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換空間（九十八）楚楚動誰心
文/風起雲止
高律師雖然請了婚慶公司一手操辦他和肖楚的婚禮，但很多事還是親力親為，就怕哪一個細節出錯。
肖楚最後決定將婚禮定在複興公園，那是爺爺奶奶生前常帶她去的地方。雖然爺爺奶奶像阿軒說的也成了天上的兩顆星星，但公園裏的一花一木還在塵世，可以見證她最美的時刻。
秦岩和菲然當仁不讓地成了伴郎伴娘。肖楚知道奕軒和敦敦感情深厚，就想請敦敦做花童，打電話征求施茹的意見，施茹特別感激肖楚給敦敦這個麵對眾人的機會，但又擔心兒子到時不合作，攪亂了婚禮。肖楚笑著說，孩子在婚禮上出的小插曲，往往是以後最歡樂的回憶。施茹聽她這麽說，就放心了。
但敦敦一聽，拚命搖頭，不願意。施茹左哄右哄不行，隻得求救於奕軒，奕軒答應去做敦敦的思想工作。
“敦敦，跟老師說你為什麽不願給你阿楚姐撒花。”
“我不要那麽多人看著我。” 敦敦避開了奕軒的眼睛。
“敦敦，看著老師的眼睛說話。大家看你，是喜歡你，羨慕你。不過你可以不用管他們，就當周圍人都不存在，整個公園就是你的舞台，一路往前走就行了。”
“老師，你也會在嗎？”
“當然，敦敦在，老師也會在。等你一路撒完花，老師就會和你阿楚姐一起走出來，從你撒的花瓣上走過。”
敦敦盯著奕軒的眼睛，似信非信。
“老師，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老師什麽時候騙過你。”
“老師，阿楚姐是長頭發嗎？”
“阿楚姐的頭發又長又好看。”
“我去。” 敦敦終於勇敢地點了頭。
為了能調整好時差參加阿楚的婚禮，蕭父蕭母提前一周就到了上海，住在奕軒公寓裏。他們看到兒子果真比以前更健康更陽光，放下了心，看來兒子來星雨園工作，是最好的選擇。
九月，初秋的複興公園，氣候宜人，萬綠叢中，鮮花盛開。雖然正中午的太陽還是帶著點酷夏的餘熱，但到了下午三四點，便溫和了下來。一排排白色的椅子早已沿著中間留出的一條長長的青草地，整整齊齊地擺在兩邊；綴滿鮮花的藤枝簇擁在走道兩邊；粉色玫瑰和滿天星覆蓋的白色圓拱門佇立在草坪正中央。
蕭爸蕭媽由施茹的司機專門接送，奕軒和敦敦作為女方親友團，提前兩小時去婚慶公司提供的更衣室和阿楚菲然匯合。看到妝容已定，一身白紗輕曼的阿楚，敦敦忍不住揪了下奕軒的西服袖管。
“老師，阿楚姐好美。”
奕軒含笑點點頭。何需敦敦提醒，阿楚的身影第一時間就映入了他的眼簾。又是初秋，距前緣巷第一次見到她，整整一年了。想起初見時分，眼睛再一次模糊。
阿楚淡淡妝，輕薄的頭紗順著裙擺飄下，長長地拖在地上；頭上一朵朵百合編織成的花環，襯著她冰清玉潔般的肌膚。
菲然穿著一身藕粉色長紗裙，看見西裝革履的奕軒帶著西裝革履的小敦敦走過來，赤腳提著鞋迎上去。
“敦敦，快讓姐姐看看你這小帥哥的形象。” 敦敦一聽害羞地躲到奕軒背後。
菲然轉向奕軒，拿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調侃著。
“阿楚的冒牌哥哥，穿這麽酷，想蓋過新郎的風頭啊。”
奕軒被她說逗了。
“菲然姐，你穿得這麽仙，才是想蓋過我家阿楚的風頭吧？”
“死奕軒，你現在怎麽一句話都不肯讓你的菲然姐了。放心，你家阿楚這麽美，誰能蓋過？”
“你們在說什麽呢？” 阿楚穿著婚紗，走路不方便，看他們又在拌嘴，在身後問道。
“肖楚，我在數落你這個娘家代表呢。” 菲然拉著敦敦和奕軒走近阿楚，“你看看，這是不是要帥死人的模樣。”
奕軒近距離看向阿楚，正好看進她剛剛抬起的眼裏，睫毛不由微微一顫。這眼眸，如同他兒時記憶中的前緣河，清澈見底。
“阿楚，菲然就喜歡欺負我，你可要幫著點自家阿哥。” 奕軒掩蓋著內心的起伏，委屈地說。
“阿軒，你就忍著點吧。菲然就要當媽了，孕婦為大。” 阿楚笑著說。
“什麽，菲然姐，你要升級當阿媽了？恭喜啊。” 奕軒趕緊祝賀她。
菲然拍了一下奕軒的胳膊。
“難聽死了，什麽阿媽啊。是你要升級當傻阿舅了，到時別忘了大紅包。”
“那自然，婚禮一結束我就畫畫去，說不定到時可以賣個五百萬。” 奕軒早告訴了阿楚菲然趙餘韋買下他那幅“麥香圖”捐給博物館的事。
是時間了，三人說說笑笑，帶上敦敦，一起坐上婚慶公司準備好的花車，前往複興公園。
“敦敦，緊不緊張？” 阿楚看了一眼敦敦，拉過他的小手問。
敦敦看看阿楚姐又看看老師，勇敢地搖搖頭。
“敦敦，阿楚姐就知道你最棒！” 肖楚鼓勵著他。
奕軒看出阿楚其實自己很緊張，不由拍了拍她的手說：
“阿楚，別怕，有我在。”
阿楚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下午四點半，婚禮正式開始。音樂聲中，蕭爸蕭媽，趙家兄妹和母親，先後進場入座女方來賓一側。郭悅這回作為男方嘉賓早已落座。秦岩和趙餘韋一起上去鋪好滾動的白色地毯。證婚人出場站在拱門中間，新郎伴郎隨後一起瀟灑亮相，等候在證婚人左手一側。
高律師穿著黑色燕尾服，戴著藕粉色胸花，緊張又激動地等待著楚楚出現的一刻。秦岩在一旁笑著讓他放鬆。
音樂切換，伴娘菲然捧著鮮花緩緩走出，秦岩看著向他走來即將為人母的妻子，想起他們在日本初遇的日子，不由淚光點點。
輪到敦敦了，奕軒把手裏的花籃遞給他，拍了拍他的肩。敦敦換上一張少有的笑臉，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去，他記住了老師的話，這是你一個人的舞台。施茹和楊董看到打扮得像個小帥哥的兒子這麽無所畏懼地走著，眼淚不由掉了下來。兒子走到今天，都是蕭老師的功勞。
敦敦走到菲然邊上站定，突然發現自己忘了撒花。沒等菲然拉住他，便一溜煙又跑回了起點。等大家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時，馬上給了他熱烈的掌聲。敦敦在掌聲中再一次走完地毯，身後留下一地粉色的玫瑰花瓣。
終於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音樂正式換成了婚禮進行曲。奕軒伸出手幫阿楚把麵紗放下，看著一紗之隔的阿楚，他深呼吸了一口，彎起胳膊輕聲問：
“阿楚，準備好了？”
阿楚抬起頭長長地看了一眼奕軒，終於微笑著把手伸進了他的臂彎。
阿楚挽著奕軒，款款走出，白紗在微風中向後揚起。奕軒看不清前方是什麽，他突然希望這一路可以走到地老天荒。
終於還是走到了地毯的盡頭。到了告別的時刻，奕軒顫抖著手把阿楚交給了高律師，輕輕擁抱了她一下，悄然退下，坐在母親邊上。蕭母感情複雜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看著幾步之外即將成為眷屬的一對新人，奕軒的意識開始渙散。
他隱約聽見證婚人的聲音。
“肖楚，你是否願意嫁給高俊一，無論貧窮富貴，無論生老病死。。。”
“等等！” 突然一聲稚嫩的大叫。
全場驚訝，奕軒的意識被瞬間拉回，他看過去，居然是敦敦！不知發生了什麽情況。
沒等他有任何反應，發現自己已被衝過來的敦敦一把拉起，推到了阿楚麵前。
“老師，你不是說阿楚姐是跟你結婚嗎？”
“敦敦，你。。。你說什麽呀，老師什麽時候說過要跟阿楚姐。。。？” 奕軒傻眼了，這小家夥在瞎說什麽，他急得大聲辯解。
“你說過你會跟阿楚姐走到一起。” 敦敦盯著奕軒的眼睛肯定地說。
“你還說你喜歡長頭發的女孩，你說阿楚姐的頭發又長又好看！” 敦敦不依不饒。
“敦敦，快跟老師下去！” 奕軒窘得不知臉往何處擱。這傻敦敦，這是哪跟哪啊。他感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尤其感到兩束火焰從高律師的方向射來。
“敦敦，快跟老師下去！” 看敦敦還是不動，他低聲命令道。
施茹想上去，被楊董按住了。
“老師，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我知道你喜歡阿楚姐。你房間裏的畫，就是阿楚姐的背影。還有你剛剛畫完的那個麥墩上的兩個人，也是你跟阿楚姐，靠在一起看星星。”
“敦敦，你，你快跟老師下去吧，求你了！” 奕軒臉色煞白，他沒想到臥室裏的那點秘密都被敦敦抖了出來。
“我還看見你給阿楚姐的信，放在那幅畫的後麵。”
“敦敦！” 奕軒絕望地大叫一聲。
“老師，你說過，要勇敢地說出自己心裏的話，就當你周圍一個人也不存在！”
奕軒這時想死的心都有了，這孩子平時不說話，怎麽一下子就把他說的都還給了他。他想去拉敦敦，發現自己使不上力，還想說什麽，突然眼前一黑，感覺自己的靈魂已從身體裏飛了出去，在低空莫名地看著草坪上混亂的一幕。
他看到高律師在激動地說著什麽，他看到阿楚石化的身影，他看到爸媽站了起來，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往後慢慢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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