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北京空軍的日子 (五)
上告
事後知道,我們回房後班長把建成帶到通訊排的收發室。管收發室的是他老鄉,他叫老鄉讓他在那兒談個事。老鄉走了,他就關了門,把周建成按倒在地,拿杆訓練搏擊時用的槍把,拚命抽打周建成,直打得他叫饒才放手。完了他逼建成發誓說不上告,若敢上告還要打他,然後押著建成回營房,威脅他在路上不準哭,敢哭一聲就打死他。
那時路燈都亮了。從收發室到營房有四五百米,路上沒人。建成被班長踢打推搡著朝營房走,他一路想找人求救。走到理訓處宿舍門口,見一軍官穿著校官服昏黑中走來,建成一下掙脫魔爪,撲過去跪在那軍官腳下大喊救命。那軍官嚇一跳,忙問怎麽回事。班長趕上來,說他是個新兵,不服從紀律,關了一下禁閉。這軍官不過是個理論課教員,不懂連隊的事,又忙於趕去吃飯,問建成話,建成又泣不成聲,隻抱著他的腳不放,求他救命。軍官對班長說:“可不準打罵戰士,啊。”班長說:“你問他,我打他沒有?”建成哭得更凶,更泣不成聲。軍官扶起他,“起來,要服從紀律,啊,跟班長回去,啊。”班長掰開建成的手,拖著他繼續往營房趕。
這時我和張國紅挨建成坐著,張國紅偷偷說:“這回不能饒了他!要去找趙副參謀長告他!”我很害怕,這是越級上告。新兵開訓時趙副參謀長給我們講過話,說他統管整個部隊的新兵訓練,部隊嚴禁體罰,如有體罰,連裏不予解決就直接找他,說是班長他撤班長,是排長他撤排長,是連長他撤連長。我以為那是哄人的鬼話。
六班長隻坐在一角看英語。六班長是九個班長中文化水平最高的一個,念過高中,人長得白淨斯文,有空就拿本英語書看,有時還問我幾個問題。我覺得他有點陰,對我的態度也有點怪。他看了一會書,過來對我說:“我要出去一下,看他的事就交給你了。如果讓他走出這間屋,你負全部責任。連長他們就回來了。”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出去了。
他一出門,張國紅就拍膝大叫:“走!一起去找趙副參謀長!我知道他住哪兒!出了這樣的事連裏要馬上上報,他們想瞞,我們連連裏一起告!”我被夾住了。我說:“不行吧。連裏會處分我的!”張國紅說:“別怕!他們都要挨處分!蔡錚,這就看你是英雄還是狗熊!”
我腦子一團亂。我阻止他們,是狗熊,他們會瞧不起我,我也對不住他們。讓他們去,等會班長排長連長指導員都找我要人,我交不出人,吃不了兜著。我的命運掌握在連長指導員手裏,他們會把我的表現寫得特別壞,這樣一來就沒有連隊會要我,我在部隊的前途算是完了。
怎麽辦?國紅已蠢蠢欲動,說要趕快,要趕在他們回來前出去,“蔡錚!就看你的了!”
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常冒著挨罵的危險給我偷饅頭。我不能當小人,去他媽的前途。我拍了拍膝蓋,說:“你帶他去吧,我在這裏頂著,就說拉不住你們。”
張國紅拖起周建成慌慌張張去了。
我一人坐在房裏,等著所有大棒朝我頭上砸來,想著如何回避。這六班長想坑我才把這事全權交給我,他知道我會怎麽做。他也恨班長,兩人有回差點打起來。
一會連長指導員回來,知道張國紅周建成找趙副參謀長去了,指導員臉垮了下來,馬上命令人看住我,又緊急派人去追堵他們。指導員惡恨恨地對我說:“你等著吧,我們會處理你的。決不會讓你有好下場!”他的話如一盆涼水潑在我身上,在這冰天雪地裏把我凍硬了。
整個連裏炸了鍋。班排長緊急集合,各個排緊急開會,全連不準一人外出,全部整理內務,不準談論這事。大家都慌進慌出,亂成一團。這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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