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後
紀可馨教授心胸外科實驗中心。
今天是心胸外科的碩士和博士研究生複試的日子。紀可馨抹一下額前的頭發，她知道一周前是眼科研究生複試的日子。
她沒有想到，徐婉這個女生居然過了分數線。以她調查的結果，徐婉的平時成績在班上隻能算中等偏上，沒有補考，但是也沒有一門突出的成績。英語通過四級，六級報考一次未通過。實習考核有幾門好評，其中一門是康複科給的，外科考核是及格，這應該是紀可馨暗示了的結果。
通常來說，這種各方麵都不突出的女生想考上研究生是有難度的。所以紀可馨抱著僥幸心理，就是徐婉的自然淘汰。她並不想太費力氣去阻撓，事實上，她對自己一時衝動去徐婉的宿舍找她已經後悔了。一個小小的學生，說到底，也就是一個實習醫生，在紀可馨麵前，能算哪根蔥？
但是，她居然考過了，分數還不低。超過了起分線40多分，這算很好的成績了。這樣的成績，就算是報考紀可馨教授的研究生，她也不能無緣無故地將她拒之門外。
一打聽到徐婉的成績，紀教授就有點坐不住了。但是她告訴自己要穩住。
她在周三下午的院辦公會結束的時候，假裝無意地走到眼科副主任秦教授的跟前，提示了他一下：“我們要招收的學生，應該是品學兼優的。”
秦教授是今年剛提拔起來的副主任，職稱隻是副教授加正主任醫生，還有一個正教授的門檻在那難著他。紀教授作為職稱評定委員會的核心人物，可以說還掌握著秦教授未來的命運。
秦教授在心裏抱怨徐婉作死要報考他的研究生，搞得他現在這麽為難。
他是聽說過徐婉這個女實習生的故事的。當然如果沒有紀可馨教授的高調登場，也許事情會好辦得多。
第一個進來的是楊帥。
紀可馨翻看著博士生麵試登記表，今年不算最火爆的，但也有六個學生過了線。紀可馨在心裏感歎，這些學生一窩蜂地往她這裏報名，當然是因為她的名氣。雖然說她的經費是不少，但是除了博士研究生，她還有十幾個碩士研究生在讀，一年一年的，還沒有畢業的，有的快畢業了，又要轉讀博士。
做外科醫生不容易，管理這麽一支科研隊伍更是超級不容易。
老魏不隻一次地 勸過她沒有必要投入這麽大的精力到科研中去，老魏說：“像何主任那樣也未嚐不可，在全國介入領域獨樹一幟，得到同行和病人的雙重認可，難道不是一種極大的滿足嗎?”
紀可馨搖搖頭，老魏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她，也可以說他還是不能完全理解現在的醫療機製。老何是很厲害了，在一般人的眼裏已經是人中龍鳳，但是紀可馨知道，何主任的厲害僅僅表現在他介入手術的這一個單一項目上，他聲名遠播，技藝精湛，可以說已經到達了人生的頂峰，但是在學術界，何主任這樣的人，是被人詬病為手術匠的一類，雖然老何的手術出神入化，已經將匠人精神上升到了令人望而卻步的境地，但是無論如何，還是一介匠人，上升不到大師的境界。
何主任成名早，但是他至今還隻是一個碩士生導師，連博導都不是。博導的門檻是有一點高，但是這也是由於何主任的野心不在於此的緣故。紀可馨聽說，他很少親自帶他的學生上台，高精尖的手術甚至將下級醫生拒之門外，隻有長期與他合作的一位高年資護士作為他的助手。
她聽說何主任甚至有些重要的學術會議都拒絕參加，寧可在會議期間到地市級醫院去做會診手術。所以醫院裏有些人說何主任是唯利是圖，隻想著賺錢。
但是老魏卻是頗為欣賞何主任的人生信條，獨來獨往，不去參合那些社會上的亂七八糟，活得倒是清淨。更何況他的每一次會診手術說不定挽救的就是一條人命。
紀可馨說：“也得虧他在心內科，要是在胸外科，什麽手術你一個人能拿下來？就算是神仙也拿不下來！”
不過她對何主任沒有科研經費就少帶研究生的做法還是讚同的，她聽說過有的導師到學生畢業了都不知道學生的名字的。這幾年高校擴招，進一步就是研究生也擴招，一點科研經費就要帶好幾個學生，學生沒有錢做實驗，就美其名曰地做臨床型的研究生，寫一些不痛不癢的文章。紀可馨在心裏鄙視這種做法，她每年作為研究生和博士生答辯委員會主任，都要看到很多這樣的例子。她在心裏痛心疾首，為我們國家的人才培養機製已經墮落到如此地步。
但是當她端坐在答辯委員會主任這個位置上的時候，她又不得不讓每一個學生通過。因為她知道雖然她麵對的是一個個學生，但是她評判的其實是學生背後的導師。她不能不給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全優通過。她甚至必須要絞盡腦汁給他們這些在她看來毫無意義的論文，甚至有些不客氣的說，不僅是沒有意義，簡直就是狗屎一樣，愚蠢之極的論文，她和評委們也不得不從其中找到閃光之處，給他們寫上猶如天才發現的評語。
每年如此。
心胸外科實驗室是全國重點實驗室，在醫院的中心實驗室裏獨占了一層樓。一進來就感覺到了紀可馨的財大氣粗，裏麵的各個部門分布和先進設備幾乎可以與國外的實驗室媲美，此外，實驗室還配備了專職的實驗員三名，其中一名為北大生命科學院的博士畢業生，由此可見心胸外科實驗室在國內同等級實驗室中的規格。
教學秘書小燕給外麵等待麵試的同學每人發了一份試卷，今年來麵試的博士生有六名，碩士生有12名。試卷都是上午紀教授交代下來的文獻翻譯，但是博士生的文獻顯然難度要大一些。每年都是考文獻翻譯，小燕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套路。
紀教授說：“可別小看了這文獻翻譯，簡單的一道題，讓他們讀一讀，翻一翻，就基本上看一看出這個學生的科研能力了，至於臨床能力，口頭上問再多問題也隻能知道一個大概，我們外科，還是要動手能力強。不過博士生嘛，科研能力還是第一位的。”
坐在紀教授兩側的兩位特邀評委，張磊教授和賀勝副教授頻頻頷首，表示對紀教授的意見的讚許。張磊教授和賀勝副教授都是紀教授一手帶起來的，兩個人都曾經是紀教授的得意門生。張磊可以說是紀教授的開門大弟子，正是張磊當初投出去的文章成功地刊登在SCI雜誌上以後，紀教授獲得了那一年的國家自然基金的資助，此後就順風順水扶搖直上了。
可以說他們互相成就了彼此。一直以來，張磊就是作為紀可馨團隊最不可或缺的人物而存在，紀教授也不遺餘力地給予張磊各方麵的支持，不管是業務上的提攜，還是職稱上的破格提升，甚至包括張磊妻子的調動都是紀教授出麵。紀教授在團隊內部也不隻一次地表示，她退下來以後，科室，實驗室，還有整個紀可馨團隊的接班人就是張磊。
楊帥人如其名，長得很帥。這幾年報考紀教授博士的帥哥越來越多，大概是因為有這樣的偏見，都認為老女人會對帥哥網開一麵。有是有一點的，紀可馨捫心自問。但是絕對不是瘋傳的那麽厲害。
主要的原因也是心胸外科，基本上是女生的禁地，來這裏的本來就是以男生為主，而現在的九零後，個個都是人高馬大的，比起老一輩的男醫生來，首先在身材上就占了優勢，再隻要五官稍微端正一點，基本上個個都可以去混娛樂圈。
不過，楊帥就算是在一堆帥哥裏，也還是鶴立雞群。濃眉大眼，玉樹臨風。當然接觸多了，楊帥的帥還在於他的親和力，不像一般的帥哥那樣自以為帥，所以看上去就更增加了幾分帥氣。
楊帥的成績在麵試的幾個學生中不算最好的，不過紀教授也算是存了一份私心，讓他過了。反正過誰不是過，這種落落大方的男孩子紀教授想了想，我的團隊裏缺一個。
教學秘書出去叫第二名博士研究生進來麵試，紀教授小聲和她嘀咕了一句什麽。
秘書回來衝著紀教授點點頭。
她還在，排隊等著。
是徐婉。
徐婉被眼科秦教授以過線考生太多，本院醫生優先錄取為由複試沒有通過。徐婉的成績表和複試表被轉回到醫學院研究生處，研究生處的年輕處長是高徐婉5級的師兄，好心地告訴她：“今年附屬醫院研究生報考人數爆滿，各個科室都有過線的學生，所以調劑起來沒有往年容易。我看了一下，除了胸外科紀教授那裏，因為她經費充足，可以擴招一兩個名額以外，其他的科室都沒有什麽機會。”
徐婉是迫於無奈轉到心胸外科來複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