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醫生遇上大教授6.
紀教授望著徐婉年輕光滑的臉龐,歎息一聲:“聽說他還給你租了一間房?”
徐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突然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其實從紀教授一進來徐婉就是不知所措的,隻是現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是的,老魏在安華小區租了一間房,徐婉不知道算不算“給我租了一間房”?事實上,紀教授現在能在315宿舍找到徐婉,說明她已經打探清楚了。
徐婉並不在那邊過夜。這事聽上去有點滑稽,徐婉現在在準備考研,而學校的教室是沒有空位的,徐婉本來是準備回B市家裏去備考。但是他們這一屆突然傳來消息說學校要抓那些不實習去備考研究生的學生做典型。所以大家都不敢跑遠了,還是留在A市隨時待命比較安全,學校的政策就是這樣,有時候根本不管你,有時候又是幺蛾子不斷。
老魏聽到徐婉的難處,才給徐婉提議說:“我在安華小區租了一間房,你白天可以去那裏看書。 ”事情就是這樣,徐婉不知道怎麽傳來傳去就成了她和康複科的魏教授同居了。當然他們要說的意思是說徐婉做了魏教授的小情人。
老魏還試圖解釋一下,不想壞了徐婉的名聲,但是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越描越黑。況且呢,徐婉本來就不是那麽在乎名聲的一個女生。
徐婉有心給紀教授說清楚這中間的原委,但是徐婉看見她的不耐煩和成見,她怎麽可能相信徐婉的解釋?她隻相信她的直覺。女人都是這樣。
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徐婉上鋪的小卉和她的男朋友健,兩個摟摟抱抱的,身上還散發出酒氣。
紀教授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
徐婉仿佛聽見她心裏在說:“現在的女人哪,怎麽都這麽賤?”
畢業臨近, 即使去醫院實習也碰不到幾個同學,大家都在埋頭準備考研究生。 小卉和健這兩個人都沒有考研的準備,過年以後,他們就麵臨著畢業這樣現實的問題。按照健的想法,小卉當然最好是跟著他去他的老家。而小卉的想法是不要逼著大家在一起了,我是沒有辦法離開我的父母去你的老家的。健退一步,說:“我也可以和你走。”小卉搖頭:“那也不好,以後你父母會怪我一輩子。”
當別的同學為考研究生而忙得團團轉的時候,他們兩個卻是為情所困,每天都糾纏不清。今天大概是外麵的小餐館喝了一點酒,更是悲從中來,就連小卉那麽瀟灑的人,也覺得自己要是離開了健,是否還能遇到真的愛情?
這兩個人歪歪扭扭地進來,他們看也不看紀教授,用小卉的話來說:“我又不求著她做手術,也不要讀她的博士,什麽紀教授,萬教授,醫院裏滿地都是教授,誰認識誰呀?”不過她酒醒之後知道自己說過的那些胡言亂語,也有些羞愧難當。
本來是要爬到上鋪去的,徐婉坐在床沿,給他們讓了讓,紀教授坐在床前麵的桌子邊上,卻是巋然不動,她大概覺得她站起來給這兩個混球學生讓位置是有失身份吧。兩個人像狗熊一樣往上麵爬了幾步卻是爬不上去。看來是喝的有點高了。
於是又撤回來,小卉也是不管不顧,拉著健就滾到門口瑾的床上去了。
徐婉想象了一下了瑾等會回來的一聲驚叫:“媽呀!你們兩個豬!”
紀教授環顧了一下徐婉的宿舍,語氣更加溫和了一點:“聽說你在考研?準備考哪個科的?”
徐婉差點就被她的偽裝蒙蔽了,徐婉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她就聽見她嚴厲地說:“你趁早死了這個心吧,你想考我們醫院,任何一個科室裏都不會考上的!”
這是她的宣言!“我們醫院!”徐婉其實已經習慣了附屬醫院的醫生和護士說話都是這個語氣,我們醫院。但是今天這個話從紀教授嘴裏說出來,聽上去格外地刺耳。是你的醫院嗎?除了心胸外科,難道你的爪子還能伸到醫院裏每一個科室去?
徐婉現在是明白之前老魏的擔憂了,老魏曾經建議徐婉考別的學校,A市又不是隻有A大一所醫學院,實在不行,去北京,上海,好的醫學院校都在那裏紮堆。
報名的時候,徐婉是猶豫了一下。離開A市,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裏對徐婉來說,是一個是非之地。醫院裏的那些閑話,流言蜚語,像暗箭一樣射在徐婉的身上。
紀教授更是很自然地將她和老魏之間的感情的危機轉嫁到徐婉的身上,徐婉也無從掙紮。
紀教授對徐婉的挑戰從未離開過,徐婉相信她的權勢,是可以不動聲色地置徐婉於死地。但是她選擇了這樣的方式,說明了她不是那種陰壞的人。這大概也是她作為一個女人,在這個整天動刀動槍的男人的領域能夠占據一席之地的原因。
徐婉接了她的招,試試看,看她如何讓徐婉一敗塗地,哭天喊地地滾回B市那個小地方的小醫院裏去!
徐婉第二次見到老魏,是周末的時候,在病房的康複治療室。周末一般醫生都要查房,但是像老魏這樣高年資的醫生是可以不來的,和底下的醫生交代一聲,周末你們來查房,看看病人,一般處方也沒有什麽要改的。外科的病人要做換藥處理,康複科,一般也沒有什麽特殊的病人。來了也就是看一看,和病人打一個招呼就可以走了。
有的教授來看病人,第一句話就是:“帳上還有錢嗎?”沒錢就不好用藥,對病人的治療也不能執行下去,沒有辦法。以前醫院還可以先用藥,後補錢,後來逃費的病人太多了,全部交給管床醫生去討債也不現實。早些年的醫生還真是,騎著自行車去病人家裏討債,畢竟討不回來就扣醫生自己的工資獎金。
現在醫院的政策就是一欠費就停藥停治療,是很沒有人情味。老魏直搖頭,說:“跟舊社會也差不多了,有病沒錢就別進來。”說歸說,他又能把醫院怎麽樣?不要說醫院,就連在科室裏,大家也就當他一個不在位的老頭子發發牢騷而已,誰又會把他的話當真。真要聽他的,康複科本來就是病病歪歪的一個科室,每個月都拿不到醫院平均獎金的2/3,醫生們的藥品回扣還有一點,護士們更是一點別的油水都沒有了,每個月眼巴巴地就等著看獎金的數字是不是能漲上去一點。
老魏屬於老一派的醫生。老一派的醫生中嚴重的兩極分化,一類是年輕時拚命幹革命,到現在快退休了,才意識到以前也真是沒有賺到什麽錢,現在再不撈一把就什麽都來不及了。所以醫院裏開大處方最狠的往往也是這樣的老教授。慈眉善目的,開起藥來那叫一個心狠手辣,被病人投訴,醫院點名批評,收斂幾天照舊。一想到退休金就那麽兩千多塊死工資,給醫院幹了一輩子,這麽點就被打發了,而且再一看那些退休了的教授們想在醫院裏看一個病都要這個批那個批的,還多少藥不能用,就覺得這一輩子過得一點也不值當。看看那些年輕醫生,博士一讀,兩年就副教授了,哪裏吃過我們當年的苦?他們是來日方長,我們已經是去日苦多,真到老了病了,醫院哪裏能夠做指望?怎麽能不趁現在還能開一個處方,多賺一點錢在手裏?
另外一類是老魏這樣的,徐婉後來想,哪有那些輕而易舉的高尚,老魏的視金錢如糞土正是因為紀教授替他撐起了這個家。房子是醫院分的,博導樓,醫院裏最好的房子,連搬家都沒有費老魏什麽事,心胸外科的年輕醫生把一切都給搞定了。老魏看病基本上不開藥,檢查和治療是要開的,他總是說,病人大老遠地來我們醫院看病,是看得起我們醫院,相信我們的能力,總不能為了幾個藥品回扣,什麽病也沒有搞清楚,就把病人給推回去了。老魏喜歡開各種治療單子,不管是人工的還是機器做的,他總是說我們康複科嘛,總不能搞得跟內科一樣,成了專門開藥的。推拿按摩牽引這些業務你們都不做了,還叫什麽康複科?
老魏的組裏主要是腦中風後遺症的患者,各種偏癱,行動不便都有。老魏最欣賞徐婉的是不怕髒,不怕累。大概是對現在的女學生的固有印象吧,見到病人的歪嘴斜眼就害怕地躲在主治醫生的後麵,除了寫病曆,潦草地問一問病史以外,根本都不願意接觸病人。而徐婉不怕,應該是因為徐婉從小目睹母親照顧奶奶和外婆,兩位老人最後都是臥床不起,而徐婉母親任勞任怨地照顧了他們的晚年。 徐婉奶奶晚年生了褥瘡,連徐婉爸爸都嫌棄,而徐婉媽媽硬是給她塗藥,翻身,那個時候她就告誡徐婉,人都是會老的,善待老人就是善待將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