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楊盼
楊盼搬北京來了。也在五環外，禦府嘉園旁邊的東方名築。楊盼沒聲張，租個房子就大肆宣揚，未免顯得自己太低了。等到在超市遇到桑嫣的小姑子劉伊若，消息才傳了出去。
於曼蔓第一個在群裏嚷，“盼姐，不夠意思啊，來了也不請客。”楊盼無奈，曼蔓就知道吃。她倒想擺一桌，租的是一室一廳，實在局促；出去吃吧，又是一番耗費。
還是老桑給麵子，在寧紅、文娉、可凡都表示祝賀後，她才在群裏發了短短一行字，“周末到我這聚聚。”楊盼受寵若驚，回頭跟實誠說，“瞧瞧，還是得靠近組織。”實誠問：“我去不，孩兒去不。”
楊盼指著群裏說，“老桑說了，都帶家屬。”
消息放出去了。聚會之前，楊盼少不得去各家坐坐，算拜碼頭。這次就不帶禮物了。第一站去文娉那兒。她家最沒壓力。這是楊盼第一次涉足毛文娉的出租屋。老實說，有點出乎意料。她估麽著能在文娉這兒發現點男人的痕跡。結果呢，不但沒有，連女人的痕跡都不多。文娉奉行斷舍離，同樣是一室一廳，她家滿滿當當，毛文娉這卻空空如也，除了書，還是書。看這樣子，文娉真打算青燈古佛了。
楊盼隨時拿起桌子上攤開的輔導書，上麵都是筆跡。
“打算考公務員？”楊盼問。
文娉說隨便試試。
楊盼了解文娉，她的隨便，總是全力以赴。“真佩服你，一直在進步。”
文娉打趣，“你不也在進步麽。”
聽著向雙關。楊盼笑，“勉強進步了吧。”
文娉問她燕郊的房子怎麽處理。楊盼說租還是賣沒想好。關鍵現在也賣不上價。
楊盼假裝不經意，“高律師是不是住這樓上。”
文娉道：“沒關注，單門獨戶，對麵是誰我都不清楚。”楊盼見文娉不肯多言，便不再多問，轉而歎息，“讀書的時候，我就覺得老桑辦事大氣。”
文娉唔了一聲。
“還怪別人能嫁得好過得好麽，”楊盼誇讚，“厚德才能載物，人德到了。不管大人物小人物，人都以禮相待。”文娉笑說都是姐妹。
好了，可以了。背後誇人環節結束。不管文娉去不去跟桑嫣學話。楊盼的目的暫時達到了。
第二站去許可凡那兒。齊可凡入住新屋，楊盼這是第二次來。她知道，許可凡有點瞧不上她。但既然進北京了，少不得搞好關係，而且可凡在法院，以後萬一有官司，還得用到人家。
楊盼多了個心眼，這次去，帶著女兒秀秀。菲菲和秀秀年紀相仿，算發小，一見麵就很談得來。孩子們能玩到一塊，大人們似乎也沒那麽多矯情了。剛巧可凡媽也在，楊盼一口一個阿姨叫著，又誇可凡媽媽顯年輕，三下五除二，她成了個受歡迎的客人。
楊盼主要跟可凡談一個話題，二胎。躲在廚房裏談。楊盼跟許可凡推心置腹，“還打算要不。”
可凡環顧，“咋要。”
她嫌房子小。
“上下鋪唄，”楊盼出主意，“那真人秀裏，明星家也都好小，幾個小孩擠一屋。”
許可凡反問：“實誠催你了？”
“沒有，”楊盼說，“沒戶口沒房子，拿什麽生，不像你，命好，早都拿到船票了，我還在這費勁劃水呢。”
許可凡向來不太把楊盼放眼裏，但不得不說，楊盼說話，聽著舒服，她總是能看出別人的“閃光點”。進而，連許可凡都對楊盼生出幾分同情來。
“你婆婆呢。”楊盼又問。
“回老家了。”
“咋著。”
“住不慣。”可凡口氣很輕。
楊盼又說：“自己媽總比別人的媽貼心，我想讓我媽來，行麽。”可凡大致知道楊盼家的情況。她爸媽都心都在她弟弟身上。楊盼這個女兒除了逢年過節得給錢，其他時間可有可無。“你婆婆呢。”
“可別。”楊盼擺手，“她來，是我伺候她，還是她伺候我？”
“實誠有兄弟姐妹麽。”
“有一姐姐，離婚了。”楊盼點到為止。她真心感謝大姑姐，離了婚，回娘家，好歹老人身邊有人照看。她省多少心。談完娘婆二家，楊盼說了去文娉那的情況，又說文娉考公務員。楊盼歎，“迷到哪兒是哪兒。”在這個一點上，楊盼和許可凡高度一致，她們都認為，文娉現在主要任務應該是解決個人問題。用楊盼的話說就是，“女人這一輩子，要活出個先後次序”。這是老天規定的。不過閨蜜倆似乎都忘了曼蔓也是單身。於曼蔓結婚與否，暫不在她們的討論範圍之列。
實際上，在拜碼頭這件事上，楊盼同樣忽略了曼蔓。一來，曼蔓是租房，且為合租，她上門，不方便。二來，她認為曼蔓也不在意。她私下跟曼蔓約了飯，去吃曼蔓看中的髒攤兒。曼蔓滿口答應，跟著就沒動靜了。楊盼的理解是，於曼蔓自己都忘了。那她自然就坡下驢、順水推舟。
最後一站是寧紅家。也是楊盼最怵頭的。寧紅潑辣、彪悍、苛刻。上次送化妝品，她總感覺得罪了寧大姐。因此，去拜訪寧紅，她沒預約。因為不打算戀戰。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直接用送小禮物的方式。
實誠老家寄了點山蘑菇來。楊盼勻出一小袋給寧紅。這天傍晚，風不算急，吃了晚飯，楊盼溜達到禦府嘉園小區寧紅家樓下。抬頭看，燈亮著。她直接上樓。敲門之前，楊盼打定主意，給了東西就走。誰知敲了半天也沒人答應。仔細聽，房間內似乎有動靜。
她剛準備給老寧打電話，門開了。吳冠軍把門縫兒開的小小的，隻露半個身子。
楊盼訕笑，“寧紅在家嗎。”
吳冠軍道：“出去了。”
楊盼遞上山蘑菇，老吳接了，她便要走。吳冠軍連忙，“進來坐坐。”楊盼忙說還有事。她怕看到什麽不該看到的，而且寧紅不在，她更不適合獨自進別人家門。可越這樣，吳冠軍越要留客。
大門洞開了。
楊盼這會兒才看清楚，高處寒正坐在客廳裏，翹著二郎腿。露了真容。高律師也站起來跟楊盼打招呼。屋子裏香煙繚繞，味大得衝頭。楊盼猛咳嗽幾聲，一邊寒暄一邊道別，好歹進了電梯。
電梯下行，楊盼的心也沉。那味道，說不清。是雪茄嗎？她聽說這些男人玩雪茄。實誠可玩不起。再往深了想，楊盼隱隱約約感覺他們在做壞事。她想給寧紅打個電話，不明說，好歹暗點一下。等電梯運行到一樓，楊盼又否定了適才的想法。別人家的事，豈容外人置喙。何況這事兒，不光事關吳冠軍，還牽扯到高律師的麵子。索性裝沒看見，不提也罷。
周末到老桑家聚，寧紅當麵感謝了楊盼，說她的山蘑菇比超市裏買的好吃。實誠聽聞，連忙上前給寧紅解說，仔仔細細分辨了山蘑菇的曆史和種類。寧紅保持微笑。楊盼卻看出老同學的不耐煩，對實誠道：“你到那邊待會兒。”男人們一堆，女人們一堆。實誠隻好靠過去。
吳冠軍在說他的浮潛三件套，腳蹼、防水鏡、呼吸管，都是新的。他說打算掛到閑魚上賣掉，“我現在這體型，也不適合浮潛，”老吳懂得自嘲，“掉進去，隻能浮，沒法潛。”他現如今滿身肥肉。
劉憲魁哈哈笑。
高處寒摸著下巴。
尉遲湊趣，說老吳，你這還算肥呀。楊實誠插不上話，在一旁幹笑。他從未玩過浮潛。連帶雪茄、滑雪也都沒玩過。
楊盼一邊在女人堆裏應付，一邊還要注意男人堆裏的實誠，她怕實誠多說多錯，露怯，來之前就交代了，讓他多聽，少說。實在不行，在旁邊當孩子王。乃心、秀秀和菲菲三個女孩聚到一塊。乃心是大姐。
這次聚會，不能算正經聚餐，頂多是下午茶。名義上，是為歡迎楊盼舉辦的。但楊盼來了才感覺到，她絕對不是主角兒。桑嫣趁機把要在牛蹄嶺租地建房子的事提了。寧紅第一個響應，要入股。許可凡也入。兩個單身的，曼蔓肯定不入，文娉也沒吭聲兒。
楊盼有點猶豫，按理說，她算已婚陣營，但實際上，她跟文娉、曼蔓一樣窮。聚會尾聲，楊盼故意沒走，給崔姐搭把手，收拾東西。
桑嫣走過來，讓她放著，別忙了。楊盼才想起來問伊若呢。
“去巴黎了。”桑嫣說。
楊盼還想問為什麽去。念頭在腦子裏轉了彎，又閉嘴了。她換個角度問：“怎麽沒見那個小畢。”問完才意識到是廢話。伊若不在，小畢也來幹嗎，也許人家陪著伊若一起出國了呢。
誰知桑嫣卻說：“以後不要提這個人。”
楊盼連忙閉嘴。躊躇了一會兒，她又問：“牛蹄嶺那事，我能參加不。”
“當然。”
“我的意思是……我能入股不。”
桑嫣愣了一下，然後才走到楊盼身邊，抓住她的手，“錢你就別出了，有其他花錢的地方，以後蓋好了，暑假你記得帶孩子過來玩就行了，都是自己人。”
桑嫣一席話，楊盼心裏暖暖地，什麽叫自己人？自己人就是能設身處地為你考慮，有一份同理心。桑嫣厲害就厲害在這兒，自己走上去了，但卻不端著抬著，還能體恤她這種苦瓠子，實在難得。楊盼還在那百感交集著。桑嫣又問：“實誠還在東單幹呢。”楊盼點頭說是。
桑嫣說：“上次那茶樓，就我們打完高爾夫去喝茶做身體那個。”楊盼說記得。桑嫣說：“現在缺個管事的，實誠要能來幫忙，我最放心。”
楊盼激動。那茶樓可是不錯。
聽聽，明明是她伸出援手，還說成是請別人幫忙，這就是大家氣度。楊盼心緒一起伏，差點熱淚盈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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