醋，鹽巴，白糖。
據說，省城福州龍益大酒店的特級廚師包一丁嚐到這雜燴湯，讚不絕口。三下福清，不恥下問。向當地老廚師拜師學藝，學成後把這道名菜搬到龍益大酒店的菜單上，在福清一碗30元的雜燴湯，在五星級的龍益大酒店開價就是300元。在福清很普通的一道菜，一進星級酒店就有不同的身價。所謂：美女在山中，嫁給老郎中；美女在京城，嫁的是君臣。是此道理。
林英男一嚐，可口極了。這是媽媽的味道，任何廚師都不能比擬的。如果再加上脆酥噴香的福清光餅更是絕配。隻可惜天晚了，光餅隻在上午剛出爐時酥脆噴香，過午就香消味變。
張梅對林芳的廚藝讚不絕口，說今後要經常來蹭飯。林芳說，表姐現在在城裏買了房子，公交車一站的路，能常來求之不得。
小嬌說她長這麽大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阿姨煮的菜真好吃！”她由衷地說。林芳很高興，心情很好，這家中還從來沒這麽熱鬧過。小嬌這姑娘就是討人喜歡，長相漂亮性格率直，聰明伶俐敦厚善良。都說婆媳是天生的仇敵。林芳心裏道：小嬌若願意跟英男，我會把她當女兒看待。
林芳憐愛地看著小嬌道：“好吃就多吃一點，我們可是親戚哦！以後常常來，想吃什麽跟阿姨說，我做給你吃。阿姨沒其他本事，就會煮點菜““謝謝阿姨！之前來城裏都是蹭張梅三嬸的飯，現在起有更美味的飯菜蹭了”小嬌毫不矯情，興奮地說。
林英男見媽媽與小嬌十分投機，不覺多看了幾眼小嬌。小嬌長得確實好看，大部像林英，但又有區別，五官清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閃著機靈的光，時而脈脈含情時而略含羞怯。還真有林英的韻味。天底下還有這麽巧合的事。隻是皮膚稍黑。也難怪，長年跟著父母在山裏管理果園，一年到頭春夏秋冬，風吹日曬霜凝雪凍，不黑有悖自然。
林芳見林英男對陳小嬌不但沒有反感，甚至毫無芥蒂融洽和諧，高興的同時也有點納悶：之前相親，不乏大學生研究生，戲劇演員，富二代公務員。他一個也看不上。偏偏這個山村來的隻讀到高中的女孩就入他的眼合他的胃口。
但說心裏話，林芳出自農村，也喜歡來自農村質樸的姑娘。之所以催逼林英男接連不斷地相親，隻因抱孫心切，擔心性格清高向往浪漫愛情的林英男，稀裏糊塗，讓荏苒的時光掠走他的青春。她希望兒子快點成家，自己可以早日抱上孫子享受天倫。再說人生在世，結婚生子天經地義。
林芳心裏又想：催逼兒子相親結婚，早日抱孫享樂，是天底下所有善良母親的願望，是緣於愛子的心思。希望兒子能夠理解做母親的心。自己的丈夫林建俊遠在地球的西邊，連太陽都不一起照著。一年任務似的回家探親一次，一次十幾二十幾天，蜻蜓點水走馬觀花，就像鏡子裏的花月那樣不真不切，隻有抱了孫子，天天陪孫子一起長大，心裏才充實，才能感受到真真實實的生活。
送走了張梅和陳小嬌。林芳問：“男兒，媽媽覺得小嬌這姑娘挺不錯，你覺得呢？”“跟之前那些女生相比當然小嬌更符合我的審美觀。但結婚的話，那是一定要有愛情的。媽，你就不要逼我了！你希望我的婚姻是沒有愛情的婚姻嗎？”“傻孩子，愛情也得先從外表開始，外表看順眼了，有好感才能產生情感。愛情就好像花樹，人就是那花樹的土壤，有好土壤就會長出好花樹。男兒，你先不要拒絕，處一段時間看看。小嬌人美心善，山裏人叫她枇杷公主呢！”
林英男苦笑了一下，再也沒有作聲。他知道，每一次的相親，他媽媽都會誇女方的好處。就連第一次那個俗不可耐，除了炫富泡男，不知人生還有什麽的劉鶯，她都讚美一番。
林英男回到臥室，拿了一本書，讀了幾行，心就是靜不下來，無法進入閱讀狀態。便歎一口氣。心想，得用什麽妙著斬斷媽媽催逼相親的念頭呢？他媽媽裝扮新潮，觀念卻原始老舊。為了他的婚事無微不至不遺餘力。他一會兒躺在床上，一會兒起來踱步，焦慮不安煩惱萬分。如果一直順從媽媽，相親將永遠是進行時；如果忤逆，不但不孝，還使母親傷心。這樣兩難境地，使他進退唯穀頭緒全無。
明月移到了中天，從窗戶望出去，對麵大樓的燈光全息了。林英男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他心裏又想：都說人間男女的婚姻是月老根據緣分給牽的線。月老有沒有將兩個沒有愛情的人牽扯在一起呢？他們幸福嗎？
胡思亂想之際，電話響了起來。是林英打來的：“哈呀喜桑（小林），睡了嗎？”“沒有”“這麽晚了真不好意思！”“沒事沒事，我也正想找你聊聊天”“是嗎？那巧了。林桑，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好嗎？”“請說！”“唉！我爸媽又要安排我相親。噢，其實，是有人找上門來，我受不了壓力，就說我已經有了相好的人了”“哦？”我想請你做為我的對象來解救我，不是現在，等有適當的節日“ “啊？！”“哦！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林英不無失望，說聲拜拜掛了電話。
這邊林英男因為胡思亂想了大半夜，思想還沒轉過彎來。仔細一想，林英這招才是妙計：他做林英的對象，林英做他的對象，互解互救，並肩作戰。
“英子”林英男回撥過去，也用日語道：“你的腦子就是好用，這是真正的上策，我做你的對像，你做我的對象，互相救援，這樣就省去一直被逼相親的煩惱。” 電話那頭林英欣喜若狂：“逗貓，阿利旮逗夠紮宜媽死！“（謝謝！非常感謝！）
林英男如釋重負，壓在心頭的沉重石頭被林英的好點子輕輕地搬掉了。他倒頭便睡，一覺透天明（福清方言，意為一覺直睡到天亮）。
日出三杆，林英男方起床，精神飽滿地吃著林芳張羅的精致早點：花生湯，發糕，油條，小魚幹，鹵蛋，西紅柿。看著林英男很有胃口地風卷浮雲，林芳心情舒暢。等林英男吃完，林芳道：”男兒，剛才你張梅表姑打電話來問，小嬌要去好又多超市買點東西，問你能不能帶她去，她路不熟“ 他本想一口回絕，轉念一想：也好，趁這個機會跟小嬌講清楚。便道：”好的，叫她在張梅表姑的小區門口等，我十五分鍾就到“
林芳喜上心頭。心想：這下有戲了。男兒從來沒有答應過陪相親女孩逛街購物。林芳對邊走邊穿衣服的林英男說：”中午帶小嬌回來吃飯“ ”不啦！我想在外麵吃“ ”那我就準備晚飯，帶小嬌回來吃晚飯噢！“
一輛紅色奧迪，輕捷地駛出融僑小區，過了三個信號燈便到了張梅所在小區的門口。
小嬌今天換了一套衣服，白底淺花的襯衫配淺藍發白的牛仔褲，兩根烏黑的辮子在腦後向上別起。一米六三的身材配上高跟涼鞋，亭亭玉立引人注目。林英男按了一聲喇叭並降下車窗。陳小嬌小跑過來，坐進副駕駛室，親昵地叫聲：”英男哥！“
林英男道：“小嬌，你想去好又多超市嗎？” “嗯，我想買件衣服，大超市貨源足品種多，可以痛快選擇” “那去福州東街口的大百貨商店更好喲！這上去也才一個小時。” “英男哥要帶我上福州嗎？太好了！我還沒去過福州呢！”
車上高速，陳小嬌興奮的跟小姑娘似的。林英男見她興高采烈，天真無邪的樣子煞是可愛，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但怎麽開口答複她相親的結果，這讓林英男頗傷腦筋，他陷入深思。
陳小嬌見林英男突然鹹口不言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問：“英男哥！怎麽不說話了？”林英男難過地看了她一眼，沉重地說：“小嬌，真的很對不起！” “怎麽啦？英男哥！”小嬌側過頭來注視著他。“相親的事，誒！。。。”林英男艱難地開口：“我沒有不滿意你，，，，，，因為，實際上，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因為還沒水到渠成，所以瞞著我媽。而我媽盼我早結婚，就一直安排我相親” “是。。。。。。嗎？”陳小嬌的聲音裏明顯的失望。
看她頃刻間淚水溢出眼眶，林英男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太殘酷了。本來這事可以日後叫張梅表姑傳達，說自己對她不滿意。但這等於說假話。他對陳小嬌的印象很好，陳小嬌漂亮，善良，質樸，聰明，從哪一方麵看都滿意。隻是自己跟林英之間愛已產生，隻是愛情途中遭遇挫折。。。。。。
一想到林英，林英男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的痛。這個痛很難療愈。如果說自己跟林英的相遇就是自己期待的那種互相吸引一見鍾情的話，那麽，與林英已經走的那麽近的自己，怎麽就不能登上愛的峰巔，攜手進入神聖的婚姻殿堂？這是一個難解的症結，自己知道，聰明的林英更是明白。都說時間是最好的醫生，也是最好的藥。他須要等待時間這個神醫消弭痼疾妙手回春。
陳小嬌抬起淚眼，含情脈脈地盯著林英男：“我本來不想這麽早相親考慮結婚。三年前我考取大學，但我家太窮，我放棄了。我爸媽已經夠累了，我不想讓他們太累。我下麵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爸媽身上的擔子太重了。我回村承包了一百八十畝的山地種了兩萬多棵的枇杷。去年第一次大豐收，扭轉了經濟困局，我弟弟妹妹因此都順利上了大學，再也不愁學費的事。我計劃再努力幾年，等家裏經濟穩固了，父母沒有經濟負擔了，再考慮相親結婚的事。但我聽了張梅三嬸介紹你的事情，心生向往充滿期待，就改變主意跟你相親。當我看到你從門口進來的一刹那，我就心跳加劇亂了方寸。。。。。。我很願意做你的女人，組織我們幸福的家庭。昨晚我翻來覆去的一夜沒睡，剛剛我還做著黃粱美夢呢！誰想你給我個晴天霹靂山崩海嘯。。。。。。陳小嬌哀哀怨怨一口氣講了這麽多，一臉哀傷。
林英男被小嬌赤誠坦率的表白震動了，他的心情莫名地動蕩不安波濤競起。他努力忍住不該放浪的心潮，恢複理智平靜。“對不起！”林英男說：“小嬌，結婚是一定要以愛情為基礎的。沒有愛情的婚姻無異行屍走肉敷衍塞責，落於形式走過場一般；沒有愛的婚姻對男女雙方都是不負責任的行為，是對人生的傷害。我不能昧著良心，遷就你對我的感情，不能欺騙你，更不能欺騙我自己。” “我知道你心地純潔，品格正直，正因此才使我感到你是一個值得信任值得愛值得托付終生的人。”
“謝謝！小嬌，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和愛！真的真的很對不起！”林英男動情地說。
“好啦！沒有對不起啦！是我前世沒有修夠，今生福分不足得不到你！不過，我有個請求！”
“你說，隻要我能做到，都不會推辭！”
“你當我的哥哥！”
“啊？！”
“我希望在我遇到生活的暴風雨時侯，有個哥哥為我撐起保護傘”
“好的！我答應！”林英男很堅決。
“來拉鉤！”陳小嬌向他伸出小拇指。
林英男也毫不猶豫伸出小拇指。當兩個俊男倩女，把兩個代表信任的小拇指緊緊地勾在一起的時候，雲開日出，陽光明媚。陳小嬌破涕為笑。林英男看到她淚珠掛在臉上的微笑，心裏湧起莫名的愛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