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19. 真情假意)

來源: SUDreamers 2020-09-16 16:32:11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1127 bytes)

上回說到黃蘭蘭終於和本傑明進入了實質性階段,本傑明一躍晉升為黃的“老四”,但是很快煩惱又來了。原因是每個周六,老四約黃上他家過夜時候都會說:“星期六晚飯後我來接你!” 星期天一早,二人起床後,簡單衝個澡,老四便把黃蘭蘭送回家,早飯都免了。所以,二人約會了幾個星期,一頓燭光晚宴都沒有過,隻過夜,不管飯。

黃對此頗有微詞,她沒有另外的人可以傾訴,隻有跟我抱怨,道:“這老四也是,我們究竟是什麽關係?到現在也沒請我吃過飯。每次來接我,都強調‘晚飯以後(after dinner)’,第二天一早也不管早飯,就直接把我送回家。你說,我們這算什麽?”

我一聽,捧腹大笑道:“小黃啊,這很明擺著,他就是要找個人解決一下問題,他有這個需求,他覺得你也有,一個巴掌拍不響,所以這一來二去就被‘製度化’了唄。”

黃愣了半天,問道:“那你分析分析,老四愛我嗎?”

“愛?這哪兒是愛啊!這簡直是糟蹋人間美好的愛情!” 對於這種平時睿智、此時糊塗的女人,我有些不耐煩了。

黃有些不樂意了,馬上開始反駁道:“我不這麽認為!我覺得老四是愛我的,至少他每次帶我去他家,都開車管接管送!”

我笑得一口茶都噴到了手機上,道:“小黃啊小黃,如果老四連接送都做不到,你還要倒貼公交車票錢,那你豈不是連站街小姐都不如?人家小姐每次還收100加元呢!”

我說完就有點後悔,是不是太直白了?不過,這種狠話也好,能給陷入愚癡境界的女人敲響警鍾。黃一聽,沒有再反駁,道:“好吧,我說什麽也要跟老四攤牌,非得讓他破費請我吃一頓飯!”

接下來的一個周末,老四一如既往地打電話給黃蘭蘭:“晚飯後我來接你……”

黃道:“我們不如一起晚飯吧?”

老四回道:“那也好。”

於是老四開車接她後直接去了一家餐廳。黃描述道,那是一家印度快餐廳,還不是點餐的那種,而是你先到櫃台那裏仰著頭看頭頂的菜單,再跟營業員下單,做好了喊你的號,你再去櫃台那裏取。這兩大盤印度餐,無非都是各種糊糊、豆子,用大餅蘸著吃。黃一看,就沒了胃口,感覺像是誰腹瀉後的作品。

再接下來的一個周末,黃依然要求老四帶她下館子吃飯,不過這一次她要求去一家高級一點的餐廳。她想,戀愛中的女孩子總要有點虛榮心嘛,要去有情調的餐廳,要有燭光和音樂相伴,要有和情人的雙眸對視,此時無聲勝有聲,實在浪漫至極。

這一次黃帶著老四去了羅伯森大街上的一家西餐廳。幽暗雅致的環境,舒緩的薩克斯風音樂,每張桌子上都點著蠟燭,燭光搖曳,把在座的每個人都照得格外柔情似水、魅力四射。穿著十分合體的黑西褲黑襯衫的侍者,一個個頂著精致的發型,英姿颯爽、行走如風,活像T台上的模特。其中一個金發碧眼的服務生來到小黃和老四麵前,彬彬有禮遞上了印刷精美的菜單,從胸口口袋裏掏出紙筆,準備記錄。

小黃埋頭看起了菜單,但是不知該如何點餐——西餐名目對於中國人來說太複雜,也太沒有詩意,不像中餐,霸王別姬、獅子頭、鬆鼠桂魚、珍珠丸子,一個個充滿誘人的畫麵感。於是她對老四說:“還是你點吧。我什麽都能吃。”

老四仔仔細細看起了菜單,半晌無話,不知他是在看哪道菜更便宜,還是在看哪道菜更好吃。

那個服務生禮貌地道:“先生,需要再多給你一點時間嗎?我一會再過來。” 說完,他走開了,去服務別的客人了。

伴隨著隱隱約約的肚子咕咕叫聲,老四最終點了沙拉、漢堡、甜品、可樂。

到了該結賬的時候,他遲遲不動。小黃心想,你不動,難道就指望我會動?這時,那位服務生過來,把賬單夾子直接交到老四手中——通常餐廳都是這樣,要麽問一下你們是否各自結賬,要麽想當然地直接把賬單交到男士手中。

老四摸了一下褲兜,對小黃道:“糟了,我今天沒帶現金。”

小黃一愣,他既然這麽說,也不可能逃單啊!所以她隻好掏出自己的信用卡付了賬。

事後,小黃趕緊給我打電話匯報了這一事件。我覺得有些蹊蹺,問道:“老四沒帶現金,所以刷了你的卡,難道他沒有信用卡?老外不用信用卡,隻用現金,我還很少聽到。”

小黃道:“男人嘛,都是要被女人調教的。按說他是微軟工程師,不缺這點錢。下次你看我怎麽修理他!”

再接下來的一兩周,小黃又拉著老四帶她吃飯,而且叮囑他一定帶好錢。果然,這幾次老四都痛痛快快埋了。

沒想到很快又發生了一件事,使小黃和老四之間爆發了一場熱戰,這要從老四的家人說起。

說起老四身世,黃蘭蘭頗為動情,充滿了無盡的母愛——老四沒有一個正常的家庭,他的父親常年酗酒鬧事,父母過早離異。後來母親很快再婚,第二任丈夫是一個德高望重的外科醫生,收入豐厚、好房好車。他二人婚後又生了一兒一女,一家四口住在富人雲集的西溫哥華海景房中,夫妻恩愛,兒女乖巧,家庭生活其樂融融。而老四的生父,離異後越發落魄,一直沒有再娶,孤孤單單一個人租住在小公寓裏,靠政府救濟勉強糊口。

老四說,當父母離異了,作為孩子才突然意識到你一夜之間沒有家了,那一天開始你會突然意識到你是獨立的,這世界你就是你一個人了。每年聖誕節,他的生母會請他去她家裏過節,他會見到和藹可親的繼父和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但是那畢竟不是他的家,是他弟弟妹妹的家。老四很有愛心,總是關心弟弟妹妹的學業和前途,幫他們出謀獻策、規劃人生。當然,他也時不時會去看看生父,那簡陋的公寓,隻能容得下一個佝僂著背、煙酒不離、咳嗽不斷的老人。他會開車帶他父親出去吃個飯,聊一聊彼此近況,轉達一下他生母的近況。

這一個周六的下午,老四提前把小黃接到他家中,他先出去陪他父親吃個飯。就在晚上六點左右,小黃從老四家給我打來電話講述老四的種種感人故事,連連說越接觸越發現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好人,以前的抱怨早已煙消雲散。說著說著,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她開始有點饑腸轆轆。

“你瞧,我都說餓了,老四跟他爸應該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我估計老四會給我打包來。” 小黃道。

我的直覺告訴我,老四想不到給她打包,但是小黃執意說那是不可能的。就在這時,老四進家來了,小黃趕緊掛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小黃又給我打來電話,道:“達哇,我們吵了一架。叫你說中了,老四跟他爸吃飯,沒有給我打包!我厲聲質問他:‘你明明知道我在你家,趕上晚飯時間沒有吃飯,你居然舉手之勞給我打包一點飯菜都不肯?”

殊不知老四沒有任何歉意,反而怒火衝天,回小黃道:“那你為什麽不提醒我?你不說出來,我怎麽知道需要打包?”

一句話更是惹惱了小黃,她提高了嗓門吼道:“這是人之常情,還需要我說出來?你難道沒有腦子?”

話趕話,調門兒一個賽一個,老四見機先沉默下來。棋無對手,小黃也就消停下來。那晚二人沒有一起過夜,老四直接開車把小黃送回家,路過一家賽百味,他停下車來讓小黃進去吃飯,而他都沒有下車。

這件事以後,小黃很少再跟我說起他們之間的事,我一度以為他們已經散夥了。過了一個月,小黃說打算約我跟老四還有另外幾個朋友聚餐,我欣然答應,但是老四死活不來——他不願見小黃的任何朋友。又過了幾個月,小黃來了封郵件,說暑假她帶老四去四川成都玩了一趟,見了她父母。成都當然生活悠閑、美食遍地,人家是“樂不思蜀”,而老四是“樂不離蜀”。那之後,有兩三年沒再有小黃的消息。

說來也巧。一日我從一家沃爾瑪購物出來,看見店外木椅上坐著一個“大媽”格外麵熟,仔細一看,竟然是小黃!昔日的烏發少女,如今滿頭白絲,腰胯比以前粗了一大圈。五官還是以前的五官,就是多了很多斑斑點點。她拎著菜籃子,坐下歇息片刻。她看到我,頗為驚訝。

“老四呢?” 我問道。

“在家看孩子呢。” 

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女兒。二人是否已經正式結婚,她沒有說,我也不便問。她隻說,老四現在住在她的房子裏。自從他們有了這個女兒,老四也就心定了,踏踏實實跟她過起了日子。

我又問:“那你的學業呢?”

小黃道:“我已經畢業了,但是一直帶孩子、做飯,沒有工作。老四養著我們。他的房子退了,現在住著我的房子,不用他交房租,他花錢養我還不該嗎?”

“那你們現在感情應該不錯了吧?小日子過得很甜蜜啊!”

黃歎口氣道:“湊合吧。說實話,我不是很滿意,他也不是很滿意,但是走到這一步了,就過下去了。不管怎麽樣,作為一個女人,一生中必須要經曆的曆程,我順利完成了,給我父母、我自己,有了個交代。”

一年後,他們又添了一個兒子。小黃人生的全部就是老公、兒女、灶台、洗衣機,所以和老朋友基本切斷了聯係。

許久沒有回國了,老朋友們還好嗎?譚居士如何了?這時得知,吃齋念佛幾十年的譚居士被協和醫院診斷得了老年癡呆,即阿茲海默症。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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