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醫生遇上大教授19.
楊帥出來,他還不知道自己複試的結果,結果會由秘書統一整理後反饋上交給研究生處。小燕將他送出實驗室的門,返身將門關上,每年都是這樣的步驟。不許帶手機和任何通訊工具。其實帶了也沒啥用,因為先考完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答案是否正確。最好就是心無旁騖地死盯著自己手上的試卷,似乎排在後麵的倒是有一點優勢,不過紀教授也不完全考試卷上的東西,有時候也隨機地出一些現場應變能力的測試,這倒是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了,誰也不能跑的更快。
另外的五個博士生魚貫而入。六選五。最後的爭執出現在讓誰下去。
張磊教授比較讚同淘汰王一銘,這個學生看上去社會氣息有點重,畢竟是在社會上混過多年的醫生,他傾向於留下朱亮。賀勝副教授則投了反對票,理由是朱亮的身高太矮,不到一米六,作為一個胸外科醫生,雖然明麵上沒有身高的要求,但是你總不能看他每次做手術都要搭一個站凳才夠得著手術台吧?張磊教授看了賀勝副教授一眼,這是身高歧視。張磊教授也不高,不過比朱亮還是要高出半頭。
紀可馨教授有點犯難。如果不淘汰人倒是好辦,讀書而已,也不見得要留下來。最早幾屆的博士生是基本上都留下了,那時候正是紀教授要用人的時候,隻要沒有人品上的硬傷的,一律都留下來了。走的那一個,就是那個死活不肯讓出第一作者的同學。後來在全國心胸外科年會上還碰到過紀教授,紀教授也不計前嫌地和他打了招呼,但是他的現狀和同期的張磊一比,無論是在學術界還是業內的口碑都是天壤之別了。
但是今年研究生處給下來的指標就是六選五,紀教授再牛逼也不敢去和研究生處作對,當然,她也沒有這個必要,多帶一個學生,頭發都要多白不少。她已經不是處於前期的奮鬥期了,以前帶學生,是拚了老命,當然也是一榮俱榮,現在帶學生,多少有一點躺在過去的功勞簿上了,手頭的課題現成的,碩士博士批量生產論文,有的時候,她連自己都有點懶得看自家生產的論文了。除非有哪個學生能一鳴驚人地登一個世界頂級期刊的文章,她會認真地看一看,然後感慨自己的團隊居然能夠做出這樣的成果。
雙方爭執不下,紀教授的意見就顯得極為重要,張磊教授今年已經榮升博導,既然他很看重朱亮的科研能力,也許是有一點惺惺相惜的意思,當年張磊複試的時候,其實也是被人詬病過身高問題,但是當年紀教授力挽狂瀾地將張磊錄取了,事實證明,紀教授選對了人!紀教授不好拂兩位教授的麵子,又想一碗水端平,就建議將朱亮轉給張磊,一再聲明我可是將優秀的學生轉給你了!朱亮的英語成績在所有博士生中是最高,越說倒越有點後悔,說不定以後最有成就的就是朱亮。好在自己還是師太,威望還在那裏,他就是本事翹到天上去,尾巴也還是有一點攥在自己手裏。
博士生複試告一段落。小燕給三位導師重新倒了茶,又給兩位男導師遞上煙。兩位男導師對紀教授不好意思地抬一抬手,表示抱歉,紀可馨淡淡一笑,“兩個大煙槍,憋了幾小時了,抽吧,小燕,窗戶開一下。”
紀可馨生活在男人堆裏,早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吞雲吐霧。
現在全國最高發的腫瘤就是肺癌,與中國的煙民在世界範圍內最為廣泛成正相關,每年胸外科收治的肺癌患者不在少數,對每一個病人他們的宣教都是吸煙有害健康。
具有諷刺意義的是,胸外科的男醫生是全院抽煙最凶的一個群體,幾乎個個都是老煙槍,老一輩的,紀教授的博士生導師陳亦然老先生,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煙鬼,煙不離手一輩子,一天最少的量是一包。最後90歲死於肺癌。
下麵的徒弟們,一進科室,見麵禮就是散煙。師傅給的,不敢不接,接了不敢不抽。就這樣惡性循環。他們還有一個魔鬼理論,就是煙抽上就不能戒,隻要一戒煙,準出毛病。
從紀可馨當學生的時候開始,一旦有科室的病案大討論,那簡直就是煙熏火燎地,開始他們還顧忌有一女學生在場,慢慢也就習慣了。紀可馨自己也自嘲,這麽多年,我吸的二手煙,隻怕是比你們任何一個抽的煙都要多了!
紀可馨看著兩位教授各抽完一支煙,征求他們的意見,是先吃飯,還是一鼓作氣麵試完?兩位互看一眼,“繼續!”就當是做手術唄,胸外科的手術就沒有半天能下台的,他們的胃跟著他們早都適應了饑餓。
“碩士研究生應該快一點。”自我安慰。
“快?有12個呢。”秘書小燕插嘴。不過每年都來這麽一次,小燕也習慣了,也慶幸他們不是總在她這裏上班。
碩士研究生還是加快了一點速度,畢竟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應屆畢業生,有的可能都沒有實習過,一直就在備考,問的大多數問題都答不上來,就算勉強作答也隻能答一個皮毛。
到了徐婉。
紀教授開門見山:“怎麽想到報考心胸外科?”
徐婉在心裏想著,作死吧?你就裝。“我是調劑生。”倒是老老實實地作答。“眼科複試沒有通過。”
“哦,女生學眼科倒是合適。”
徐婉笑著說:“心胸外科也有紀教授這樣的女中豪傑,是我的榜樣!”
違心的誇獎。
看了看徐婉的翻譯,倒是沒有大的問題,基本的都翻譯出來了,不比麵試結束的那些學生差。張磊教授讓她讀一讀文獻,再說一說讀後感,她倒是熟練,口語發音比剛才那些男生都強,不得不說,英語,尤其是口語,還是女生有優勢。
紀教授頷首,但是突然提出另外一個問題:“你對我們醫院心胸外科了解多少?你知道我們醫院最近開展的高新技術有那些?”
去他的,又是“我們醫院。”徐婉覺得紀教授顯然是知道她沒有輪轉過心胸外科而故意發難。
“我還沒有完成心胸外科的實習,但是我下一個準備輪轉的科室就是心胸外科。我了解的,我們醫院最近幾年大力開展的肺移植和心肺移植手術。”徐婉的靈光一閃,想起去年在康複科實習時碰到的一個心肺移植術後的患者,當時對著醫院的胸外科一陣猛誇,說是胸外科的教授挽救了她的生命。徐婉回去就關注了A大醫學院附屬醫院的公眾號,找到了關於這位患者的報道。
她記憶猶新的是,當時的主刀醫生對於心肺聯合移植手術用了“外科手術上的明珠”這樣的稱謂,因為供體心、肺保護難度極高,受體對外來器官起排斥反應,而兩大器官的排斥反應又不同步發生。心肺又容易發生感染,監測和對症治療難度大,因此,在國內隻有極少數醫院能夠開展。
三位評委不發一言,小燕送徐婉出去。因為她是最後一名學生,走廊上已經沒有人了,徐婉問一下小燕:“老師,什麽時候有結果?”
小燕頓了頓,說:“結果整理後會轉給研究生處,回去等通知。”她不敢妄下結論。這些教授們,心裏怎麽想的,本來也不是她一個小秘書能琢磨得透的。到時候他們怎麽說,她就依樣畫一個葫蘆,把結果交上去就行了。她又不是隻有這一個工作,還有本科生教學的排課,臨床學習班的送審,招生,一大堆的事情。
碩士研究生的名額研究生處沒有限定,但是紀可馨教授可以決定要誰不要誰。
她本來去眼科秦教授那裏暗示了一下,是想殺一殺這個女生的威風,去年報考的時候就警告過她,“不要報考我們醫院!”
沒有料到的是,研究生處竟然把這個皮球推到了她這裏。
張磊和賀勝應該是耳聞過女實習醫生的故事,但是又不能表現出來。他們不是女人,也沒有小燕那樣的特權,可以直接和紀教授交流她還在不在外麵。他們兩個,現在隻能一言不發。不敢抽煙,煙癮是上來了,就像做完一台大手術,下台的第一件事,是一定要來上一支。刀開的好,獎勵自己!開得不好,懲罰自己!都得來這麽一下。
現在卻不敢。剛才紀教授的好脾氣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他們倆誠惶誠恐地,盼著老紀說解散。真是的,現在他們都到這樣的地位了,在這個女人麵前,竟然還像學生一樣。
紀可馨教授來來回回地翻看著十二個碩士研究生的複試表和他們交上來的試卷。說實話,就這麽一會工夫,有的人和名就有點對不上了。
其中記憶深刻的竟然隻有徐婉,她的從容和野心表露無遺,他們說的沒錯,她是有紀可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