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
1
噗, 你吹散了車牌上厚厚的灰塵。
“HONG4EVER“
怎麽是你的車牌號? 那是你紀念兩人相識周年定製的車牌。 可這又分明是她的車, 海洋藍的敞篷 mini 。 你直起身, 盯著後車窗的左下角, 你貼上去的風箏圖案的車帖透過灰塵依稀可見。 你低頭再又盯著手裏握著的, 她的車鑰匙, 你掌心滲出的細汗給了它溫暖和濕潤。 按下開門的按鈕, 你聽到清脆的嗒的一聲。 疑惑中, 你打開門, 在駕駛座上坐下, 啟動了 mini。 引擎聲瞬間就被 Ed Sheeran 的歌聲蓋過了, 是她喜歡的那首 Castle on the hill 。 她說過的, 那是放風箏的好地方。
繞了一圈又一圈, 你終於到了機場停車場的出口。 你遞給收銀員停車卡。
“47天, 請交940。”
你一臉愕然地看著收銀員。 收銀員依然麵無表情, 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47天, 請交940。”
你回過神來, 遞給收銀員一張信用卡。 接過收據, 你就離開機場, 並上了進城的高速。 沒過多久, 導航就提示你在下一個出口離開高速。 雖然覺得不對, 你還是服從了。 你行駛在一條完全陌生的小路, 單行道, 隻有你, 在飛揚的塵土中。
“您已到達您的目的地。 目的地在您的正前方。”
你迷惑著, 導航再一次提示。 你下了車, 望了望四周, 隻有荒地和岩石。 遲疑中, 你朝正前方走出十米後, 猛地停下來, 你已經在懸崖的最邊緣。 低頭一看, 是洶湧的海浪, 拍打著峭壁和礁石, 可是你沒有聽到一絲聲息。
2
雨滴重重地砸在車窗上, 敲醒了夢中的雨。 他揉了揉眼睛, 望了一下車窗前荒地和懸崖。 滴滴答答的雨聲中, 他還聽到了洶湧的海浪, 拍打著峭壁和岩石。 雨低下頭, 盯著手中攥著的車鑰匙。 他掌心滲出的細汗給了金屬的車鑰匙溫暖和濕潤。
一年又47天前, 在機場的接機口, 雨等著虹。 可虹並沒有出現, 雖然她發給雨的最後一個短信是她已順利登機。 兩天後的傍晚, 聯邦快遞的投遞員按響了他家的門鈴, 遞給他一封信。 雨接過來, 掃了一眼信封, 收信人確實是自己, 可是寄信人的姓名和地址卻完全陌生。
“請在這裏簽名。”
投遞員無心理會雨臉上的疑惑, 催促他簽收。 雨隻好簽收了信, 謝過投遞員。 關上門, 雨又審視了一遍寄信人, 還是沒有頭緒。 他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 一片車鑰匙落在了桌麵上, 清脆地彈起來, 再躺下。 雨呆住了, 是虹的車鑰匙, 那輛海洋藍的敞篷 mini 的車鑰匙, 連在一個風箏的鑰匙竄上, 那是虹親手用小玻璃珠編織的風箏。 雨立刻拿起信封, 從裏到外摸遍了也沒能找到任何其他的東西。 雨坐下來, 拿起車鑰匙, 他熟悉的車鑰匙。 風箏垂下來, 在他的手中微微地搖擺著。 雨凝視著車鑰匙, 明白虹想告訴他什麽, 通過這片車鑰匙, 也許是為什麽她選擇了失蹤, 或者被失蹤。 答案藏在這車鑰匙裏, 雨深信, 隻是要等到他能聽懂這車鑰匙的啞語時。
雨打開車門, 迎著風雨, 朝懸崖走去。 上一次雨來這裏, 有虹在身邊。 那是兩年前, 兩人從會議開了小差, 雨帶著虹開車沿著海岸線南下, 走走停停, 就到了這懸崖前。 一陣海風吹飛了虹的草帽, 在風中盤旋, 越飛越遠。 雨想去追, 虹攔住了他。
“別追了, 讓草帽飛吧, 自由的飛翔該是它的心願。 可惜風向不對, 不然它可以飛越太平洋, 飛到香港等著我回家。”
“也許你的草帽想告訴你留下來, 這裏會有一個你的家。”
雨邊回答邊把虹摟在了懷裏。 海風中雨吻著虹, 輕柔地, 在夕陽裏, 在海浪聲中。
3.
你走到懸崖的那一刻我幾乎想衝過去抓住你的手, 你的腳, 你的整個人。 從望遠鏡裏這樣清晰地看到你, 真是煎熬。 離我們約定相會的日子已經一年又47天了, 我數著每一天。 終於我能遠遠地望到你了, 也能寫幾句話給你了。 原諒我無法和你相會, 無法告訴你我這樣選擇的原因。 那一天我登上了來美國的飛機, 隻是飛到了東海岸。 我還活著, 等著和你相會的一天。 別追問我, 我不能回答你, 為了我的生命, 為了你的生命, 也為了千萬人的生命。 我會遠遠地望著你, 為我們祈禱。 請為我祈禱, 祈禱我能挽救生命。
雨在從那個懸崖回家的路上收到了虹通過 Telegram 發來的短信。 雨停在了最近的一家麥當勞, 讀了無數遍, 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隻是直覺虹卷入了什麽事關重大的秘密, 甚至陰謀。 雖然他和虹在工作上不是同行, 也算得上遠親。 虹研究病毒, 雨研究核酸。 雨看不出虹的研究會和陰謀有任何關聯。 一年半前虹突然催促雨在手機上安裝 Telegram , 雖然兩人總是通過微信聊天的。 虹說多一個聯係方式方便。 雨不想讓虹不開心, 多一個 App 無所謂, 就裝了。 雨明白了虹是作了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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