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兒知道沒有伽馬的幫助自己要想從這個學校畢業走出去實在是太難了。但真的選伽馬為導師這已經萌芽的情可就再難斬斷。一想到必須離開伽馬舉目無親地再次孤軍作戰,豆兒心中一片淒涼: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豆兒開始找學校轉學,很快就被一所州立大學接受。暑假時豆兒帶著小迷糊回國探親,回來後便悄悄地離開了這所著名的大學,誰也沒有告訴。
轉到州大以後,因為早晚都要照顧小迷糊,豆兒希望能找到個助研(research assistant)的差事而不是做理所當然的助教(teaching assistant)受時間的限製。正好係裏有一個研究方向和伽馬很接近的老教授 Vladimir 在招人,豆兒就去 interview 了。一談發現老先生來自前蘇聯,父親曾作為蘇聯專家援助過中國。受父親的影響 Vladimir 一直喜歡中國,喜歡中國文學。居然和豆兒聊起了三國演義和紅樓夢,還告訴豆兒他最喜歡的是趙子龍和晴雯。這可把豆兒給樂壞了,豆兒說我也最喜歡趙子龍,但紅樓夢裏我喜歡妙玉。我也知道前蘇聯的寓言作家克雷洛夫、文學評論家別林斯基、劇作家格波多夫、詩人巴拉丁斯基、巴丘什科夫、涅克拉索夫、丘特切夫……
這一老一少猶如他鄉遇故知,聊的手舞足蹈甚是融洽。臨分手時 Vladimir 二話沒說就把助研的職位給了豆兒,不久後又說服豆兒就以這個項目做論文。於是豆兒順理成章地成了 Vladimir 的學生。然後就聽到其它學生們說:這老頭是業界有名的拚命三郎。誰當他的學生都得脫幾層皮。豆兒開始還不以為然,老頭兒挺有情趣的啊。一般有情趣的人都不會那麽死板拚命的。
很快豆兒就發現自己是大錯特錯了。項目和論文一啟動,Vladimir 話題裏隻有工作。別說什麽三國和紅樓夢了,連前蘇聯也不再談起。老頭每周六天從早上七點到晚上不知幾點都雷打不動地守在辦公室和實驗室裏。腦子裏每時每刻都是工作,要命的是每時每刻都會把豆兒叫去討論。告訴豆兒他的思路,詢問豆兒有什麽想法。提議下一步應該怎麽去做。逼著豆兒,不對,更確切地說是追著趕著豆兒馬不停蹄地跟著他跑。豆兒有時忙到淩晨兩,三點鍾給他發去 email 報告最新結果,老先生次日清晨一準兒給出反饋意見。豆兒覺得這老先生一定是不管吃飯睡覺都把計算機掛在脖子上,隻要一來信息計算機就“嘀”,計算機一“嘀”老先生就開始工作。逼得豆兒除了吃飯睡覺和給小迷糊做飯以外全部時間都在趕進程。
什麽孤獨啊,寂寞啊,想有個寬厚的肩膀靠靠啊,都見鬼去吧。有點兒時間補覺還不夠呢。就連做夢都是在實驗室裏打怪獸,在四維空間裏捉迷藏。以至於畢業很多年後,豆兒一想起那段日子就覺得對不起小迷糊,盡給他吃 cereal,三明治,披薩和各種垃圾食品了。
然而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被 Vladimir 緊逼的結果是豆兒兩年後順利完成論文答辯畢業了。卸下重擔的豆兒一身輕鬆,完成任務的導師和藹慈祥。一老一少又可以高談闊論文學詩歌了。
離校前 Vladimir 開車帶著豆兒去年會上發言,一老一少在車裏講故事。Vladimir 指著 95 號高速說:“剛來時以為這個號碼是限速。有一天在 26 號高速上被攔下來,警察非常嚴肅地說:‘哎,你知不知道你每小時隻開 26 邁,這在高速上是很危險的。’
我擦擦頭上的冷汗剛要辯解,警察又同情地問:‘等等,你一頭汗水身上發抖是不是生病了?’
我拍著胸口說:‘我剛從 168 號高速上下來。’”
“哈哈……”豆兒不相信地問:“你真的開了 168 邁?”
“你以為呢?” Vladimir 說:“破車不給力,但油門真的是踩到底了。”
“Good one。”豆兒說:“該我了該我了。我剛到加拿大時每星期和室友一起去教會。教會裏有一個比較靦腆的大帥哥一直對我特別耐斯。有一次教會活動,大帥哥開車,我高高興興地爬上副駕駛坐下說:‘I will be your alligator(想說的是 navigator 的)。’ 帥哥驚恐地看了我一眼,一路上再沒跟我說話。後來也不理我了。幾個星期後聽到他在問別的中國人,一個人‘要做你的鱷魚’是不是很討厭你啊?”
“哈哈,豆兒你今天也是我的鱷魚,你是不是也很討厭啊?”Vladimir 打趣地問。豆兒由衷地感謝 Vladimir。沒有導師的步步緊逼,豆兒不會這麽快就畢業找到工作。
離開學校的那一刻豆兒有些小得意地想:“豆兒我孤身一人闖天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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