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餐館與美國警察

白人警察跪壓黑人致死導致的抗議活動至今未能平息， 我不讚成BLM運動，隻是分享一下自己在中餐館打工時與美國警察的交集。

1997年春天時我剛到美國幾個月， 因為簽證的問題， 雖然拿到幾份美國大學的全額獎學金， 卻無法入學， 隻好申請加拿大移民，等待移民期間到一家中餐館打工。這個餐館位於一所藤校所在的大學城， 美麗寧靜的美國小鎮。老板是個廣東人， 據說年輕時先偷渡到香港， 後來不知怎麽來了美國， 遇到了來自新加坡的老板娘， 兩個人白手起家開餐館。我去時已經發展到一家外賣， 一家中餐堂食， 一家泰國餐堂食， 還有七棟房子出租，老板自己說他們家是當地華人首富。當地的英文報紙專門報道過，他們是移民實現美國夢的代表。大概是看我英語不錯，人又老實，老板讓我做收銀。教了我怎麽接電話，怎麽跟客人打交道之後， 還特別囑咐我，如果警察來買外賣， 不要收錢， 隻要在賬單上注明警察就行了。在國內時就聽說美國是法治國家，公務員不能受賄，我驚訝地問”美國警察怎麽也吃白食？“老板隻回了我一句“天下烏鴉一般黑”.

有一天我在那家外賣店當班時， 一個儀表堂堂的中年男人來取外賣， 我把賬單遞給他，他似乎很吃驚， 問明了老板不在後， 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他沒帶錢， 得去車上取。等他取來錢， 我才把外賣給他，心裏嘀咕挺體麵的人怎麽會買飯不帶錢呢。第二天老板笑著說我“你膽子夠大的， 竟然收了刑警隊長的錢”。我才恍然大悟，想起昨天那個奇怪的客人，隻好辯解道“他穿著便裝， 我哪知道他是警察呀”凡是穿著警察製服的， 我都遵照老板的吩咐從不收錢。他們來的次數並不多，一兩個月才會有一次，拿走的飯菜也就是幾塊到十幾塊，而且隻限於外賣。

作為餐館的收銀員，通常下午3點到5點我沒什麽事， 一開始我帶了本書去看， 老板發現後嚴肅地批評了我， 做生意就是賭錢， 最怕輸（書）， 書是餐館的大忌， 絕不能帶書到餐館。我從小就有無事亂翻書的習慣，為了飯碗隻得忍痛割愛， 幸好很快有了新發現， 餐館裏有免費的當地報紙 ， 權當練練英語閱讀， 也了解點當地新聞， 沒想到我竟然兩次跟新聞扯上了關係。

一個冬天的下午，才過五點天就暗了，我又是在那家外賣店當班， 一對年輕的白人神色慌張地跑進店裏， 對我說“有個人躺在你們店外麵”。我嚇了一跳， 趕緊跑出去，昏暗的燈光下隻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先生仰躺在地上，一邊額頭有血流到了臉上，好像有微弱的呻吟聲， 我不敢碰他， 隻得用店裏的電話打911，接線員問明了餐館的地址和老先生的情況， 叫我什麽都不要做， 等救護車。我一邊接待客人一邊聽著外麵的動靜，幾分鍾後救護車就鳴著笛到了， 很快又鳴著笛開走了。 我正納悶怎麽會有人在我們店門口倒下，送外賣的師傅跑進來說， 出大事了， 附近的一家銀行被搶了，街上像拍電影似的，天上直升機在轉， 地上警車，救護車，電視台的廣播車都在閃燈。大學城一向安全， 搶銀行肯定是大新聞了。第二天一翻報紙果然就有詳細信息，原來是三個劫匪搶了銀行， 還沒來得及上車警察就到了，發生了槍戰，一個被擊斃，兩個逃了，經過我們餐館時正好一個91歲的老先生剛停車推開車門，他們把老人拽出來仍在地上，奪車而逃，幸好餐館的人及時報警，老人已經脫離危險。擊斃劫匪的警察不能接受自己殺死了一個人，精神受到很大刺激，需要接受心理治療。我很為老先生高興， 91歲還能開車， 遭受這樣的飛來橫禍也安然度過了。同時我覺得那個警察一定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希望他能康複。

“老板，你快看， 這不是張老師嗎?” 當看到報紙上一段綁架案的新聞時， 我忍不住叫了起來。看到老板驚愕的表情， 我才意識到老板是英語文盲， 聽得懂， 說得出， 卻認不了幾個英語單詞，趕緊給他翻譯。當初介紹我到餐館工作的張老師幫從大學放暑假的女兒租了個公寓， 租期沒滿他女兒就回學校了， 於是把房子轉租給了一對帶著個小寶寶的夫妻，女兒人走了， 卻忘記把座機電話取消，那對夫妻一個月打了300多美元的長途電話（那時的長途很貴，我記得打到中國是每分鍾68美分）。張老師和太太去公寓要求小夫妻付這筆錢， 小夫妻堅決不給。說僵了後， 張太太就抱起人家的小寶寶坐到了自己車裏，說不付錢就不給人家孩子。小夫妻報了警， 警察來後張太太才把寶寶還回去。人家告她綁架，如果罪名成立， 她可能會被判10年徒刑。我們共同的熟人遇到這種事， 老板臉色凝重地說”我知道了“就走了。我暗暗祈禱老板在當地經營多年，又認識很多警察， 希望能夠幫上忙。果然三天後老板就喜笑顏開地告訴我， 張太太的事解決了， 警察會修改出警記錄，不認定是綁架。老板的飯菜沒有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